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一直藏着的曉曼忽覺一股不對勁地氣息，她扭頭一看，竟是小泛那丫頭一臉咬牙切齒的模樣，緊緊握着拳頭大有要出去和小儂拚命的架勢。
曉曼幾不可見地挑了下眉，嘴角浮起瞭然的笑。
而小儂見自己的話如石沉大海，更是有些惱羞成怒，“呵，七少爺，你還真拿自己當少爺呢？全府上下，除了你的那個跟班，沒有誰對你畢恭畢敬吧。”
“咯吱咯吱——”
曉曼的笑意加濃，小泛這丫頭真能把牙齒咬出聲音來！
沐七少人如夢遊，慢吞吞地在白花樹旁席地而坐，閉目養神。
那是他的老位置。
小儂見自己完全被當做空氣，火了，本就因為要嫁給沐五少做妾就讓她心中極大不滿，如今又被一個人人都可以欺負的少爺無視……
見着四下除了發獃的沐五少，並無他人，她三兩步走過來，居高臨下地對着沐七少發著滿腔牢騷，“別以為你姓沐，你就可以目中無人，整個沐府誰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老爺的兒子！誰不知道你娘是怎麼死的，她是被人發現姦情，自己投河，畏罪自殺！”
沐七少一直緊閉着雙目，只是那不停顫抖的睫毛泄露了他的情緒波動。
小泛忍無可忍了，正要衝出，卻被一隻纖細的手拉住。
她皺着小臉抬頭，卻不由一怔，這是她第一次因自家夫人的臉……而感到懼意。
她就那樣怔怔地看着，看着自家夫人以無比優雅的姿態撩開綵帶，心裏卻是怎樣也無法壓抑的駭然。
夫人的表情……冷到可怕，如同帶着一種讓人窒息的死寂，緊緊扼住她的喉嚨，讓她只能這樣看着，無力無為地徒有滿腔的恐懼……
雖然知道，那一切不是針對她……
這廂，小儂越說越順溜，“呵，七少爺肯定也有耳聞了吧，留着少爺你在沐府，也只是不想家醜外揚，如果是我，肯定呆不下去啦，早點打包走人……”
“啪！”
得意的笑容僵在臉上。
小儂踉蹌了幾步，站穩身形，抬頭憤憤地看向那個突然對她耳光的女人，看清來人後，不由怔住，“三……三十八夫人……”
“想要打包走人啊？”曉曼開了口，幽幽的，輕輕的，卻讓人心寒入骨。
那樣一個漂亮無害的女人，怎會散發出如此像地獄般可怖的氣息？
小儂無法遏制地抖，之前的強勢蕩然無存，她想要提起胸膛，想要像以往一般，仗着是七夫人的貼身侍寵而驕橫，可是，當她看見面前那個年輕的女人，她卻莫名其妙地偃旗息鼓，再也蹦躂不起半步，沒來由地，只是本能……
“三十八夫人……我……”
曉曼走近她一步，“我很欣賞你，你有一張伶牙俐齒的嘴。”
小儂更抖了，而之前被曉曼一巴掌打過的臉已經紅腫，嘴角滲出隱隱血絲，她顧不得擦拭，下意識地後退，“夫人，我……我知錯了……”
“錯？”曉曼的聲音還是很輕，卻空靈，“怎會錯呢，你的每字每句都說進我的心裏，你說的對極了。”
不知何時起，沐五少已不再執着於之前的糾結，獃獃地微張着唇看着曉曼；
沐七少也不知何時睜開他的黝黑雙眸，定定地，看着那個貌似在替他出頭，又不似替他出頭的女人。
小儂捂住一邊臉頰，早已不知該說什麼。
那一巴掌已像是給她定了死刑，她看不透面前的小女人還想要做什麼，更不敢也無暇去想面對她的還有什麼。
曉曼看着臉色蒼白的小儂，輕嘆，“識字嗎？”
小儂不敢說謊，忙不迭地搖頭。
曉曼“哦”了一聲，“還好，這樣，起碼還可以留着你一雙也算蔥白如玉的手。”
小儂倏地睜大眼睛，從小跟着七夫人勾心鬥角的她，多少都聽出了曉曼的言外之意，她結結巴巴地道，“三……三十八夫人……，你……你不能這樣的！我……我是七夫人身邊的人！”
“我知道啊。”曉曼的表情很純，眼神卻冷。
“我……我……，三十八夫人，你……”小儂支支吾吾的，驚嚇過度的她，也你我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也說了，你只是她身邊的人，卻不是她……”
“……”
“還是你提醒了我，家醜是不可以外揚的。”她微微地笑，眼裏卻殺意濃郁，迅雷不及掩耳地探出玉手，伸向小儂的頸項。
“撲通！”
小儂應聲倒地，驚嚇昏厥。
曉曼看了看自己停在半空的手，又抬眸看了看沐五少，回頭看了看沐七少，一臉無辜，“我連碰都沒碰到她……，你們，看清楚了？”
沐五少連吞口水，脊背都是冷汗。
沐七少仍是定定地看着她，並無特別多的表情，只是額上已泛起了層層薄霧……
小泛扶着白花樹，雙腿不停地打顫，滿手濕意。
曉曼見狀，回頭對她笑道，“小泛，把這丫頭綁了，送大夫人那。”
小泛眨眨眼，自家夫人的臉上又是那種恬淡的笑容，彷彿之前的一切只是夢。
“還愣着幹嗎？——哦，言天、言臻，姨娘的丫鬟可能人小力薄，你們願意幫幫姨娘嗎？”
身後一片鬱鬱蔥蔥，除了樹和叢林，什麼都沒有。
小泛不解地問了聲，“怎麼了，夫人？”
曉曼笑笑，“沒什麼。”
“哦。”小泛應了聲，又幫忙抬人前行。
曉曼垂下眼眸，剛剛竟感到了幾許熟悉的氣息，是她多心了嗎？
眾人遠去，叢綠之中，露出輪椅一角。
輪椅之上的男人撥開擋在自己面前的枝葉，微微地勾唇低笑，“好敏銳的感應，你到底還要撩撥幾個人的心，才肯罷休？”
……
沐府正廳，眾夫人圍坐一團。
似乎沐老爺發瘋之後，這種集體性的女人會議越來越多。
大夫人難掩倦容，她看着躺在面前地面上的嬌媚人兒，張大了嘴。
二夫人同樣是一臉不解。“那個，三十八妹妹，這個是……”
曉曼低垂着頭，畢恭畢敬，可是說出的話卻是一語嘩然。
“詳細情形容后再稟，妹妹請求，為了沐府的威嚴和聲譽，請對罪婢小儂施以啞葯！”
“啞……啞葯？”二夫人重複着，下意識地看向七夫人。
自從曉曼帶着兩個少爺將小儂抬進正廳，張揚地召開這次會議之時，七夫人已滿腔憤意，若不是大夫人按住她的手，給過她警告的眼神，她早就撲上去撕爛曉曼那張恬淡的臉。如今，那女人又要對她的貼身侍婢用刑？
七夫人一拍桌子，“花曉曼！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七姐的存在？”
曉曼抬眸，無懼地與她對視，“七姐，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上，她現在已是個廢人！”
“你……”七夫人一滯，面前的這人是花曉曼嗎？怎麼搖身一變，這麼地無畏起來？
四下沒了聲音，所有的眼睛都盯着曉曼。
平日裏，雖然七夫人沒什麼權勢，為人也算低調，可是幾乎每人都知道，七夫人是有些身手的，而且出手狠辣，故而鮮少有人敢如此公然地得罪她。
可是今天……
曉曼卻成了得理不願輕易饒人的那位。
“妹妹也很為難，平日裏七姐對我不錯，照顧有加，可是小儂出言太過惡劣，那張嘴好沒遮攔，公然輕蔑沐家兩位少爺，並誹謗說言天、言臻二人不是老爺的親生兒子……”說著，她頓了頓，滿意地看到了眾人瞪目結舌的樣子之後，又盯着七夫人的眼睛道，“七姐，她這樣說可是在質疑你的忠貞！——各位姐姐們，妹妹所言非虛，罪婢小儂所說之話，言天、言臻二人皆可作證！小儂那丫頭的張揚跋扈之態是可忍孰不可忍，而且，從她那出言流利的情況來看，我只怕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她不僅僅是在府內所說……”
眾夫人變了臉色，以大夫人的臉尤為難看。
七夫人倒能隱忍，只是看向地上躺着的小儂的眼神已有殺意。
曉曼將那殺意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地說道，“七姐，其實嚴格追究起來，你這個做主子的，也是難逃其咎！當一個丫鬟出言惡劣的時候，你覺得讓她得知這些流言蜚語的人，最有可能的是誰呢？”
話音一落，大夫人果然用某種探究和指責的目光看向七夫人。
而巧合的是，小儂此時竟幽幽轉醒，可是，她也只來得及困惑地睜開雙眼，只來得及慢慢支起上身，然後帶着幾分懼意地看向她自己的夫人……
她的眼神已說明一切！
求饒的話只來得及滑到嘴邊，尚未啟唇，就見七夫人已一掌飛去，准准地擊上小儂的天靈蓋……
“啊——”
數位夫人驚呼一聲。
而小儂則已一擊致命，其死狀之慘，讓人不敢目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