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且以此杯祝君行

拉燈無限好，只是看不着……咳咳，言歸正傳。

身為琉璃族的朋友，韓瑾和陳可自然不能不辭而別。是以，兩女在與巫和龍珏商量后，便以返回夏族為由，準備離開這個時代。

三日後，隨着一場盛大的歡送會，兩女的千年之旅正式落下了帷幕。

若說這三天還有什麼值得一提的地方，也就是琉璃希藉著敬酒之機，與兩女道了別。

“如果我以後去夏族看你們。”

琉璃希說著是你們，但目光更多是在韓瑾身上：“你們會歡迎我嗎？”

“會。”韓瑾面不改色。

琉璃希的目光在韓瑾的眼睛處稍微頓了會，似乎是在看她這位瑾妹妹是否真誠，但終究是沒停留過長時間。

“一言為定。”琉璃希飲盡杯中酒，將空酒杯展現給兩女看，“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

韓瑾微微一笑。

陳可心裏似有所感，但表面上還是回敬了這一杯酒：她也不深究，畢竟這日一別，來日已是千年後。

至此，再無其他值得一提的事。

等歡送會結束，韓瑾、陳可便與巫（巫避開了琉璃族人的視線）一道前往了幽藍瑩蟲所在的洞窟，即兩女最初來到這個時代的地方。

按照巫的指導，韓瑾與陳可一同握住那枚發亮的回溯之玉。

巫則從旁以龍語調動玉牌內的能量。

片刻后，隨着咒語接近尾聲，回溯之玉上的光澤也越發明亮，最後形成一個光團包裹住兩女。

按理說，接下來韓瑾她們就會被帶回後世。

可等巫的咒語念完，包裹着兩女的光圈卻在亮到極致后驟暗。

這和巫事先告訴兩女的截然不同。

“這是怎麼回事？”兩女看向巫，有些不解。

“……或許，是因為太陽之矛？”

巫眉頭微皺，她沉吟片刻，最後將目光放在了韓瑾背上的太陽之矛上：由於兩女要回後世，本來鎮壓太陽之矛的回溯之玉也被取出。又因太陽之矛無法直接放入封印匣的緣故，便只被隱獸皮包着，正被背在韓瑾背上。

韓瑾微微一愣：“沒法帶走嗎？”

巫提議道：“再試一次吧。”

“好。”

韓瑾將太陽之矛取下，握在手上。

巫再一次念起了咒語，光圈也再一次亮起。然而這一次接近咒語尾聲的時候，密切關注韓瑾手中太陽之矛的巫發現了不對勁：矛身開始亮起淡淡的紅光。

這是排斥的現象。

巫念完咒語之際，快速道：“快，把太陽之矛扔出圈。它沒辦法帶着走！”

“好。”

韓瑾也發現太陽之矛的不對勁，她也不廢話，直接將包着隱獸皮的太陽之矛扔給巫。

就在太陽之矛被扔出去的瞬間，本來有些晃動，似是要黯淡下去的光圈立馬綻放出七彩的光芒。下一刻，兩女從下至上開始消散，竟是漸漸融入到光圈之中。

回溯之玉啟動成功了，但韓瑾卻有些擔心地望向巫。

趁着還沒有完全消散的時候，韓瑾指着太陽之矛：“它無法帶走的話，巫你們沒問題嗎？”

“沒事，我已經有辦法了。”巫搖搖頭，“相信我。”

“……好。”

韓瑾還想再說點什麼，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見自己的手已經消失后，她望了陳可一眼，兩女一同和巫進行最後的道別：“再見了，巫。”

“再見了。”巫微笑着擺擺手，“韓瑾，陳可。”

見巫念的是自己的真名，韓瑾微微一笑。隨後，兩女便徹底消散在光圈中……又或者是和光圈融為了一體。

緊跟着，空間一陣扭動，再望已是空無一物。

巫撿起了地方的太陽之矛，她握住矛身沉默了好一會。

“……原來如此。”

許久，巫喃喃自語，卻是望着太陽之矛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她或許是明白為什麼陳可的身上會有回溯之玉了。

怕是就應在了這矛上。

——帶不走的話，想要封印太陽之矛，就必須要用到回溯之玉。而用到回溯之玉……巫斟酌了會，她開始探索起這個洞穴。

“果然是龍脈所在。”

待將旱洞、水洞都探索完成後，她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真的是絕佳的封印之地。”

巫得到了結論后，不再停留，返回了琉璃駐地。

一周后，龍珏與巫帶着已經快壓制不住的太陽之矛外出，於幽藍瑩蟲所在的洞窟的水洞中融入了所有剩下的琉璃龍血，並將龍屍置於水中。

等水洞完全七彩化后，巫將隱獸皮包裹住的太陽之矛拋入其中，龍珏則在一旁手持回溯之玉施展起了月神留下的封印術。

許久許久，隨着回溯之玉上所有的七彩之色都被吸入到水中后，那七彩的河面反而褪去了所有的顏色，如同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返回了之前的平靜。

“以琉璃龍魂為陣眼，回溯之玉為開啟的關鍵。”龍珏看向巫，“那至少近千年，回溯之玉都不能離此太遠，否則封印術就會失效。”

“也只能如此了。”巫點點頭，“封印匣和回溯之玉都無法封印住它太久，唯有以月神大人的封印術才能鎮其千年，還得尋得一接壤洛水龍脈之地……當真是命數。也沒有更多的時間讓我們去找一處新的龍脈所在。”

“只是洛水必將因此而枯，卻是我們的不是了。”

“能封印住太陽之矛便好……至少。”巫看向龍珏，微微一笑，“兩千年無憂。”

“是啊，兩千年無憂。”

龍珏舒了口氣。

原因無他，此封印若是被打開，回溯之玉將有明顯的變化。

——從韓瑾、陳可攜帶回溯之玉穿越一事，不就逆向說明了封印在兩千年後並沒有被開啟，琉璃族也能安然傳承下去嗎？

龍珏與巫對視一眼，相視一笑。

十年後，突破至金級的琉璃希毅然踏上了尋找夏族駐地的旅途，然而經過一番千辛萬苦的探索，數年後，她所入目的卻是一如所有部落時代的建築，既沒有華服美飾，也沒有精緻絕倫的武器。

琉璃希低下頭，看着自身紫色的繡衣，默然無語：這是她依着印象中她那瑾妹妹的樣式，尋找材料，自創技法，編織八年才勉強編製出了這麼一套能入眼的，象徵著“文明”的衣服。

本還擔心會不會惹夏族人笑話，讓瑾妹妹難堪，卻沒有想到除了玄鳥圖騰外，夏族卻根本不如她所想，又或者更準確來說，是如她那瑾妹妹所言。

尤其是，當她詢問后發現夏族根本就沒有夏瑾和陳可后，琉璃族笑了。

“……好。”

琉璃希眉目低垂，“很好。”

琉璃希將這套她平日裏都捨不得穿的繡衣收好，重新換回了昔日的服飾，踏上了返回琉璃族的道路。

唯有她那背上那特意鍛造而成的精緻長矛染上了愈發多的凶獸鮮血，甚至竟在她返回到琉璃族后已滲入矛身，無法祛除。

由此可見琉璃希的怨念之深……拋開這裏不提。

又是五年後，琉璃希正式通過了巫的考核，即將成為琉璃族新任的巫——其實她本可以在剛剛晉陞到金級的時候就接受巫的傳承，但一旦成為新巫后，在這個人類，哪怕是半龍人的實力都普遍弱於凶獸的時代，巫基本上不會離開自己的族群半步。

這也是為什麼琉璃希要先去夏族一趟，但結果終究是讓她失望了。

她本以為自己受到了欺騙……直到與龍珏結合，成為龍巫並獲得了上一任巫的部分記憶后，她那黯淡的眸子才又有了新的色彩。

“原來如此。”

知曉了前因後果，以及她那個瑾妹妹的真名后，琉璃希……不，應該叫巫希方才對夏族一事釋然，卻又不盡釋然。

但她終歸期待起了兩千年後：拋開將封印的太陽之矛交給韓瑾這一使命不提，更準確來說，她期待着見到韓瑾的那一天——只要龍珏不死，已經成為龍巫的她是能活到那個時候的。

巫希期待。十分期待。

又是二十年過去，由於已經知道洛水將會幹涸，再加上黑炎族一事的前車之鑒在先，琉璃族便不斷地物色着新的家園。最終，他們將目光放在了極南之地。

一處他們還不知道日後會因板塊運動而脫離東臨大陸，成為獨立存在的海外大陸的大陸。

但又因為太陽之矛封印的事，回溯之玉沒辦法遠離原來的這片區域，在經過上一任巫、巫希以及龍珏和族長的商量后，上一任巫主動提道：“我老了，力量在衰退，也走不動了。就由我和部分不願意離開故土的族人留守在此便可，你們都前往極南之地吧。”

“可巫您的身體，還有阿爺它……”

琉璃毅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巫打斷：“沒事，我問過阿爺了，它至少還能再活二十來年。這些年，夠我和它還有留下來的族人消除我們一族的存在過的痕迹了……正好，黑炎族的俘虜也都還在，我們會偽裝成黑炎族生活下去，你們不用擔心。”

見巫已經有了定奪，琉璃毅便不再多言。

“至於其他族人。”巫看向龍珏和巫希，“龍珏，還有希，便交給你們了……尤其是希，你要承擔起巫的擔子，將我們一族的知識傳承下去，不要讓它中斷。”

“婆婆，您放心。”巫希點點頭，“我會的。”

“嗯，我相信你。”

巫微微一笑。

最後，四人又敲定了一些細節，便算是確定了這一次琉璃族的遷徙，又或者說隱藏於世的計劃。

半年後，巫希、琉璃毅、龍珏與大部分琉璃族青壯年前往極南之地，並重新建立了家園。與此同時，老巫帶着剩下的老年及部分壯年的琉璃族人在故土繼續生活，並包括圖騰在內，都以黑炎族的形象對外交流，漸漸地消除掉琉璃族一切存在過的痕迹。

十年後，在巫特意灌輸下，故土琉璃族和黑炎族新生代對以往舊事一概不知，皆以為自己是黑炎族，並以守護封印為族群使命。后隨着新生代成熟，又因強制修習引導術的緣故，巫放任兩族通婚，龍之血脈漸漸斑駁。

二十二年後，阿爺、巫一同逝去，因缺少成年琉璃龍，血脈之力無法被喚醒，故土的琉璃族趨近於沒落，真正的黑炎族有了崛起的跡象。

又因缺乏巫的緣故，后開啟封印的回溯之玉成為族長的信物，由歷代故土琉璃族的族長保管。

至此，故土琉璃族基本上已和原琉璃族幾無瓜葛。

三百年後，洛水愈發枯竭，故土琉璃族愈發衰落。

五百年後，因不知名力量在極南之地與東臨大陸交界處蘇醒，全球氣溫上升，大部分物種滅絕之餘，極南之地徹底脫離東臨大陸，成為唯一一塊不為人知的海外大陸流落在外。

巫希所在的琉璃族與故土琉璃族失去聯繫，直到聖級階位出現，部落時代結束方才重新與東臨大陸產生聯繫。

六百年後，因洛水枯竭，又失去原琉璃族暗中照拂的故土琉璃族分出部分族人尋找新的家園。

一千年後，隨着封印穩定，回溯之玉可以離開封印之地。數十年後，黑炎族族，即故土琉璃無力在洛水之濱生存下去，舉族北遷，並最終為夏部落招安，賜陳地為封地，且以陳為姓。

后陳族為隱藏回溯之玉的秘密，將之改為玉牌並由族長佩戴。其餘族人皆以此為樣式佩戴玉牌，但只有族長的那枚為真。

一千五百年後，陳族為靈族所吞併，淪為附庸，漸漸泯然於民族之林，不復往日大族風采。

二千年後，陳族最後一任族長隕於支援周國的戰役中，其妻后慘為歹人所擄，獨留其襁褓之女流落御州境內。其女先由僕人帶至三歲，后因僕人無力為繼，只能丟棄於街道，最終為乞丐婆婆收留。待乞丐婆婆死後，小乞丐再無依靠，終日乞討為生。

因見慣社會底層之陰暗，便以自污顏面保全自身，萬幸長至八歲，方遇人生之光，即韓府小姐，韓瑾也。

此後，便以韓瑾貼身侍女的身份一直生活至今。

與此同時，已至聖級的巫希因再不需坐鎮琉璃族，便前至東臨大陸尋找昔日故土琉璃族後代。然而陳族舊事好查，但陳族後人難尋。

是以，方才又演變出兩個世界線的不同：一個因時間差的緣故，韓瑾帶着陳可已經去了魔國，巫希又因家園突生異變不得不返回海外，最終沒能得一見。

另一個則因韓瑾最終沒有叛變，巫希成功在御州都城發現了韓瑾、陳可蹤跡，至此故事便又發生了另一番轉變。

眼下我們說的，便是這第二個世界線發生的故事。

……

……

（第五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