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戰起
往北奔行的路上,吳鹿仍是時不時止步停留,計算着離天隕的時間。
抬頭計算太陽的目測大小,已經成為了後世所有人共同的習慣。無比複雜的計算過程經一次又一次的重複早已熟練無比,以至於抬頭舉手比劃的動作十分連貫。
舉目測日,算的是日期,實則是算離死期還差多少。
時間對於吳鹿來說已經是十分緊迫了,若是大戰起,短短數日的時間,冀州就會完完全全變成絞肉場,無數人埋骨於此,而寄托在他們身上的氣運粒子,也將逸散到這片土地上。聚集起來的氣運粒子更是會裹挾着毀天滅地的力量,擊潰這貧瘠土地上羸弱的支柱。
那支撐着這片土地天穹的,正是冀州霍山上的氣運之柱。每個地區最高的山峰上,都會有由每個人身上微弱的氣運所組成的氣運支柱,這個支柱與所有人都息息相關,而成了三重境界的人,其實就是讓自己化身為柱,成功超脫於人間,而又不屬於上天。
冀州戰場
大軍開戰之前,都是斥候先行,或五人或十人一隊,與對方的斥候相遇即戰。交戰時間也極短,一觸即退,斥候不需要靠殺敵,需要的是帶回情報。
斥候,其實就是大戰的先行軍。
他們大多數籍籍無名,不曾被人所記得,功名不會有他們的一份,卻又是兩軍交戰極為重要的一環。
冀州的北面是曾經的幽州,大楚尚未一統之時,北狄一舉南下,吞下了幽州之地。之後中原一統,大楚作為新建立的政權,無力再去收復失地,只好先休養生息。
而此時冀州和幽州交界處,一隊楚國探子策馬飛奔,徑直朝着冀州衝去。
他們之前往裏走得太遠了,已經近乎踏進了幽州,遇到北狄的探子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但這僅僅七人的小隊,竟出乎意料地一路深入,將二十多名北狄探子斬落馬下。
與敵國的探子已經交手,說明對方大部隊已經不算遠了,本應該是回去通報訊息,而小隊長鄧海鑫執意還要往深處探一探,於是乎讓三人先返,餘下三人同他繼續前行。
鄧海鑫察覺到極其不對勁,這幾日前行,遭遇北狄探子太過於頻繁了,如若是對方大部隊還在幽州附近,豈會遇到如此數量的探子。而北狄的探子分明是直接交戰,絲毫沒有返回通報的跡象,像是要拖住楚國這些個探子,不給自己回去通報的機會。還好在於鄧海鑫這個小隊也算是楚國數一數二的小隊了,他憑藉自己一重四階的武學功底,只要不遇上圍攻,帶領小隊脫身還是輕鬆的。
深入去刺探后,驚得鄧海鑫立刻策馬回奔。
北狄大軍,已臨近冀州!
來不及多想,當他們看見那黑壓壓的大軍時,對方已經好幾隊遊騎兵衝出,殺向他們四人的位置。
那北狄是把斥候收緊,包裹着大軍,遭遇大楚探子直接靠人數優勢圍殺,有些剛接觸返回所帶回去的情報,只會讓冀州人誤以為北狄大軍還在那幽州附近。
鄧海鑫不知道是否還有其他斥候發現這個事情,但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要帶回消息。
大楚,不能毫不知情地打這場倉促無比的仗!
現在已將近黃昏,北方的天黑得早,鄧海鑫只能寄希望於能趁着夜色的掩護能甩開背後窮追不捨的騎兵。
這些天太過於深入,沒有糧食補給的他們全靠啃草根喝雪水度過,僅剩不多的乾糧他們留給了馬匹。現在他們的肚子,腸子早就是由雪的極寒充斥,這四人的小隊在黃昏下的雪地奔騰,疲憊縈繞身周,身後的北狄騎兵已經愈發接近了,雙方之間的距離在不斷拉近。鄧海鑫回頭看了一眼,常年刺探情報的經驗告訴他,這次已經走不掉了。
天至少還有一個多時辰才能黑,身後那些蠻子頂多半柱香就能跟上來。鄧海鑫伸出滿是老繭的手搓了搓被冷風颳得刺痛的臉,再扭頭朝着身周三人吼道:
“兄弟些,這盤咱們算是走不掉了,咱爺幾個死了不重要,但這消息老子就算是爬着也要送回冀州去,夠爺們的話就和老子調頭和那些蠻子拼一下,留個人回去通報。”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就算是這樣,也於事無補了,都走不掉了。但只要能多往南走那麼幾步,能靠近冀州多那麼一點,他鄧海鑫就覺得值得。
鄧海鑫領着兩人回首,拔出腰間馬刀,向著數十人的北狄蠻子衝去。
但是對方並不打算與這赴死三人糾纏,分成兩股分散出擊。
一番血戰…
落日餘暉映照着鄧海鑫的臉,一半是璀璨的日光,而另一半卻是血的猩紅。
這樣的優勢下,北狄的騎兵根本不可能讓這隻有四人的小隊安然離開。其實根本連半柱香時間都撐不住,交戰的瞬間就已見紅,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就只剩鄧海鑫一個人了。
為了輕裝上陣,他們幾人只佩戴了寬背薄刃的馬刀。現如今對方騎兵手執長槍,只需要讓馬奔跑起來,依靠着巨大地慣性就能將敵人穿個窟窿。
也就只有本身有些武學功底的鄧海鑫,能勉勉強強擋下幾擊,但幾個回合后虎口都被震出了血,身上也掛了幾個觸目驚心的口子。
視線模糊中,鄧海鑫還恍惚看見不遠處一北狄蠻子提着另一大楚斥候的腦袋,歡呼着回來。
沒希望了。
鄧海鑫不知道掛在臉上的是血還是淚,反正淌在嘴角上時,已嘗不出是甜是咸了。
落日,夕陽,餘暉,成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