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芙洛特剛剛邁進卧室,便再也走不動了,臉上被打到的部分已經不在那麼疼了,反而有些發麻。她緩緩的移至床邊,躺了下去。眼淚有些不自覺的往下掉,其實剛剛被打到第二下的時候,她就有了想哭的衝動,但是她忍住了,因為在這個被她稱呼為父親的人面前掉眼淚沒有任何用處,只是更會被嘲弄罷了。
她還是失策了,以為不去管便可以抽身事外,可是她卻忘了,她從小到大不都是父親的發泄玩偶嘛。如果她是一個男孩該有多好,家裏的一切就都是她的了,而那兩個比她早出生人世的,才會是那被淪為玩偶一般人,可是如果就是如果,她是一個女孩。
屋裏安靜極了,像極了曾經常被關的那間屋子,這屋中的四周,回蕩的似乎只有那微弱的抽啼聲,芙洛特連哭都不願大聲哭出來。
安靜的環境總是能勾起人的回憶,芙洛特開始憶起小時候,那一樁樁往事,浮現出的只有父親如今日般憤怒又冷漠的表情,並沒有別的。從小到大這麼多年,芙洛特也有想要做到父親要求的那樣,等到父親的重視,得到父親的疼愛,畢竟父親是她唯一的長輩,可她不管如何去做,得到的永遠只是憤怒與不屑。這麼多年的嘗試,早就磨光了她所有的希望。
“爸爸,你快來!”這是四歲的芙洛特,那時她的母親早已去世,可她並不知道她的母親是怎麼死的,只知父親並不大願意陪她玩,她認為父親一定是因為太忙而無法陪她,今天父親有了難得的休假機會,她想給父親一個大驚喜。
“爸爸,快看我!”芙洛特倒騰着小短腿,不大快的跑向了家中的大花園,當是還是冬天,花都並未開放,除非有重要的客人,否則他們一家是不會用魔法來讓花開放的。
老布福德拄着拐杖,有些不情願的跟在這跑步都跌跌撞撞的小孩身後。
小芙洛特在一處佈滿荊棘的地方停了下來,她揮了揮肉嘟嘟的小手,示意父親快些。看到父親已經靠近自己的時候,她轉身面向那些枝枝叉叉,閉上水汪汪的眼睛,心裏默念着什麼,伴隨着她手掌的翻轉,原來佈滿小路上的荊棘全都發芽開花了,一朵朵妖艷的玫瑰綻放在了老布福德的眼前。
芙洛特緩緩睜開眼睛,看見自己的魔法使用成功了,非常開心,拉着一旁父親的衣角,等待着他的表揚。
“爸爸,生日快樂!我是不是很厲害!”奶聲奶氣的聲音,並沒有讓老布福德收回驚訝。
能讓一花園的花都開放,雖然對於成年巫師來說很容易,但對於才四歲的芙洛特來說,這是需要多深的魔力基礎。
老布福德在驚訝之餘,還有些驕傲,他的女兒,在魔力方面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
小芙洛特看見父親終於對自己展露笑顏,更開心了,那銀鈴一般的笑聲在花園中遊盪,可還沒有芙洛特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候,她就摔了一跤,哇哇痛哭。
“你到底練這個練了多久?”剛剛本是喜笑顏開的父親好像想起了什麼,頓時大怒,上去一腳將小芙洛特踢倒,芙洛特還太小,根本就承受不住這一腳就跪在了圍滿玫瑰刺的泥地,臉和赤裸在外的手背還有胳膊都被層層尖刺劃出了一道道的血印,她還不懂為什麼,也不顧上沾滿泥濘的雙手,捂着臉嗚嗚的大哭,老布福德不但不將其扶起,還罵咧咧的。
“西尼克!”隨着老布福德的一聲呼喊,一個面容有些蒼老的小精靈閃現了出來,“把小姐帶到閣樓里,讓她好好反省,她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是,主人。”西尼克尊敬的向老布福德深深地鞠了一躬,便打了個響指,與還在大哭的芙洛特一起消失。
隨着哭聲的消失,四周又恢復了寧靜,微弱的風聲擊打着老布福德的耳膜,他內心有些後悔,但再望着玫瑰田,他那一絲的悔意又一次清空,從袖口中抽出魔杖揮了三下,園中美景,再無。
所謂的閣樓,是一個許久無人用過的屋子,早已被當成了雜物間,這屋中佈滿了灰塵,滿目狼藉,一進門,便是一股沖鼻子的霉味。
西尼克將芙洛特帶到這裏,並未進行清理,打了個響指便又離開了,因為主人並未要求改善這裏的環境,他自是不會多管的。
小芙洛特在一個角落裏,她還在不停地哭,她不知道自己剛剛哪裏做錯了,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幹些什麼,她只是一直的哭。她心想哭的大聲些,父親聽見也許會放自己出去,更想姐姐聽見之後救自己出去,奈何自己哭的太久,聲音早已沙啞,哭不起來了,取而代之的是小聲地抽啼。
這屋子靜極了,回蕩在其中的只有抽啼聲,還有不知道什麼東西在這裏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小芙洛特終是因為嗓子干啞和灰塵太多,停止了哭泣,她劇烈的乾咳了好幾聲,像這樣舒緩一下嗓子,可嗓子依舊是乾咳的不行,而這四周只有灰塵和黑暗。
在黑暗中坐了很久的小芙洛特已經是又渴又乏了,她不再去提防着黑暗中的怪物,而是揉了揉早已乾澀的眼睛,在角落中縮成一團,臉埋在膝間,就這樣抵禦着黑暗與恐懼,她漸漸的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雜物間還是那麼安靜,可那些細小的聲音卻依舊環繞在這裏,芙洛特因為身上的異動,慢慢的從睡夢中蘇醒,她以為叫醒她的是那端着美食的外朵(屬於芙洛特自己的小精靈),然而事實確是那麼不盡人意。她睜開眼,出現在眼前的仍舊是那破舊不堪的屋子,至於她身上的異動,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她衣服里扭動。
芙洛特將手伸進寬大的巫師袍中,一隻手抖動着袍子,另一隻手捉那在衣服里亂動的東西。
正當那慌事之物將要逃離袍子的束縛時,小芙洛特伸手便逮住了它。還真是個大傢伙,毛茸茸的,它不停地在芙洛特手中扭動,想要逃出她的掌心。屋子太黑了,芙洛特也並不知道那是什麼,她還以為是一隻黑色的小兔子。她看“小兔子”掙扎的太過用力,可能會逃出她的手掌心,便加大了握力,可誰知,那隻“小兔子”開始絕望的大叫,那刺耳的聲音,在那麼空洞的房間裏更是振人耳膜。芙洛特這下可害了怕,小兔子是不會這般恐怖的哀嚎,在她手裏的到底是什麼怪物。
小芙洛特已經被嚇慌了神,也開始“哇”的一聲大哭,她不敢鬆手,她怕她一鬆手,手中的怪物會吃了自己,正當她不知道怎麼辦時,那凄厲的“吱吱”聲猛地提了個音度,恐怖至極,然而隨着一股帶着腥臭又微熱的液體撲面而來時,那“吱吱”的聲音卻消失殆盡,連那在手裏不停扭動的也停住了。
芙洛特止住了哭聲,她現在只感覺她的手上還有臉上都是帶着腥臭味的液體,進入她嘴中的,則是一種腥甜,她本能性的察覺到,這隻“怪物”是不會傷害自己了,便張開手掌,將粘粘的帶毛的肉塊拋得老遠,似乎還聽見它因為慣性在地上摩擦的聲音。小芙洛特感覺手上和臉上都沾滿了熱乎乎的液體,這濕潤感讓她感覺很不舒服,便像普通小孩子那樣講鼻涕蹭到衣服上一樣,在衣服上蹭了蹭,又拿袖子擦了擦臉。臉上的液體比剛才少多了,但那熱度也隨之減少不少,甚至還有一絲涼意在她身上環繞,腥臭味夾雜着屋子中的霉味開始變得更加刺鼻。
小芙洛特依舊窩在那個角落,她已經習慣了這裏的黑暗,縮緊身子,抵禦着外界的寒冷,愣愣的呆在那裏。
“小主人!”那緊閉的大門隨着一聲呼喊悄悄的打開,外面的亮光係數透了進來,早已習慣黑暗的芙洛特因這刺眼的亮光而眯起了眼睛,一個矮小的身影赫然浮現在門口,是外朵。
“外朵?快帶我出去!”看見是熟悉的人來解放自己,小芙洛特有些忍不住的帶着哭腔便向外朵懇求道。
“老爺只讓我給小主人送飯,並不允許外朵帶小主人出去,外朵真沒用!真沒用!”外朵將餐盤放在一張舊桌子上,然後隨便撿起一根木棍狠敲自己的頭,以此發泄自己的愧疚。
小芙洛特經過一整天黑暗的折磨神經已經是脆弱不堪,此時見外朵“嘭嘭嘭的敲自己腦袋,害怕的大哭起來,外朵見小主人哭了,連忙放下棍子跑到小主人身邊安慰。
“小主人,你別哭了,老爺說了,只要小主人乖乖聽老爺的話,不做老爺不讓乾的事情,好好完成老爺安排的任務,老爺就不會再關小主人的。”
“真的嗎?芙洛特用小臟手揉了揉已經哭腫了的眼睛,竟有一絲欣喜的看着外朵。
“當然是真的了。”
“那我以後一定好好聽爸爸的話,不會惹爸爸不高興的,做爸爸的乖女兒。”小芙洛特不再哭泣了,她似乎找到了原因,可惜的是她從不清楚真相。
外朵看見小主人不再哭了,便打了個響指,將這裏的油燈統統點亮,這一點亮才發現,這屋子真的不對勁。
外朵剛進屋子時便聞到了一股子沖鼻的血腥味,但看小主人無大礙,她也沒在意,油燈一點亮才看見,這落滿灰的木質的地板上,出現了一道長長的血印,那血印沖開了地上的所有灰塵,直直的延伸到一個廢舊的落地櫃下,那血印的盡頭竟是一隻黑老鼠,那隻黑老鼠肚皮向上翻着,那肚中粉紅色的腸子早已暴露在外面,拖在地板上,像是什麼壓力將它整個身體像氣球一樣擠癟了,再看小芙洛特,她的手上和臉上佈滿一道道小傷口,可那手上的臉上的衣服上暗紅色血跡卻透着絲絲驚悚的展現在外朵面前。
“小主人,你的魔力是不是又爆發了?”
芙洛特衝著外朵眨了眨眼睛,並未說話,因為她也不清楚。
“小主人,您有沒有不舒服,讓外朵給您看看。”外朵靠近了芙洛特,伸出了枯瘦的雙手,迸發出黃色的光暈,在芙洛特的身上遊走了一遍,發現並無大礙,外朵才舒了一口氣。
既然無大礙,她也不必報告給老爺,她將房間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將那耗子的屍體清除乾淨,清洗了一下芙洛特身上的血跡,招呼芙洛特吃完飯才離開,並且給芙洛特留了燈。
芙洛特坐在一處清理好的小床上,用自己的魔力使那燈一會兒滅一會兒亮,其實她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反正她就是想這麼干,不一會兒她玩膩后,又在雜物堆里翻找東西玩,沒有破舊的玩具,倒是有幾本舊書,可惜她還不怎麼認字,但她可以看懂圖,可以記住符號,這古魔文不就跟圖標一樣嗎!
自這次以後,芙洛特再也不敢反抗和不聽從她父親,因為她明白,如果不聽從她父親,她就會被關在這裏餓肚子,在陰冷的環境中睡覺,其實她也知道,父親待她從沒有像其餘兩個女兒那樣好,可她也並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只是從小精靈的口中聽說,她這一胎父親希望是個男孩,但卻生出她這麼個女兒,她有多希望自己是個男孩啊,能得到父親的疼愛,為了讓父親高興,喜歡她,她學會了察言觀色,說客套話,練得一張甜嘴,更是失去普通小孩子的童年中的樂趣。父親讓她陪客戶的孩子玩,她就要陪她不喜歡的小孩子玩,她父親讓她去哪個商人那裏去博喜歡,她就要聽話。可是父親不僅沒有疼愛她,竟還是罰她禁閉,不是因為她亂用魔力,便是因為她對那魔葯製作的毫無天賦,哪怕她已經將那魔葯書倒背如流。
小黑屋關的多了,她也早將那幾本古書研究透徹,算是一種幸運。
這麼多年了,她也長大了,很多東西也都看明白了。她知道了,不管自己如何做他都得不到父親真正的關心,她就像那頭前栓了個蘿蔔的驢子一樣,那偽善的父愛,是父親驅動她的動力,可那胡蘿蔔,她是永遠不可能咬到了。
“芙洛特,你也快上霍格沃茨了,到那你要做一件事情。”
芙洛特並沒說話,她已經習慣了父親給她提的各種要求。
“你要監視奧瑞恩。”
監視?為什麼?心中縱使有了疑問,芙洛特也並沒有說出來,反而極度的安靜,等着父親的下一句話。
老布福德似乎對她安靜的行為很是滿意,於是繼續說道:“她一畢業就要去跟她未婚夫結婚,我不希望她在霍格沃茨出現不好的傳聞。”
芙洛特愣了愣,並未馬上答應父親,而是抬頭看向了父親的眼睛,果然,從中奪取到了一種狡猾,看來一切還是為了家族的利益阿。
老布福德看見芙洛特還在沉默,便放緩語氣勸說著:“這門婚事很重要,又不是在害你姐姐,若她出什麼事情,咱家的企業可是要受到極大的損害。”
芙洛特不在多想着什麼,她沒有拒絕的權利,索性點了點頭,同意了監督奧瑞恩的事。
老布福德對芙洛特的聽從,終是展開了一絲微笑,可他卻沒有想到,長大了的女兒終於知道什麼叫做逆反,什麼叫做對自己有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