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顧家往事(叄)
連城喜歡美人。
我問二哥哥,何為美人?
他道:“漾眸,靡顏,玉骨。”
我不解。
他望着我:“汝。”
我只能靜靜的瞪着他。
他又皺了皺眉:“奈何汝不可能。”
我從未懷疑過他這般戲弄我的幼稚,我也未曾上當過。
——
喜歡連城的第二個月,已是滿城皆知,全長安城沒人不知道顧家小四喜歡昭王府的二公子。
眾人皆知此女彪悍,敢問哪家閨閣小姐在光天化日之下對着一男子,以她之言宣告結兩家之好,此強盜行為嚇退了好些心悅連城的姑娘們。
畢竟那顧家小四惹不得,那顧家幾位祖宗十分護短不說,就那顧家小妹便是其逆鱗,碰之則炸,就連那平日裏溫柔的顧家大小姐顧錦書也是護那顧家小四護得緊,容不得他人說一句差話。
我喜歡連城,在我十五歲那年。
在那個寒冬的梅花樹下,他的身影就那麼闖進我的腦海里,淡眸微抬間心尖便顫得厲害。
那瞬間的心動來勢洶洶,來得莽撞,來得我不知所措。
我百思不得其解對連城突然產生的不清不楚的感情。
連着好幾日,我偷偷趴在牆上瞅他,心底下是無人知曉的驚心動魄。
我是個大膽的女子。
來春我曾問他,願不願意做我夫君,他受了不小的驚嚇。
回去后我便後悔了,男子都喜歡含蓄嬌羞的女子,而我太過直接了,他定是不喜歡了,我因此鬱鬱寡歡了好長一段時間。
后一日我在外遇上了他,在那條幽長的小巷裏,他迎面走來,在心裏一陣兵荒馬亂之後。
我佯裝着很平靜,似沒瞧見般,想淡定的自他旁邊擦肩而過,但不湊巧的,這小巷子太窄了,迎面而來,擦肩不過,只會四目相視。
他只是瞧着我,也沒說話。
我同他道:“這是我回家常拐的近道,並非是我要堵你,你可別誤會。”
他只是點了點頭:“我知道。”
如此我便不知同他說什麼了,他神色是冷淡的,我總瞧着他是不耐煩。
若非我找話同他說,他從來是不主動同我說話的,只是安靜的神色疏離的望着我。
語落後他便微微先是側了身,讓我先行過去。
我自他側身而過,行了兩步便停下了,倒是他的腳步聲已起,逐漸遠去。
我心裏惱極,不喜歡便不喜歡何須如此陌生待人。
我轉了身,朝他背影怒喊:“上官連城,有本事你明日就娶親,成了別人的夫君,不然我便一直纏着你!”
他的身影一頓,頓了好一會才走。
我自是沒瞧見他的神色,但想定是微微的蹙眉,看上去是煩惱的,卻不會是不悅。
因着我哥哥爹爹的關係,他總是要待我多一分容忍。
那一分容忍便使我得寸進尺,不知好歹。
……
連城的院子與我的院子只有一牆之隔,他在院子時我便明目張胆的躍過牆,而後從天而降落在他的跟前,笑得眉眼彎彎。
“連城,你一人看書可覺得枯燥?我來陪陪你。”
他總在屋外看書,偶爾也下棋,我總是為自己的到來尋着各種理由。
“連城,連城。”
“連城……”我如一隻煩人叫個不停的小鳥在他身邊繞。
一開始我出現時他還會瞥我一眼,偶爾皺眉:“你一個閨閣女子總出現在一個成年男子的房裏,有失體統。”
我應:“是呀,如此我的名聲受損,連城你需得負責。”
他便不說話了。
後來他已經無動於衷,他坐在屋下看書,我便悄悄坐在他身旁,偷偷盯着他,瞧他好看的側臉,他那五官輪廓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描繪着。
他性子淡薄,凡事冷漠,好在是生了一副好皮相,那些冷漠淡薄便成了他的氣質魅力。
所以我總猜不着他怎麼想,我坐在他對面撐着下巴問他:“連城,你覺得明嵐郡主如何?”
他將微垂的頭抬起,眼神中頗是不解而後才道:“很好。”
我又問:“那韋家姐姐又如何?”
他蹙眉想了想問:“那是何人?”
“那寧公主呢?你覺得她又如何?”
“很好。”他又答。
我又問:“那我呢?連城你覺得我怎樣?”
他望了我好一會,落下沒感情的二字:“很好。”
真是沒感情又疏離的男人,如此我深知自己在他心中也沒什麼不同。
但我是真的很喜歡他,所以沒臉沒皮。
那年軒北公主遠來景興,異國公主前來誰都知道為了什麼,聽聞公主生得貌美,端莊又高貴,射得一手好箭。
也聽聞她在宮宴上對上官連城一見傾心……
我吃味,怒氣沖沖問他:“那軒北公主長得很漂亮嗎?是她好看還是我好看?”
他停下手中的筆,抬眸望我,許久頗是為難的蹙起了眉。
他總喜歡皺眉,眉間堆積着數不清的為難和煩惱。
我伸出一指點在他的眉間,他一愣。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別皺眉了,像個老頭子似的。”我又同他道:“就算那軒北公主比我好看你也不許喜歡她。”
他說:“我不喜歡她。”
我滿心欣喜,控制不住的露了嘴角的笑,我想那份歡喜就算捂住臉也會從眼睛裏跑出來。
…
連城同我哥哥們一般,每天總有許多的事,有時總會好幾天都見不着人。
很多時候他總跟顧之恆在一起,以前我一眼瞧見的總是顧之恆,後來變成連城,我總能隔着遠遠的距離瞧見他,朝他揮手。
顧之恆好幾次同我道:“你矜持一點,哪家女子像你這般?半點大家閨秀的模樣都沒有。”
我思慮着有理,便跟着啊姐學做了幾日大家閨秀。
我穿起了那束手束腳漂亮衣裙,挽了高發插滿了珠釵,小步慢移,緩步生蓮。
顧之恆那一日瞧見我,驚呼:“哪來的妖孽附了吾家妹妹的身。”
我嬌嗔的瞪了他一眼,兩指捏着塊手帕捂嘴輕笑。
柔聲:“二哥哥,你別鬧。”
顧之恆“砰”的一個平地摔。
我:“……”
顧之恆不懂,他是個傻子,我如此認為。
只是連城那幾日瞧着我的眼神也是一言難盡,欲言又止。
就連上官齊來顧府尋我也是如同撞鬼了般。
而後苦口婆心的同我道:“上官連城是天子驕子,你再怎麼給自己折騰,人家喜歡的都是那種真正的大家閨秀,有才有華的,你看看你自己,畫龍成蛇。”
我沒好氣的朝他怒吼:“滾!”
上官齊越發欠揍道:“你自己聽聽,哪個大家閨秀會說粗俗之語?你裝得了一時裝不了一世。”
我惱怒:“我裝你大爺,上官齊你信不信我現在廢了你了?”
他跳出幾步遠,嘿嘿笑:“顧稚初你惱羞成怒了,被老子說中了吧。”
若非這衣袖難抬手得很,我定將桌子的杯子全往上官齊腦袋上招呼。
“你也莫急,聽得老子一句勸,別一天到晚跟在上官連城屁股後面,他有得是佳人相陪。”他又道:“就那軒北公主的女子品性才是他喜歡的,哎,你別瞪我,我可是實話實說,我親眼瞧見了他陪那軒北公主游湖去了,才子配佳人,天生一對啊。”
我問:“你何時瞧見的?”
上官齊:“就我來的時候瞧見的。”
我將手帕蹂躪得不成樣子,心裏在暗罵上官連城,昨日我讓他和我去游湖,他道:“我有事,你尋別人作陪吧。”
原來他的有事是陪那軒北公主去游湖。
我惱怒一拍桌:“上官齊,我們去游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