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石破
雞鳴城中今日發生了一件大事,齊將軍的獨子被人當街打了不說,將軍府上那個據傳有着地仙神通的老扈從竟然也死了,許多人都不信這個,齊梓的惡名在雞鳴城是出了名的,是個人都知道此子喜好玩弄女人,這些年從將軍府里抬出來的女子,數量可着實不算少了,而且從來就沒出過事,結果你給我說齊梓被人揍了,連那位泡妞必備的扈從都死了,這確定不是說書?
但隨着越來越多的人互相議論,雞鳴城總算是消化了這個驚世駭俗的消息,有人說他在街角十字看見那齊梓背着老人的屍體,滿頭是汗,也有人說他聽見將軍府里有人在嚎啕慟哭,聽那聲音,同齊梓一模一樣。
當然,更多人都在議論那位背刀劍的年輕人到底是有什麼底氣,能折辱的了齊將軍的兒子,有那懂修行的,則是紛紛嘩然,那他娘的可是位八品噯,若放在江湖上,這等人物都是可以開宗立派的存在了,沒錯,這世上確實有九品榜,宗師榜,殺手榜,魔頭榜,可那才幾個人吶,更不要說有些人還同時上了幾份榜單,一位八品的隕落,註定會是件震動江湖的大事,其中牽連,多如牛毛,如果單靠說幾句話就能使一名八品自行了斷,那怎麼著也得是九品,而且還必須是九品榜最前面的幾位啊?
那個女人是誰呢?幾乎所有人都在想。
同福樓今日的生意很好,這主要得益於蕭瑾辰等人的存在,從一樓到三樓,到處都是酒客,人聲嘈雜,幾乎所有人就在盯着蕭瑾辰等人所住的房門。
只是他們註定是要失望的,因為蕭瑾辰一行人事實上都不在房間內,掌柜的是個人精,一早就安排幾人去了後院的大廂房,和齊家人起了衝突還能全身而退的,背景怎麼著都不會小了,這對於同福樓來說可是個機遇,作為掌柜的,自然很謹慎。
廂房門口,蕭瑾辰正提着蟬鳴劍對着一塊石頭緩慢劈砍,一邊砍一邊盯着房門。
在他身後不遠處,法印和尚,夢琬中,安靜依,誅玉,阮文啟,何君琦幾人都靜默站着,簫青瑜就顯得有些沒心沒肺了,和吳畏兩人蹲在地上下棋。
房間內只有葉思韻一個人,女人似乎受到的刺激頗大,回來之後就一個人躲進了房內,誰也不理睬,其他人都是那有眼力見的,自然也不可能去打擾,所以就形成了現在的局面。
蕭瑾辰大概能猜的出來葉思韻為何要讓他明日同齊梓交手,馬上就要到紅梅嶺接管軍隊了,迎接他的,只會是慘烈至極的守城之戰,赤霞城那邊的戰事誰也說不準,能讓他在抵達之前修為有所突破,自然是很重要的事情。
他其實挺喜歡這樣的,修行至今,他一路上都順風順水的,即使有聖人村那件事,也還是個雛兒,齊梓的修為不高,又是將軍之子,所以他只會帶着一隊人馬來截殺蕭瑾辰,五品的修為,殺一百人馬還是不在話下的,但若是多了,那可就真是生死之戰了。
年輕人就這麼想着,直到周身劍氣四溢,在院內激起一道風浪。
法印和尚神色凝重,一見這等場景,立馬便向前踏出一步,雙手合十,隨着經文詠誦,和尚周身金光乍起,恍似羅漢,一道金色光罩自和尚手中緩緩飄出,逐漸變大,而後蓋住蕭瑾辰,將劍氣將突破時的氣機盡數控制在方丈之間。
安靜依眸子清亮,她最喜歡看蕭瑾辰提升的場景了,師父的這門劍術她雖不知道是什麼,但有了這等動靜,想來會非常厲害吧。
夢琬中被誅玉拉着後退了一步,何君琦則是把阮文啟護在了身後,這讓年輕人很無奈,看來媳婦兒比自家強也不見得是好事,都主動不了,他咬了咬牙,一把將何君琦摟在懷裏,看的夢琬中眼角抽搐,這他娘的,狗糧還沒完沒了了。
簫青瑜和吳畏飛快起身,兩個孩子眼裏都是羨慕,哪家少年心裏沒有一個江湖夢,所以見此場景,二人自然羨慕的緊。
蕭瑾辰體內氣機如龍般在經脈遊走着,龍頭劍意縈繞,紛紛朝着年輕人丹田處匯聚,一縷,兩縷,統共六十三縷,在丹田內飛速旋轉,大自在真龍神法所帶來的真氣在丹田內形成一座湖,這六十三縷劍氣則彷彿是金蓮一般,速度越來越快,直到六十三道劍氣合為一體,一柄金色小劍插在湖面,成丹心種劍之勢。
蕭瑾辰身前的石頭失了陳文伯劍氣的加持,幾乎在瞬間便化為了石粉,年輕人身上的劍氣趨於平穩,蟬鳴劍也極速歸鞘。
“原來這門劍術是這樣的啊。”蕭瑾辰一臉的震撼之色。
其實說劍術也不準確,因為這分明是一道劍意種子,和竹蝶動不同,此為霸者之意,其中劍氣變化繁複,更使其有了學習萬千劍術的基礎,這門劍術只有一個字,變,蕭瑾辰幾乎都不用拿出錦囊了,裏面那張紙上寫的肯定就是這個字。
……
將軍府後山多了一座新墳,齊梓癱坐在地上,盯着墓碑上的名字,怔怔出神,年輕人眼角皆是淚跡。
坐着坐着,齊梓忽然就想起了年少時的種種。
記得剛見黑老四的第一眼,他便讓他叫他四叔,他當時不理解,但也沒說什麼,就這麼一直叫着。仔細想想,其實這麼多年來陪他最多的,竟然就是墳里的這位老頭。
他給他買過糖葫蘆,讓他騎過大馬,在他年少受傷之時陪了他一整夜,他也給他教武,只是他不願學,他也就作罷,天冷穿衣,餓時吃飯,都是他。
他在時只覺得習慣,他不在了,才覺得如此冷清,齊梓以前就覺得哪怕是他爹死了,他也不覺得傷心,但四叔死了,他絕對會崩潰。
現在四叔真的死了,齊梓卻並沒崩潰,他還有仇要報,那個娘們說不插手自己和她徒弟的事情,不管是真是假,他齊梓都要試一下,大不了就是一死,死了多好,死了還能見四叔,活着,在這常年空蕩的將軍府,不過也是一種折磨罷了。
“離兮,趕明天之前,給我召集三百人馬,我要把那狗東西的腦袋擰下來祭奠四叔。”
“公子不等將軍了嗎?”
“不等,你只管去辦就是,出了事,有我擔著,放心吧。”
“是。”
……
語涼城城外,齊猛一身重甲騎在馬上,戰馬發出唏律律的聲音,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主人的重量。
這位四品武將此時正一臉陰沉,兒子被人打了倒沒事,可黑老四怎麼就死了呢,這些年他齊猛為啥能晉陞的這麼快,又為何能在雞鳴城內做到一手遮天,全都是因為有此人而已。
所以他齊猛哪怕知道這個人和自己死去多年的妻子關係微妙,也從不去說破,事實上也不能說破,他當年為何要娶那女子啊,就是想給自己找個靠山,只要兒子是自己的就行,其他的管那麼多幹嘛,人總是要糊塗一些的。
但就在今天,他死了,死在一位不知名的女子手裏,只是齊猛不敢報復,能殺的了八品,那自然也能殺的了他,他就是害怕自己兒子衝動而已,只可惜他只收到秘聞說黑老四死了,卻並不知道其他的,所以他打算回去看一眼。
齊猛拉了拉馬韁繩,戰馬嘶鳴,只是馬並沒能走掉,因為他眼前出現了一個人,來人並沒廢話,對着他咧嘴一笑,而後單手按住馬頭,只一下,便把馬壓的兩蹄折斷,戰馬失去平衡轟然倒地,齊猛則被掀飛出去。
躺在地上的齊猛迅速爬起,沒敢握刀,男人沉聲道:“閣下這是何意?”
來人穿了一身大紅袍子,聲音尖細,身上帶了一股濃濃的深宮氣味兒。
“呦,這不是咱家皇上的爹嗎?這咋回事,咋跪下來了,奴才惶恐啊。”
齊猛臉蛋瞬間慘白下來,聲音尖細,而且自稱奴才,只有一種人是這樣的,大內太監。
“大人,齊猛冤枉啊大人。”
“你冤枉個屁,這事都傳到陛下的耳朵里去了,還冤枉,不怕告訴你,知道你家崽子惹得是誰嗎,那是當今太子,你說說你,你貪污也就罷了,還敢讓自家兒子自稱太子,你這不是等死呢嘛?”紅袍太監聲音陰惻惻的,鬼似的。
齊猛此時早已把頭死死扣在了地上,他是怎麼都沒想到,自家兒子有一天還能和太子起衝突,這他娘的誰敢信吶?
紅袍太監不再多言,五指如鉤,掌心凌空一吸,齊猛的腦袋瞬間便被他捏在了手裏,腦袋上的眼睛還帶着驚恐與悔恨,整得老大,看着便滲人。
紅袍太監卻不在意,替齊猛把眼睛閉上,隨手丟到一邊。
“殿下啊殿下,您這讓老奴我如何去說,好端端的太子你不做,非要跑到江湖裏來幹嘛,唉,陛下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還真就這麼放任您去那南梁赤霞城了,這老奴可是聞所為聞吶,也罷,老奴便再跟您一路吧。”
風聲吹過,原地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