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教主失蹤
在焉耆國的都城——博格達沁城以西,有一處兩條河源灌溉的水域地帶。兩河均為淡水巨湖“博斯騰湖”的分流,故此地乃是水草豐茂、人流會集之所。
西域第一大教派“拜火教”選址於此,建立起“焉耆分壇”。石土磚牆壘起的屋樓堡壘,其規模竟比焉耆王族以九頂大型氈房圍建的王庭大殿,更加雄偉壯觀。該教派以其鐵腕之勢,強行將焉耆國大量沃土良田划入掌控範圍之內,其戰力與財力,足以與皇族軍隊分庭抗禮。
八月初三卯時四刻,教眾自四面八方齊聚而來。因出發地不同或行程有順有阻,故有些徒眾幾天前業已抵達,而有些則是帶着一路風塵,剛剛趕到。
焉耆分壇內外,拜火教眾多達三千餘人,佔全教三成。予會人數眾多,休息場地卻極其有限。是以,這十年來已形成一個不成文的做法:“外地教眾”出門之時,事先自備器材,若是來得早,就在附近找一處空曠舒適的場地,搭建簡易氈房暫住。雖然他們每年都為參加這一場宴會而奔波勞碌,但徒眾對祆宇浡王皆敬若神明,教主的號召,自是人人響應。今日除卻一十二人確是有事耽擱,脫不開身之外,十一年前首場“年度宴”的參會者,盡在其中。
西域綠植缺稀而沙土遍地,故丈余高的圍牆為土石所築,四處轉角為平台式墩台,墩台上時刻有教徒巡守。城門寬三丈、高一丈,為拱券式結構,入正門即可見三幢三層高的建築物,亦非木材構築,而是石樓。
用於朝會、議事或宴客的主樓在前,教主、掌使、護法及其他分壇教眾的居所在後。樓房造型多為圓券拱門、蔥頭形龕柱及穹頂設計,與中原那些琉璃瓦、朱紅漆的土木閣樓,風格迥異。石壁雕刻的畫像,是位於“薩珊波斯”國的“拜火教總壇”的人文風景。
城堡的西面建一座圓形祭火聖壇,徑長約十丈。以“非拜火教徒”的眼光來看,分壇的聖火,其實只不過是一簇熊熊燃燒的火堆。聖火由專人敬守,日日添柴加油,如遇暴風雨季,則將其恭請進屋,好生拱衛,務必確保聖火永不熄滅。祭祀聖火的桌案前擺放着一本精緻的白狼皮冊,此物,便是聞名天下的“祭火追殺籙”。
朝拜聖火的時辰未到,儀式尚未開始,三千多名教眾或站或坐於堡內堡外。拜火教並不要求年度宴上統一服飾,眾人只需穿上自己最美的華服參會即可。他們大半是膚白高鼻、深眼寬額的西域容貌,男子頭戴圓帽,女子披裹紗巾,亦有部分着中原袍服的徒眾,融入其中。眾人三三兩兩的圍聚成堆,不時地輕言低語,恭候教主大人的出現。
在城堡左後面那幢高樓的頂層迴廊上,東客、西颯和北牧三位掌使,站在一起,擔憂與焦慮的神情,在三人的面上表露無遺。
今早,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堪堪照耀在廣袤的大地上,教主的貼身僕役便神色慌張地向三位掌使稟報道:“昨夜,教主大人前往‘明納穆湯池’洗禮祈福,至今未歸。”若在往年,祆宇浡王此時早已自湯池返回分壇,入靜室冥想。
僕役所言,非同小可。三人立刻分頭行動,四處尋找教主大人。他們把整個分壇里裡外外都搜了個遍,直到約定碰頭的時間,他們在教主的寢室外相遇之時,三人均未看到祆宇浡王的身影。心急如焚的三大掌使,用西域語快速地交流着。
“兩位也沒找到教主大人嗎?”東客還沒站穩,就火急火燎地首先發問。
今天是給全體予會教眾派發“化羽漿”,以穩定一年毒性的大日子。他作為黑袍尊者安插在拜火教里的內奸,自然一清二楚。祆宇浡王受制於黑袍,十一年來對東客處處配合,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已被東客“架空”。如今在這緊要關頭,傀儡教主卻偏偏失蹤了……東客不免有些慌亂,他隱隱地感覺似乎將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教主大人到底去哪裏了!?”西颯急得在原地直打轉轉,他那撓腮頓足的模樣,彷彿熱鍋上的螞蟻,片刻不得安寧。但實際上,這些都是他故意“作戲”、裝裝樣子罷了。
三個人裏面,他是唯一的“知情者”。在“明納穆湯池”,祆宇浡王聽完郭旭揚、西颯及明斯將前因後果細述之後,選擇相信郭旭揚,並放手一搏。故而他此刻隱匿行跡,就是為了方便郭旭揚接下來的部署安排。
北牧跟着搖了搖頭。他既非姦細,亦不知情,他無疑是最擔心教主安危的一人。然惜字如金的他,並不想說多餘的話。他雙唇未啟,心中卻道:“教主大人武功卓絕,世間難逢敵手,當不至於遇險才是……據我多年暗查,這‘年度宴’似有‘內情’,而教主大人似有難言之隱。教主大人神蹤難覓,莫非與這宴會有關?教主大人他,應當無恙吧?……”
他是中原人,但對於西域拜火教主卻是絕對衷心,否則祆宇浡王必不會與他“單線聯繫”。想到教主大人的處境,他的手指因恐懼而微顫,那雙清秀的眉毛,輕輕蹙起。他的餘光逐一瞟過東客及西颯,將對面兩人的神情舉止,都瞧進心裏。
“吾吐克爾,什麼時辰了?”東客高喊一聲。
那名喚作吾吐克爾的教眾,是第三層樓的值守。聽聞掌使大人的喝問,他趕忙應聲后迅速去瞧了一眼日晷,折返回來,叩拜下地,“回三位掌使大人的話,已是辰時三刻。”
三位掌使聽罷相視一望,隨後竟不約而同地掠上高台,向下掃視。
往年的這個時候,祆宇浡王早已現身,帶領全體徒眾前往祭火聖壇,準備朝拜儀式。現今,台下的三千餘教眾,遲遲等不到教主大人聖臨,每個人都面露驚疑惶恐之色,時不時地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不少人更是不安地走來走去,只怕下一刻,便會引起躁動與騷亂。
“祭火大典必須按時舉行!如果再尋不到教主大人,儀式由我組織!”東客說出這番話,極有可能暴露他的“內奸”身份,但他並非魯莽之言,而是深思熟慮過後,才做出的決定。
祭火儀式只是一個形式,接下來派發至每個人手中的必食“祭天饢餅”,才是舉辦年度宴的真正意圖。倘若,教眾不能服下“化羽漿”,三千“棋子”俱都殞命,進而使得整個拜火教失去主心骨,淪為毫無利用價值的“空殼”,這樣的“惡果”,是他這個小小的掌使所承受不起的——黑袍尊者勢必讓他生不如死!
“你來組織?”北牧天生盲一目,他用那隻可視物的桃花右眼,死死地盯着東客,語氣微冷。平日裏少言寡語的他,此時話語竟是不留情面,“教主大人在聖教的地位,無人能及!即便是你東客掌使,也當認清自己的身份!”
**推薦電視劇《唐朝詭事錄》。
PS:XJ用於宴請賓客時,極有名的一個是“九碗三行子”,但貌似又看到有寫“九碗三行子”始於明朝,無法確定時間點……所以,接下來的年度宴菜譜,我不敢將這個寫進文里。通過查資料了解:似乎隋末唐初時,西域的吃食還算不上多麼的豐富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