第7章 朋友
“啪——”醫務室的門被迅速推開,裏面的門把手重重地磕在了后牆上的暖氣片上。
護士突然將手裏的手機扔在桌子上,站起來,以為是要抬來什麼需要搶救的人。岩川和諾子也聞聲向門口望去。
黑色的夜,三個人的身影。儘管模糊,但對於岩川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
時楠、阿黃和晨洛,他們三個在門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看見岩川在裏面便跑了進來。
“你們怎麼來了。”躺在病床上的岩川問道。
“你好意思說嗎?”阿黃說道,“時楠說你來上晚自習了,可你人呢?”
“我……”岩川正要回答他,但又不知道怎樣開口。
“超市的阿姨說你買過兩瓶水,還是很冰的。”阿黃再插口,“我想,下午我們又沒有打球,更何況你也一直都不喝冰水的。”
“我們找了你很久,這是最後才來的這裏,我們都要打算給你父母打電話了。”晨洛說。
岩川一直低着頭沒有說話。
時楠望着岩川,望着他像雪片一般顏色的臉頰,像大霧一樣模糊的瞳孔,自己也難過了起來。岩川在時楠的眼睛裏從來沒有這樣過,都是很高大,愛打籃球愛笑的男生。
這次,她好想照顧他。
“沒事吧?”時楠小心翼翼地問道,但語言裏沒有摻雜任何的慌張。
“嗯,沒事的。”岩川微微地笑道,“就是着涼了,很快就好了。”
————
角落裏,那盞白織燈的光芒還沒來得及照亮的那個角落裏。
那些哪怕連親人都沒來看一眼的地方。
諾子。
她雙眼的光芒,清澈地望着他們一群人。他們的關切,他們的擔心,他們的嬉笑怒罵,他們語言上的默契……這些零碎的滴在她雙眼裏的一幕幕畫面,一遍遍傳絡,一遍遍重疊,那些幕布摩擦過後的溫熱悶在她的心口,窒息着,在無數個時光停留的黎明和黑夜裏。
那些,就是朋友嗎?
岩川朝遠處的諾子揮了揮手,將穿梭在他們之間的諾子的目光收進了他左手的掌紋里。
“我介紹一下,她是諾子,我新認識的朋友。”
“諾子,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也都是你的朋友。”岩川又朝着諾子說道。
數條目光相視,相互纏結。
時楠慢慢向後轉身,短髮在耳垂后收緊,隨着身體的搖擺沒有一絲破冰而出的驚奇。那些本該發生的,本該要知道的,像是所有黃昏里烏鴉撲哧着翅膀離開森林后的徵兆,那些關於黑夜的來臨,是註定要發生的。
可這黑夜查封森林時發生的速度,已經穿破了我的身體,將那些我曾默默守候的人的心裏埋下了種子。
那些種子,或許就是岩川一直說的,愧疚吧。
愧疚,會變成愛吧。
從進這扇門的那一刻,我就第一眼看到了諾子。她的長發,她的安靜,她的遙不可及的溫柔。
或許就是我在你身邊對你一直缺少的吧。
“嘿,你好,我叫阿黃。”
“嘿,我是晨洛。”
“嘿,我的名字,時楠。”
什麼是朋友的滋味呢?就是從岩川告訴自己他的名字那一刻開始的吧。
“嘿,大家好,我的名字叫做諾子。”
當岩川還剩半瓶的時候,諾子吊瓶里的藥水剛剛結束,還剩着一些藥水在透明的細長管子裏向下蠕動着。
諾子走的時候和岩川他們揮了揮手,告別了。
阿黃和岩川兩個人在一起談着小時候一起干過的蠢事。
晨洛坐在諾子的座位上看着書,耳朵里塞着耳機。
時楠在屋外和護士聊着天,時而透過那盞小窗口望望岩川吊瓶里的藥水還剩多少,時而將目光停滯在岩川的眼睛裏。
那些船舶停岸,側枕着月光,綿綿溫柔的時光里,憧憬着無限的年少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