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經年

時間一晃，經年。

老道假借要外出雲遊將趙峰送出了道觀。

就這樣如同一個原始人被扔到了現代社會一樣，趙峰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偷偷回到過道觀，但道觀始終緊閉，最終他回到了幼年時被曾收養的孤兒院，恰巧那一天有一對老夫妻前來領養。趙峰靜靜的看着他們，那是一名內向，孤僻的小男孩。

小男孩有些害怕的躲在護理阿姨的身後，對他來說，外面的世界雖然精彩，但卻不屬於他，他對陌生人感到恐懼，對未來感到害怕，對人生感到迷茫。這一點，趙峰感同身受。

“他們的孩子死在了戰場。”趙院長自顧自得說著話。“世界不太平啊，那孩子是維和部隊的一名士官，卻捲入了那個國家的一場內戰之中。”

老夫妻很是和藹，他們之前也來過了。他們很小心的靠近了小男孩，臉上的慈愛，真誠能快速融化孤僻的心。這讓趙峰也想起了自己，老道領養了他，給了他一片新的天地，雖然無比嚴苛，但趙峰心中滿滿的感激。

其實也應該感謝趙院長，是他給趙峰起的這個名字，不同於其他孤兒的是，被遺棄的趙峰沒有任何的訊息，包括姓名物品等。這意味着趙峰的身世更加的昏暗，他將不會有父母，也永遠不會有親人。即便我們知道，被遺棄的孤兒極少能再尋回的，但總有一絲希望，不是嗎？可憐的趙峰卻不在其列。

“院長，謝謝你。”趙峰突然說了出來，他明白自己應該做什麼了。然後在趙院長不解的神情中，轉身離去。從此，趙峰成為了一名軍人。山頂，趙峰百感交集的來到了小時候常駐足、練習的一塊巨大的青石上，青石有三丈寬，深深的嵌入到山體之中，露天的一面平整而光滑，從中可以看到因為練習留下的足印痕迹，別誤會，其實早在他之前，這塊青石就已然如此了。

他施展了一下拳腳，複習了小時候學過的各種武技。在他步入軍隊，尤其是成為了一名特種兵之後，這樣的機會就變得極少了。也許在即將到來的命運前，他忘記了一切，只剩下了本能，無論是不甘，憤懣，疑惑，責任，都拋到了腦後。這一刻他施展的招式、武技幾乎都渾然天成，隱隱間有着一種勢。夕陽斜下的餘暉將他映照得特別出眾，哪怕將他放在千萬人群之中，你仍然可以一眼將他辨別出來那種，非常突出、顯眼。這是一種狀態，一種氣質。如果老道還在的話，他絕對會被氣出病來，因為趙峰從來沒有進入過這樣忘我的狀態，老道也一心想讓他達到的狀態！而這，偏偏是老道已然逝去了……

不知不覺已經是深夜，趙峰將所學完全練了一遍這才停下來。他感到身體內一片火熱，這並不是劇烈運動所造成的，因為他發現身體之中有一股氣。或者說，是一股莫名的力量循着自身經脈在流淌。

原來這是真的！趙峰心中一陣苦澀。老道說過，他所練習的是真正意義上的武學，不是現代雜技，現代武學早已名存實亡，因為老道說過，我們的星球正在死去。

關於這一點，趙峰一直是不理解的，老道也沒有多言。倒是有幾次講起了上古時期的故事，他也沒太在意，在進入現代社會後，更是以為那是神話。直到此時此刻，老道曾經所說的靈氣正在自己體內流動，哪怕是只有那極其細微的一絲，他仍然能感知到自己身體的蛻變。他腳下微微用力，堅硬平整的青石便有了一個淺淺的腳印，裂縫蔓延。

星球正在死去，趙峰抬起頭仰望星空，是啊，現在他正無比確切的看到這種情況的發生。現在的星空已經變得渾濁，體內那一縷若有若無的靈氣更是對現在的環境感到有些排斥，很奇怪，彷彿他不是這顆星球上土生土長的人一樣，最直觀的就是呼吸的空氣，現在的空氣，渾濁不堪，全然沒有任何一絲的靈氣，反而有許多的雜質。他搖了搖頭，現在總算是知道老道那一聲嘆息的原因所在了，星球正在死去，星球的靈脈已然枯竭，從真正的時間點來說，星球靈脈枯竭是在炎黃民族形成的那一段時間之前，上古時期的神話並不是現代意義的神話，他們是真實的，他們擁有翻雲覆雨之能，因為，他們擁有靈力！

之後的神農嘗百草、大禹治水，更是彰顯了世界靈脈完全枯竭造成的地質大變遷，這些神話人物本身的能力尚存，他們仍然有着通天徹地之能，為了保存種族的延續，他們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因為後來誕生的人類無法適應這種變遷，文明幾欲傾覆，是這些最後的大能犧牲自我，力挽狂瀾，在這場浩劫中保存了炎黃文明的火種。三皇五帝之後，遠古大能紛紛離世，近代人類形成了。

再往前看，地球的經歷過無數的變遷，從太古代、元古代、古生代、中生代到新生代，這都是星球靈力一步步枯竭的展現。之前的時代星球靈力充沛，生物異常繁盛、強大，他們的形體也巨大無比，每一個放到現今都是巨無霸。而後每經歷一個時代，這些生物的形體都在逐步變小，這是和星球的靈力息息相關的。直到萬年前，星球的靈脈徹底枯竭……

現在趙峰知道老道堅持給自己浸泡葯浴的作用了，那些藥草，是這個世界僅存的，蘊含最後一絲靈力的藥草，現在的環境已經完全不適宜它們的生長了，每時每刻都有物種在消亡，滅絕。趙峰只感到心中隱隱作痛，因為，從遠古傳下來的傳承，道法。將在他這裏完全終結，他甚至沒有時間去找到一個傳人。他突然深恨自己當初為什麼不更加的努力，不早早修鍊出靈氣來，也許師尊就不會仙去了。

“為師相信有來生，或者，你我會再度相見。”他想起了游雲子的臨終話語，心中的痛楚少了些許，在他心中，師尊是言出必行的，如果他這樣說，那麼一定會實現。他說自己會死，那麼即便躲在這道觀之中，也難逃日後殺劫。

星空深邃，可望而不可即。趙峰經常仰望星空，他心中一直有疑問，他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好在現在，問題也解決一半了。去處是註定的，現在的他有種朝聞道，夕可死的覺悟。他靜靜的盤腿坐下，專心打坐，等待着日出。

這是他想要最後一次想要仔細看看這個世界，他仍然記得第一次見到日出的那種震撼，美麗的幾乎讓人窒息。在旭日的光輝下，彷彿讓身心都受到了洗滌，靈魂得到了升華。眼下離日出還有一段時間，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似乎心有所感，他運作起了心法。

以前老道切身教過他心法，因為感受不到靈氣，他基本就是抓瞎，憑着感覺來，從來沒有成功過，為此，老道教授了他不止一種心法，所以老道知道的、自己會的，都全部教給了趙峰。現在不一樣了，趙峰體內產生了一絲靈氣，這是至關重要的一步。因此，趙峰下意識的運行起了修鍊最多的太虛決。

這是傳承至太古的經法，非常的晦澀深奧，而且與當代的道經有了根本的區別，當代的道經因為時代的緣故，變成了一部哲理書籍，從其中仍能發現蘊含的天地至理。這僅僅是太古道經經義的皮毛。趙峰突然明白了，老道為什麼要他學習那個時期的文字。這是一種傳承，哪怕時代變遷，滄海桑田。現代的文字相較於之前，無論形義都有了細微的差別，哪怕是引以為傲的方塊字，也難逃其中變遷。他突然很慶幸自己有着絕佳的記憶力，卻是想着怎麼將這些經注典籍給留存下來。

自從他學會古經注典籍后，他就再也找不到了，起初他認為是老道都收藏了起來，甚至他也翻遍了整個道觀，道觀附近就差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絲毫的痕迹。老道說你要永遠記在心裏，這不是這個時代的東西，對任何人都不要說，它們已經不存在了。當時的他下意識的點頭答應了，也沒有多想，現在看來，這些是永遠也找不到了。

太虛決心法他早已駕輕就熟。以前的練習並沒有白練，他清楚的知道靈氣在經脈之中的循環路線和要點。哪怕是這樣，運行的第一周天仍然耗費了他兩個小時。體內靈氣幾乎沒有任何的增長，不過他不氣餒，一次又一次，速度也越來越快，直到運行了三個周天後，他睜開了雙眼，因為他感知到就要日出了，本來他是察覺不到的，他發現自己感知敏銳了許多。這是冥冥之中的感應，旭日升起的剎那，牽動了他體內的那縷靈氣！

在睜開眼的那一剎那，初升的太陽就劃破了天際的黑暗，世界迎來了光明。這個時刻總是震撼着趙峰，美麗，不可阻擋，朝霞激蕩，君臨大地！帶來了生的氣息，愛的溫度。

於旭日的光暉下，趙峰站立起身。他平復着心中的思緒。時間不多了，他還有事情要做，再度深深凝望了一眼那冉冉上升的太陽，他捨去了最後一絲眷念，深深呼息，轉過身，下山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