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戰略性調整
出言勸阻的是桑弘羊。
他參與假民公田、鑄五銖錢、西北屯田等事，之後推行鹽鐵官營制度和均輸法，創立平準法，實行納粟拜爵、補官及贖罪政策，設計的經濟政策讓國庫充盈，讓劉徹有充足的財力去完成南征北伐的理想。
因此，他從待中開始，到大農丞、治粟都尉、大司農，一路升遷，現在與霍光一起，成為了劉徹的心腹大臣。
不過，他有一個心病。
司馬婷兒的逃婚讓他成為了長安城裏的笑柄，而作為罪魁禍首的李敢，理所當然地成為他仇恨的對象。
上一次讓李敢出兵，漢國用可樂邑作為報酬，本來是一宗你情我願的合作，但在桑弘羊心目中，所有讓李敢有所收穫的，都不是好事情。
所以，眼見皇帝想要故技重施，他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為何不可？”劉徹的臉色一沉。
就算出言阻止的是倚為心腹之人，他同樣不高興。
壞了！
桑弘羊暗暗心驚，“卜通”一下跪在地上，連叩幾下響頭，以此減輕劉徹的不快。
伴君如伴虎。
靠近皇帝可以讓你飛黃騰達、升官發財，但一不小心會人頭落地，家破人亡。
桑弘羊是一個善於觀顏察色之人，剛才一心不想讓李敢所到便宜，所以心急阻止，現在才想到說話的是皇帝，一個不可忤逆的存在。
“陛下，”桑弘羊急忙解釋道：“臣反對的不是讓大理出兵，而是恨李敢的貪婪。”
“貪婪？難道他還敢提出非分的要求？”
“難說，上一次是可樂邑，讓他嘗到了甜頭，這一次只怕會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劉徹沉吟了一下，緩緩點頭。
上一次，李敢索要可樂邑，這一次呢？會不會是整個犍為郡？甚至整個蜀中？
“陛下，微臣認為，這是以肉飼虎。”
乳虎長大之後，並不會心存感激，不會報答飼養之恩，而是對你張開血盤大口。
養不熟的狼，喂不飽的虎。
曾經有人對前朝的歷史作出總結，認為六國之所以失敗，最大的原因是敗在賄秦。
為了平息紛爭，還國內一個安靜的環境，六國的君主們採用賄賂之策，而秦國不要金銀珠寶，不要糧食布匹，只要土地。
於是，這一次是幾條村莊，下一次是一座城鎮，六國漸漸被削弱，而秦國從一個邊蠻之地變成了龐然大物，最終七國歸一。
難道李敢想學前秦，採取同樣的策略？
他已經把夜郎、滇國佔為已有，難道還不滿足，妄想吞併漢國？
劉徹懼然驚心。
李敢在他的思維之中一直是一個螻蟻般的存在，就算是大理王，也只是一個稍大一點的螻蟻而已，隨便一個手指就可以捻死。
“大意了啊……”
劉徹的臉漸漸繃緊，表情變得肅殺。
桑弘羊善於觀顏察色，一見皇帝的表情，立即知道自己的說話起作用了，於是決定再添一把火，說道：“微臣認為，西南之境最大的禍害並不是東越，而是大理國。”
劉徹輕輕點頭。
東越國存在一百多年，雖然放蕩不羈，但每一次戰鬥都是小打濁鬧，沒能讓漢國傷筋折骨。
而大理國則不同，野心勃勃，手段高明，而且，它能在短時間內奪得夜郎和滇國所有屬地，證明有着強大和實力。
思索之後的劉徹不得不面對一個殘酷的事實，西南之地，除了久攻不下的東越，突然增加了一個難纏的對手。
桑弘羊不會錯過這樣的好機會，急忙說道：“陛下，李的的危險性更勝東越，微臣建議趁他新近建國，立足未穩之時，一舉破之。”
劉徹緊皺眉頭。
一般來說，新舊王朝交替需要一個消化吸收的過程，普通民眾對新王朝的信任不是急切間就可以建立，在面臨戰爭時，做不到團結一致、眾志成城。
從另一方面來看，何遺等人率領的大軍對東越久攻不下，損失大量的糧草、錢財和兵員，這種狀態不可持續，急需改變。
與其久戰無功，作無謂的損耗，真的比不上調換目標，拿下大理國。
“對，先攻大理，再用它的資源回馬一槍，把東南兩越一舉殲滅，徹底平安西南。”
主意既定，劉徹大手一揮，南征的大軍一分為二，何遺率領三萬士兵留在原地，繼續對東越形成壓力，李廣利則率領精兵八萬，向西北方向挺進，他的目標是大理國最外圍的白馬城。
白馬城在半年前還是一個小小的城邦國，然後幾經戰亂，先是被劉璊佔據，很快暴勝之率領的大理軍打過來了，之後是漢軍前來搶奪。
但漢軍從佔領到兵敗逃竄的時間前後不過十天，城頭上的旗幟再次變換，成為大理國的屬地。
幾經戰亂，幾經滄桑，白馬城裏的居民們已經麻木了，反正他們的錢已經被搶光，糧食也顆粒可數，至於人……
年輕的女人被搶走，青壯的男子當兵去了，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呆在殘破的家中，掙扎求生。
不過，最近兩天的情況有所好轉，因為有一個感恩教在分發糧食，如果去得早的人還能領取一碗香噴噴的稀飯。
“主君說得真對啊……”
暴勝之站在城頭上，望着城外黑壓壓的漢軍，臉色陰沉。
李敢說過，在清掃匈奴之後，南方各國將會成為劉徹的眼中釘，讓大家不要有僥倖心理。
當時有不同意見，認為東越國野蠻成性，不斷向外擴張，常常與漢國產生摩擦。
而大理國不同，一直以漢國的屬國自居，對漢國一忍再忍，而且，李敢還有一個附馬都尉的名份。
李敢只是笑着搖頭，讓大家小心防範，加緊備戰。
暴勝之相信李敢判斷，進駐白馬城之後立即加固城牆，在城外設置障礙物，不過，漢軍的來臨，還是叫他大感意外。
“漢國竟然放棄對東越的進攻？”
漢國對東越之戰已持續一年，突然放棄，意味着之前的努力付之東流。
“來就來吧，幹掉他們！”旺嘎擺動着手中的銅錘，豪氣干雲。
暴勝之搖頭輕笑，心想：還是主君英明，提早一步作出應對的準備。
在奪取乘象國全境之後，大理國的國土面積包括原來的夜郎、滇國、乘象、撣國、哀牢、扶南五國，以及交趾、九真、日南三郡，除此之外，還有白馬與邛都兩座城池。
僅僅計算國土面積，此時的大理是漢國的三分之一。
一個龐然大物橫空出世。
就在各路大軍高歌猛進、大舉攻城掠地之時，李敢突然下令暫停向外擴張，反而着手整頓軍備，調整各支軍隊的防禦區域。
第十軍在田千秋的帶領下留守日南郡。
都稽率領的第四軍駐紮撣國，重點保護副都孟仙城的安全。
與漢國交界的邊境上設置三處最重要的關隘，分別是不狼山、朱提山和青嶺。
每處駐兵二萬，不狼山有暴勝之的第一軍和旺嘎的第十一軍。
朱提山有趙破奴第十四軍和游會的第十三軍。
青嶺有趙食其的第十五軍和剛從乘象國得勝歸來的第九軍。
朱安世駐紮在交趾郡，對南越國的蒼梧郡虎視眈眈。
第二軍、第十二軍守衛王都，並作為主要的策應力量。
其他軍隊分散到各處，保證對處防禦和對內的震懾力。
種種佈置，完全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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