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場座位引發的衝突
晨起,初陽才堪堪露出了個額角,火紅色,似個鴨蛋。
空氣很潤,因而有薄霧輕籠大地,遠方傳來聲聲雞鳴,其中大約還夾雜了幾聲狗吠。
更遠處的屋頂上,炊煙裊裊,紅塵味濃,隔着門牆,依稀能聽見有那潑辣婦人的叫嚷聲,還有稚童逃跑時的笑聲,大約又是誰家大人在教育兒子了。
也有小販走街串巷買貨的聲音,黏酥餅,琥珀糕之類的,不絕入耳,可惜就是沒有柳巷賣花的清脆女聲,否則就該是另一種享受了。
紅塵萬象,一切都是祥和的,閑散安適,大抵如此。
元福打開房門,捂着嘴,睡眼惺忪。
蕭瑾辰房間門沒開,元福也沒有去叫,年輕太監只是有條不紊的,提水,洗漱,把自己弄的清清爽爽,隨後便開始打拳。
拳勢迅且疾,但元福面上卻是慵懶的,他甚至有功夫看四周,眼前這不高也不大的門牆小院,少了深宮內的壓抑,多了幾分生趣兒,倒讓他真真有些喜歡了,最重要的是這裏有殿下,有那個願意叫他元福哥的年輕主子。
元福所求的東西從來都不多,只要蕭瑾辰平平安安的就好,不管是這一路上的風餐露宿,還是現在安靜的待在這間小院,他都不在意,他見過的大好河山多了去了,也飲酒,也當大俠,但只要有殿下在,他便很心安。
昨日的蕭瑾辰是真睡了,元福卻並沒有,他只是走遍了整個鹿苑,提前熟悉了一下環境而已,日頭漸高了,元福估摸着自家殿下快醒了,便停了拳,慢悠悠的,從房內拿了食盒,他打算去昨天那家給蕭瑾辰買胡辣湯去。
房間內,蕭瑾辰猛的從床上坐起,看了眼窗外的風光,臉上有些懊惱。
昨晚他竟然失眠了,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滿腦子都是安靜依那驚鴻一瞥的俏臉,作為太子,他的情緒因着宮內的某些環境,向來都很穩,而且他見過漂亮姑娘那可是多了去了,但從來沒有一個女子能讓他這樣,輾轉反側,忐忑不安。
蕭瑾辰很慌,他感覺自己失控了,偏偏他還不想控制這種情緒。
迅速收拾妥當,蕭瑾辰在院內開始打拳熱身,和元福所練的一般無二,只是大大的黑眼圈,看上去有點滑稽。
元福回來的時候蕭瑾辰已經打過三趟拳了,大汗淋漓的,接過元福遞來的包子胡辣湯,也不管燙不燙的就往嘴裏塞。
元福看了眼蕭瑾辰,一眼,兩眼,三眼。
“你老看我幹嘛?”蕭瑾辰含糊道。
“少爺昨晚是去偷牛了?”
“是的,偷了一頭,它說它就元福,讓我叫他元福哥。”蕭瑾辰一本正經。
“少爺……你。”元福有些幽怨了,什麼人嘛。
“噓,不接受反駁,那啥,馬上要上課了,我先走了,你趁機睡個回籠覺哈。”
“……”
……
鹿苑很大,走廊彎道尤其多,蕭瑾辰左繞右繞好久,終於找到了學堂,但其實應該稱為教室,因為這是鹿苑給出的名稱,而且這個詞,幾乎整個天下都是清楚的,坊間傳言中,鹿苑第五奇,便是在於他們有一本很獨特的新生手冊,那上面有許多詞句,都是這座天下所沒有的,教室二字,正是出於其中。
來到這間所謂的弘泰三年一班教室,教室里人已經坐的很滿了,男女坐在一張桌上,至於眼下剛好空出來的座位,其實不是沒人想坐,而是不敢坐,因為那都是一些特殊人物,比如蕭瑾辰昨晚見過的安靜依,夢琬中兩人。
周澤宇坐在安靜依後面的位置,他身邊已經坐了人了,是個穿着很考究的官宦子弟,看見蕭瑾辰,他有些歉疚的抬抬手。
蕭瑾辰搖搖頭示意沒事,他本來還想,要是周澤宇替他佔了位子,他肯定就沒有借口和安靜依坐了,但現在就剛好了,周澤宇坐他身後,他坐安靜依身邊,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夢琬中在安靜依正前面一排坐着,蕭瑾辰從她身邊經過,本以為女孩會抬頭看他一眼,然後他再故意不理她,或者說瞪對方一眼,但他註定是要失望的,女孩緊盯着手上的一本書,嘴角擒着笑,似乎看到了什麼好看的地方,至於身邊經過的,大約是陣風罷了。
有些鬱悶,但影響不大,蕭瑾辰走到安靜依旁邊,徑直坐下。
“靜依姑娘,又見面了哈。”蕭瑾辰打了招呼,臉有些燙。
“瑾辰公子客氣,昨晚是靜依失禮了。”安靜依笑着,動人的俏臉似花一般。
大多是不相識的,所以教室很安靜,也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剛進來的蕭瑾辰,但有一個人就不一樣了,此人正是周澤宇身邊的那位,他叫宋嵐,對於他來說,安靜依就是那天上的星辰,可望而不可褻玩,結果他剛才看見了什麼,那位剛剛進來的男人竟然直接坐在了他夢寐以求的座位上,最關鍵的是,女神竟然笑了,這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你昨晚吹簫吹的真好。”簫瑾辰沒話找話。
“靜依也是隨意吹吹,讓公子見笑了。”
人之面貌是讓人產生好感的關鍵,而且蕭瑾辰的眼睛很清,沒有那些讓她討厭的慾望,所以安靜依還是挺樂意和蕭瑾辰交流的,兩人就這樣不咸不淡的一句接一句聊着,偶爾聽到有趣的,還會輕笑出聲。
你昨晚吹簫吹的真好。
靜依也是隨意吹吹,讓公子見笑了。
這本來是很正常的話,然而宋嵐卻是越聽越難受了,以他常年混跡勾欄瓦肆的閱歷來說,這是侮辱,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女人純真的侮辱。
蕭瑾辰在他心裏,已然變成了個登徒子,至於他心愛的安靜依,自然就是一隻純潔可愛的兔子了。
宋嵐猛的起身,站在桌邊,指着蕭瑾辰的鼻子。
“這位公子,我勸你自重些。”
“啊?”正沉浸在曖昧中的蕭瑾辰剛剛想出了個他娘講過的黛玉葬花的故事,正準備講呢,結果被這一指給弄的愣住了。
這一聲我勸你自重說的是咬牙切齒,自然極大,引得整個教室都把眼光投了過來,就連夢琬中也被引得轉過身來,看見是蕭瑾辰,姑娘愣了一下,想起昨晚那句,琬中琬中,你不在碗裏待着,閑着彈什麼琴呢?
姑娘瞬間就感覺氣又上來了,正巧看見宋嵐找事,她眯着眼,想看看蕭瑾辰怎麼出醜。
周澤宇之前沒能給蕭瑾辰佔座,一直有些歉意,結果他就看見蕭瑾辰竟然坐在了安靜依身邊,想起這是自己院子裏的姑娘,頓時有些佩服蕭瑾辰起來,當聽到那句靜依姑娘時,他又是一驚,美人榜榜眼的名聲誰沒聽過,所以他也清楚安靜依的身份了,但他知道以自己的家境,連個陪讀的都沒有,自然是沒資格染指安靜依這等天之驕女的,看見蕭瑾辰有這氣魄,自是心裏默默祝福着,結果他就看見自己旁邊坐着的年輕人突然起身,一臉憤怒的跑到蕭瑾辰前面說了一句我勸你自重些。
周澤宇覺得自己需要做些什麼了,他站起身,走到二人旁邊。
本來正愜意的和心動的姑娘聊着天,搜腸刮肚的找着能讓佳人歡喜的東西,詞句,故事什麼都準備的妥妥帖帖了,這本來是個多麼關鍵的時刻,結果突然就被人打擾了,那種感覺就跟人吃飯吃到頭髮或者蒼蠅是一樣的。
畢竟是當朝太子,哪怕有些生氣,蕭瑾辰還是有幾分心平氣和的能力的,他站起身,拱了拱手。
“不知公子這句我勸你自重些是從何而來的?”
蕭瑾辰不說還好,但話一出口,可就斷然沒有收回去的可能了。
宋嵐瞬間就跟個鬥雞一般,脖子挺得直直的,雙手握拳,甚至在抖。
“敢問閣下真的不懂吹簫之意?”
“吹簫不就是吹簫嘛,難不成還有什麼意思不成?”蕭瑾辰這下卻是摸不着頭腦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吹簫有什麼特殊的含義,畢竟從小在宮裏長大,對於這樣一些話確實是知之甚少。
蕭瑾辰不懂不代表其他人都不懂,教室內的男女幾乎是對半的,原本還打算做個謙謙君子,所以話也不多說,看起來倒挺像那麼一回事兒,但隨着蕭瑾辰二人的話一出口,這些人瞬間就暴露了他們花叢老手的本性。
一時間鬨笑聲吹哨聲亂做一團,有些女生是臉色乾脆一紅,比如夢琬中這種,有的同樣也是一臉茫然,比如安靜依在內的一些人,有那膽大的女孩詢問了身邊的男同桌,得到答案后,也紛紛臉紅了。
安靜依沒辦法去問別人,但看着那眾人亂相,也知道這多半不是什麼好話,但她看人的眼力是極準的,蕭瑾辰眼底清亮,確實是沒有別的心思,再看看炸毛的宋嵐,這一對比,倒顯得後者有些下流了,安靜依看着宋嵐,臉上是濃濃的厭惡之色。
宋嵐也是聰明人,看見蕭瑾辰的臉色就知道是自己弄巧成拙了,本來道個歉也沒什麼,但他偏偏就看見了安靜依的神色,女神生氣了,宋嵐頓時惡向膽邊生,哪怕今天蕭瑾辰沒有這種下流想法,他也必須得有。
“閣下這是敢做不敢當了嗎?我就不信你不清楚,古人云,君子養心莫善於誠,你……”
蕭瑾辰已經通過他身後的周澤宇得知了吹簫二字的引申意思,一方面感嘆江湖的險惡,一方面也感到慶幸,瞧瞧,眾人皆醉我獨醒這是何等妙哉。
宋嵐還在試圖敗壞着蕭瑾辰的名聲,上綱上線的,從古人云已經上升到了不忠不義的高度上,蕭瑾辰自然不能忍受這種污衊,所以他很乾脆的打斷了宋嵐的話頭。
“實在是抱歉啊兄台,其實我並不是君子。”蕭瑾辰一臉無辜,實際上卻是一擊致命了,只有我是君子了你後面上綱上線的內容才能成立,那要我不是呢?
“你……那你難不成還是個小人?”
“比起偽君子,我寧願做個真小人。”蕭瑾辰針鋒相對。
“你,你敢說我是個偽君子。”可能是說不過,宋嵐下意識的抬手就要推蕭瑾辰一把。
“君子動口不動手,兄台這是何意。”周澤宇一直關注着蕭瑾辰兩人的事態發展,看見宋嵐動手,他想都沒想就給攔了下來。
蕭瑾辰現下是真的有些喜歡自己的這位院友了,周澤宇攔人的動作連想都沒想,這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這位年輕人只是想着不讓自己剛認識的院友受到傷害,但他卻是忽略掉了自己的身份。
他穿的衣服看着倒是素凈,但從料子上和蕭瑾辰二人就沒法比了,而且他並沒有陪讀,所有的細節都指明周澤宇其實只是個寒門之士罷了,但他還是做了,彷彿一個人吃飯喝水般自然。
“你倒算個什麼東西。”宋嵐說不過就打算動手,結果卻被這樣一個人寒門子弟給攔住了,這豈能忍,他握緊拳,有淡淡的青光,竟是用上了真氣。
其實對於蕭瑾辰來說,他還真沒把宋嵐放在眼裏,要是單純比人的話,一個真氣一品的人,偏偏心性還不那麼好,要是比身份背景話,整個西楚的分量可還行,所以他根本就懶得計較,但宋嵐現在竟然要動用一品的真氣去推毫無修為的周澤宇,這可就不能忍了。
宋嵐感覺自己好像撞上了一面牆一樣,臉色有些蒼白,他看着蕭瑾辰輕輕捏着自己的手,瞬間便清醒了。
眼前這人是誰?
不知道。
他會是什麼身份?
看着穿着很好,料子甚至比自己的都要高處幾個檔次去,而且,他有修為在身啊。
他修為有多高?
眼下這種碰牆一般的感受,雖不知深淺,但比自己要強。
自己惹得起嗎?
大概不能……吧。
“動我可以,我都接着,但你若是再動我身邊的人,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明白嗎?”蕭瑾辰咧着嘴,牙很白。
“明白了。”人生在世,該慫就慫,千萬莫要為了意氣之爭而惹禍上身,宋嵐想起自己老爹的話,果斷的選擇了慫。
“行,明白了就先坐下吧,教員大概快來了,既然註定同窗幾年,還是和氣生財的好。”蕭瑾辰很淡然的鬆開手,也只有在這一瞬間,蕭瑾辰身為太子的那一股霸氣才依稀可見幾分。
他娘說的好,人生短短數載,既然有能力不懼威脅,那麼就要活的稱心如意,我不欺茫茫眾生是我的事,茫茫眾生若是欺我,就干他娘的。
宋嵐低着頭坐下,臉並沒紅,不是他城府有多深,而是身體條件不允許,他只覺自己體內正有一股霸道真氣在橫衝直撞,以至於他一身的真氣,便好像平民見了帝王一樣,縮在一起,瑟瑟發抖。
“諸位,剛剛只是個插曲,咱們的感情還是不能影響滴,瑾辰在此有禮了。”蕭瑾辰恢復這一兩天來的狀態,對着其他人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無妨無妨,都是同學,有什麼可過不去的。”教室西南角有個魁梧年輕人笑着開口,似乎是嫌他多嘴,他身旁那位頗有幾分書卷氣的年輕人忍不住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覺察到蕭瑾辰在看他,年輕人笑着點頭。
兩人這一開口,算是徹底打開了教室的氛圍,把這一群因為蕭瑾辰後續動作驚的靜下來的年輕男女弄的重新熱鬧起來,倒是多了幾分活潑勁兒。
夢琬中眼見着沒熱鬧可看,不露痕迹的撅噘嘴,蕭瑾辰的行事風格倒是很合她的胃口,禮節上挑不出任何毛病,話也說的不多,但勝在短小精悍上,可以說是一擊致命,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真的很純啊,連她這女子都能聽出來的暗語,他竟是真的不懂。
夢琬中開始對蕭瑾辰有了幾分興趣,但一想起昨晚的無妄之災,姑娘氣又上來了,她捧起書,一口銀牙狠狠的咬了一下書角,至於她所咬的地方,其實在很久之前就被咬的有些慘不忍睹了。
“周兄你沒事吧。”蕭瑾辰看了眼站在他旁邊神遊的周澤宇,開口問道。
“瑾辰兄,你能不能教我習武啊。”年輕人眼裏好像有星星一樣。
“啊,咳,再說吧,再說吧。”蕭瑾辰乾笑道。
“……”聽出來蕭瑾辰的敷衍,周澤宇有些沉默的坐回原位,但他很快就高興起來,借用蕭瑾辰昨日的話,既然都住在一起了,那離教他習武還會遠嗎?
“靜依,你……應該沒事吧。”蕭瑾辰坐下來,看了眼已經恢復到溫婉狀態的安靜依,很無恥的忽略了靜依姑娘中的姑娘二字。
“沒事,咱們繼續聊咱們的吧,某些人,真的很讓人噁心。”安靜依吐了吐舌頭,狠狠地補了一刀,在蕭瑾辰眼裏,這卻是是可愛到爆了。
宋嵐緊了緊拳,瞳孔深處閃過一絲陰狠。
……
“唉,黛玉真的好可憐啊。”已經聽完了黛玉葬花的安靜依眼睛紅紅的,幽幽嘆了口氣。
“唉,可不是嘛。”蕭瑾辰默默拍了拍安靜依的背,表面上一臉同情,其實心裏已經樂出花來了,怪不得娘親小時候給他說這些故事都是討姑娘歡喜的必備武器,這話果然沒毛病。
日頭漸高,教室中的人也齊了,鬧哄的聲音隨着走廊內的一道腳步聲而漸漸消失,安靜依收拾了情緒,蕭瑾辰也沒了歡喜的心思,周澤宇暫時停止了自己當大俠的想法,一直靠着桌子偷聽故事的夢琬中匆忙的拭了拭眼淚,就連宋嵐也抬起了頭,正襟危坐。
教室門的光線被人遮了一下,有一道穿着素凈青衣的溫柔女子出現在門口,相貌沒有多麼出眾,莫說比起安靜依,就是比夢琬中都要差的很遠,但她身上有一股氣質下意識的讓人忽略了她的容貌,那是一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自信,帶着從容,也帶着平和,端的是素雅動人。
蕭瑾辰僵直了身子,眼底甚至有濕氣出現,眼前這人,和她娘的氣質簡直一模一樣,但他深知這只是錯覺,年輕人嘴角抽了一下,下一瞬又燦爛笑着,有些無措,倒是惹得他身邊的安靜依有些錯愕。
眼前這個人的名字蕭瑾辰知道,葉思韻,一個震驚天下文壇的年輕女人,二十二歲,其母是鹿苑已逝的文壇大家葉詩,至於這葉思韻,她的才華也一點都不輸於其母,九歲即博覽全書,十二歲便寫的一手好詩,十六歲之年更是寫成了膾炙人口的《楚賦》,天下人都愛其才,但葉思韻卻是繼承母志,待在鹿苑教書育人,坊間傳言說是其有溫婉賢淑之質,令人見之心靜,忽略其貌矣。
所以蕭瑾辰知道她並不奇怪,而且此時的葉思韻也並不是一個人來的,在她身後還有另一位窈窕佳人,膚白貌美,腿長且細,頭髮用紅絲隨意紮起,格外動人。
這位姑娘的名字蕭瑾辰也能猜出來,弘泰三年美人榜第四,何君琦。
姑娘大約是習慣了教室中的這種氛圍,面不改色,她只是從葉思韻身後走到夢琬中旁邊的空位前問了句有沒有人,得到沒有的答案后便安靜坐下,連容貌比她更盛的安靜依也沒看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