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羈絆
“臣願啟程去襄陽城與廉將軍一同抗敵，明日出發，不退番人，誓不回朝！”
從金鑾殿出來，張良品心裏便是止不住的高興，也不知魏延這個老頑固從哪裏找來的人，死了還留了個後手，新相姜離處事周到，這幾個月不但收復民心，許多內閣大臣都對他青眼又加，以至於他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下手，如今他要出京都自然是再好不過，他看着天上耀眼的太陽，眯了眯眼。
“這皇城也是該換換天下了。”
姜離站在杏花嶺的高峰之上，秋風蕭瑟，滿地的枯黃落葉，只他一抹白，他慢慢的摘下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比月色還要好看的面容。
不知想起了什麼，少年眼睛有些模糊。
他總還是要邁出這一步的，總還是要忘記過去的自己，他拿起面具，重新帶在臉上，眼睛又恢復了一片清明。
伴着瑟瑟的秋風向山下走去。
葉青早已駕車等在山下，他如今已是京都的副將了，卻還是從前那副散漫模樣，此刻正懶懶的靠在車架外玩着馬鞭，一副百無聊賴。
聽見腳步聲，立時就坐的稍微端正了些。
“少爺，咱們是回姜府嗎?”
早在一月前姜家四爺叛國之事早已人盡皆知，聖上褫奪了國公封號，姜堰容也被收押牢獄，剩下的九族之內皆圈禁府中。
皇帝收了國公府，好歹姜家還有一棟老宅，如今姜家人都關在裏頭，葉青在宮外辦事，倒是常常回去看望，只是姜離，到底是被褫奪出了九族，總得避嫌。
現今群臣離不了他，皇帝便在宮裏劃了一處宮殿由姜離住着，每每都要從日出熬到日暮更是沒機會回來探望。
而今好不容易出了宮，他便問了問。
姜離帶着面具，葉青看不出他的表情，卻見他在原地踟躕了片刻，便徑直上了馬車。
葉青便又問了聲“少爺?”
“回宮吧，再見左不過無用罷了。”轎子裏傳出來的聲音冷冷淡淡的，葉青卻想起昨日去姜府的情形。
他是早跟外頭的侍衛打好交情的，他們也知道如今朝里新相的身份，如今禁足不過是暫時，不論這場仗最後是輸是贏，這姜家人總是要出來的，便攔也懶得攔了。
到底不好太招搖，葉青一般都是從角門進，府里倒是丫鬟婆子一個不少，若不是外頭的守衛，倒像沒事一般——除了姜四爺的媳婦柳氏，整日的哭鬧，眾人也不理會隨她鬧。
若不是她丈夫，姜家如何會落入這般田地，不過老太爺既然都沒說什麼，眾人也不好給她臉色，只在背後嚼兩下舌根。
有一回葉青在路上碰見這位四夫人，還沒說什麼，就被她拉住好一頓哭鬧，問的都是姜四爺如今在牢裏好不好，可有照料什麼的，葉青忙着護國衛的事情，哪有機會管這些，說不出什麼來，她又是好一頓哭，直嚇得葉青好幾天都不敢來這裏探望。
姜二爺身子弱，之前老太爺將爵位給了他，可讓他惹上不少麻煩，如今快入秋天氣轉寒，他的病是愈發嚴重了，整日躺在床上起不來，他的夫人也哭，不過是躲在屋子裏偷偷的哭，和叫魂一樣的四夫人比起來可是要好太多了。
相比之下最和睦的就是姜三爺房裏了，他如今禁足在家倒是能夠跟他的夫人子女好好相處，拋下官場的事整個人看起來都和善了不少，慕容氏這些天和自己的丈夫待在一起，更是滿面紅光，比之之前在國公府愛挑事的做派，倒顯得更溫柔了。
唯一不變的就是老太爺，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都是一切照舊，整日待在房間裏看以前的兵書。
每回他來見老太爺，他雖臉上帶着笑，眼睛卻愈發渾濁了，葉青知道他想見見少爺，也問過。
可每一回老太爺遲疑過後都搖了搖頭“見了也是無用，不見也罷。”
到底是祖孫兩。
正想着，馬車已經到了宮門口，葉青回神，從懷裏掏出一枚令牌，那些守衛立刻放了行。
過了金華門便得下車步行，葉青熟練的架着馬，正預備找一個好點的停車位，忽然就被另一輛馬車攔住了去處。
車架外坐着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太監，雖然瘦弱卻白白嫩嫩的，長的很是清秀。
原小江見有人這麼盯着自己打量，立馬就不高興了，聲音尖細起來“大膽，見到二殿下還不跪下。”
二殿下?葉青眯了眯眼，這才想起宮裏頭好像是有這麼一位二殿下，不過他行事低調，又不受寵，他這才了解的少些。
此刻姜離已經掀開帘子同葉青一塊下了馬車。
“臣姜離拜見二殿下”
帘子裏傳來一聲童音，雖是童音卻有一番沉穩的味道。
“大人不必多禮，此番相攔，是有事請教。”
二人齊齊起了身，姜離看了眼葉青。
葉青會意，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走遠了。
原小江見了，也離了馬車往另一處偏僻地方走。
他們兩一走，整個廣場都顯得安靜了許多。
軒轅昱緩緩撥開帘子，小小的身子從裏面走了出來。
他穿着一身玄黑，只袍腳和袖口綉了些金紋，頭上束着一根黑絲帶，看起來很是老成。
“殿下想同臣說些什麼。”
軒轅昱站在馬車上看起來同姜離一般高。
他的眼睛很深邃，姜離看不懂。
小小的孩童往前走了幾步，看樣子是要下馬車，姜離便走上前伸手去扶。
軒轅昱沒有拒絕，他看了一眼少年的面具，抿了抿唇。
雙腳平穩着地，軒轅昱一手負在身後，有些拘謹。
姜離看着比自己愛了半截的小人，十分善解人意的半蹲下身。
見他蹲下身，軒轅昱這才不那麼拘謹了。
“丞相是否可以摘下面具?”
姜離垂下眼帘“殿下是在為難臣。”
見他不肯，軒轅昱也不生氣，只側了側身“我只是不想同一個給心戴上面具的人說話。”
姜離沒想到，第一個看破他的竟然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他自嘲的笑了笑“殿下恕罪，心上的面具豈是這般容易摘下的。”
小孩不在意的歪了歪頭“丞相的羈絆太多了，這才這般苦惱，為何要如此自苦。”
“或許等殿下長大會明白的。”
“不會，也不願。”軒轅昱說的斬釘截鐵沒有半分猶豫。
姜離不說話了，只看着面前的小孩，似乎是有些羨慕。
軒轅昱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丞相...可是明日出發。”
“是，殿下有何吩咐。”
軒轅昱有些猶豫，隨後便走到了馬車身後。
姜離站起身，卻見小孩手裏抱着一個小小的娃娃朝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