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一般的技術
第七十二章
風吹在顧之霖身上和臉上，格外地輕柔，顧之霖看着洛微就這麼站在自己面前，表情姿態極其自然優雅。
卻聽得耳邊出現了一個顫音，大家都停下了動作。
不是大家都擔心的洛微，是舒景澤。
“我……不小心彈錯了。”
舒景澤微微垂着眼，洛微看向舒景澤，卻看不清楚舒景澤的眼神。
“沒事，再來一次。”
宋閔鄭朗聲笑了笑，說道。
顧之霖坐在一旁，眉頭微微一皺，舒景澤一向是樂隊裏發揮最穩當的人，突然之間彈錯了，不像他啊。
隨後再錄了幾遍，每次舒景澤都會不小心犯錯，大家都覺得有些不正常了。
貝斯手在一個樂隊中一般起着控制整個樂隊的律動的作用，是整個樂隊的低音聲部。貝斯可以說是整個樂隊的基石，在和聲上它是旋律聲部的嚮導，在節奏上它是大家的指揮。
舒景澤接二連三地出錯，也影響了大家的發揮。
“阿澤，你今天怎麼了？”
宋閔鄭看向舒景澤，問道。
樂隊的其他人和洛微也都紛紛看向舒景澤，倒沒有指責的意思，更多的是擔心，因為大家都知道舒景澤平時的水平。
所以大家不約而同地都覺得舒景澤今天一定是有什麼事。
“我……狀態不太好。”
舒景澤眼神閃了閃，似乎並不願意多說什麼。
“是不是今天排練得太累了，大家先休息一下吧，景澤，你也調整一下自己的狀態，沒關係，我今天有一天的時間陪你們。”
顧之煬也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樣子，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
“對對對，正好大家都休息一下，排練這麼久也累了，洛微大美女應該沒什麼急事了吧？”
顧之煬話音剛落，宋閔鄭立刻附和道，轉而還笑着看向一邊的洛微。
被點名的洛微知道宋閔鄭是怕她不高興，友善地笑道:“我今天一整天都沒什麼事，我覺得覺得可以休息一下。”
風樂隊能夠幫助她排練演繹這首歌，她感激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因為一點點小事就不高興呢？她沒有那麼小氣，也沒有那麼自私。
宋明俞在他們錄製視頻的時候接了個電話離開了，而楊華和王成也在錄音棚里忙着弄音樂，所以音樂室里也只有他們了。
不知道他們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洛微去坐的時候，就只有顧之霖身側空了一個位置。
“……”
“洛微，你還站着幹什麼？過來坐啊？”
吳起笑嘻嘻地看着洛微，還招了招手。
這是吳起故意的，大家過來坐的時候，他悄悄叮囑大家，得在顧之霖身邊給洛微留個座位，樂隊裏的人都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聽命行事。
“啊……好……”
洛微心裏嘆了一口氣，這可不是她故意接近顧之霖，她也實在是沒辦法了，顧之霖，你就不要計較啊。
洛微坐到了顧之霖身邊，面色平靜，小心翼翼地瞥了顧之霖一眼，見他表情一切如常，洛微心裏一松。
不過，顧之霖的心情就沒有洛微那麼鬆快了，特別是看到洛微這條米白色的蕾絲裙在他面前不斷放大，最後在停留在自己身邊，洛微坐下的時候，裙子還碰到了他的手指。
指尖傳來一絲別樣的觸感，眉頭猛地一緊，顧之霖觸電一般將手指往後縮。
卻見洛微的目光輕輕瞥了過來，顧之霖唯恐被洛微看到自己失態的樣子，急忙轉換臉色，又是一幅面無表情的樣子。
……
“景澤，你爸拖我給你一封信，要不然，我們進房間裏去看看吧？”
卻見顧之煬放下攝影機，朝着正準備坐在椅子上的舒景澤溫和地一笑。
舒景澤沉默了半晌，還是跟着顧之煬進了隔壁的房間，那才是他們真正的休息室。
“那你們在這裏好好休息，我陪景澤看完信件，我們再繼續拍攝。”
顧之煬走的時候也沒忘跟其他人打招呼，洛微對顧之煬笑着點了點頭，心裏頗有些唏噓，顧之霖和顧之煬兩兄弟的性格相差可真大啊，顧之霖冷漠，顧之煬溫和，顧之霖做事我行我素，顧之煬做事樣樣考慮周全。
若是顧之煬帶了舒景澤父親的信件，肯定早就給舒景澤了，何必等到這個時候，看來，他是想梳理一下舒景澤的心情。
洛微忍不住瞥了顧之霖一眼，心裏忍不住嘆道:有這樣一個哥哥，真好。
見舒景澤和顧之煬雙雙進了休息室，洛微從自己放在一旁的斜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剛剛打開，卻又聽到了顧之煬溫和清潤的聲音。
“之霖，不如你帶洛微玩一下音樂室里的樂器，這樣洛微也不會太無聊。”
顧之煬從休息室里探出了一個頭，臉上掛着笑容，顧之霖驀地聽到這個話，抬頭看着一臉笑容的大哥，顧之霖正準備回答，可惜，不等顧之霖回答，顧之煬就已經關上了休息室的門。
“……”
洛微坐在顧之霖旁邊，整個人懵了。
顧之煬看起來還挺細心的，怎麼就說出這話了，他不知道顧之霖挺排斥她的嗎？
想着顧之霖不能違抗親哥的命令，頂着一張臭臉給她介紹音樂室里的器材的樣子，洛微心裏一涼。
唯恐顧之霖不高興，洛微馬上轉過頭對顧之霖說道:“之煬哥估計是開玩笑呢！你別太在意，你有腿傷，還是好好休息比較好。”
其實，顧之霖確實是有些不高興的，但是聽到洛微面帶真誠地說出這番話之後，不知道為什麼，他更生氣了。
“對，我要休息。”
顧之霖別開了臉，沒再和洛微說話。
洛微心裏舒了一口氣，果然，這才是顧之霖嘛。
也不知道之煬哥怎麼想的，會想着讓顧之霖帶她了解這些樂器。
洛微左想右想也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了，不過剛剛顧之煬的提議她還是很贊成的，看着音樂室里的各種各樣的樂器，洛微眼睛都泛出了光澤。
走到一直吸引自己目光的那台三腳架鋼琴旁，洛微抬頭看向正在玩遊戲的宋閔鄭:“我可以彈一下嗎？”
“當然當然。”
宋閔鄭一邊玩遊戲一邊點頭道。
吳起和胡洋在玩手機，也並沒有被洛微的舉動所影響，倒是顧之霖，他微微靠在後面的牆壁上，目光狀若無意地瞥向洛微。
看她這樣子，是會彈鋼琴嗎？
洛微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提起裙邊坐到鋼琴面前，雙手輕輕放在琴鍵上。
隨着洛微彈奏的音樂響起，顧之霖的眉頭忍不住一皺，洛微這鋼琴技術，實在是太一般了……
洛微彈了一下鋼琴之後，也感覺到了自己技術的普通，嘆了一口氣，洛微有些失落。
她只學過電子琴，還以為電子琴和鋼琴應該是差不多的呢……
“你在哪裏學的鋼琴。”
卻聽得一道清冷的聲音傳入自己的耳膜，洛微抬頭，發現顧之霖正看着她。
“我……沒有學過鋼琴，只是學過電子琴……”
洛微知道自己技術不好，不過她也沒有半分不好意思，畢竟人不是十全十美的，她雖然鋼琴彈得不怎麼樣，但她電子琴彈得很好嘛……
“鋼琴強調通過自己手指的力度表達曲子中的感情，相比來講電子琴屬於電聲樂，而鋼琴本身就是一種純手工的藝術，處於更高的境界。平時多練一些音階琶音基本功，鋼琴還是可以彈得很好的。”
卻聽得顧之霖淡淡道，洛微愣了愣，反覆思考了一下顧之霖說的話，洛微點了點頭，然後道:“所以電子琴主要就是音色和節奏的任意化。”
見洛微還不算完全沒有音樂常識，顧之霖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二者相同的僅僅是黑白鍵盤。電子琴是電聲樂器，相當於用手去按開關，鋼琴是鍵盤樂器，要靠手指去“彈”才會發聲，而且彈的力度直接影響效果。先彈電子琴練壞了手法，不用力就可以發聲，再去學鋼琴的時候會很難糾正。”
聽到顧之霖的一番話，洛微明顯有些失落。其實，她還是挺想學鋼琴的，只是家裏條件不太好，買不起鋼琴。本來以為學了電子琴可能學鋼琴可能會很輕鬆，卻沒想到……
見到洛微失落的表情，顧之霖頓了頓，然後道:“但是，你彈鋼琴還是挺有天賦的，沒有出現太大的力道控制的問題，勤加練習就行了。”
洛微聽到顧之霖這麼說愣了愣，她沒想到顧之霖居然會安慰她，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洛微道:“謝謝你。”
“……”
顧之霖也沒有想到他會出言安慰洛微，不過，他可不是因為是看到洛微失落的樣子起了惻隱之心！
……
與此同時，休息室內。
自進了休息室，顧之煬和舒景澤坐到了沙發上，兩個人就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舒景澤靠在沙發上，長長的頭髮擋住了半張臉，顧之煬坐在一旁，目光柔和平靜。
這根本就不存在的信件，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窗外，白鴿們在這海闊天空下自由地嬉戲着，好像一群頑皮的小孩子，顧之煬抬眼看着那群代表着美好的白鴿，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容。
舒景澤不說，他也沒有問，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坐着，休息室里安靜得可以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
“我……不想在鏡頭前。”
卻聽得一長段時間的沉默之後，舒景澤終於開口說了話，顧之煬看向舒景澤，舒景澤的長發依然擋着他的俊臉，顧之煬什麼也看不到。
顧之煬頓了頓，然後說道:“是因為那件事嗎？”
舒景澤沒有說話，顧之煬明白舒景澤此刻的沉默就相當於默認，顧之煬的眼睛動了動，看向舒景澤，他說道:“那就不錄了。”
“……”
舒景澤聽到顧之煬這麼說猛地抬頭，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顧之煬的臉，似乎是在檢查顧之煬是不是在故意說假話。
“我說真的。”
即使在舒景澤這鋒利的眼神的打量下，顧之煬也依舊面不改色，他神情平和，緩緩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其他人不知道當年的事情，但他卻知道得一清二楚，其實剛才錄的時候，他就有點擔心，他明白鏡頭對於舒景澤和對於其他人來說是不一樣的。
“那就不錄了。”
卻見舒景澤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然後就大踏步往門口走。
顧之煬看着舒景澤的一系列動作，始終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並沒有因為舒景澤的舉動着急忙慌。
手放在門把手上停了一會兒，舒景澤還是收回了手，轉頭看了坐在沙發上的顧之煬一眼，舒景澤又坐回了沙發上。
“可是，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舒景澤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可是，他願意直視顧之煬的眼睛了。
“雖然逃避解決不了問題，但如果它能讓你心裏好受一點，也未嘗不可。”
見舒景澤願意和他坦然聊天，顧之煬就明白了，剛剛舒景澤一系列的動作，只是想試探一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其實，他從來都不喜歡強迫別人，只是舒景澤不知道而已。
也是，他和舒景澤交集最深的也只有那一次，而那一次過後，舒景澤再也沒有找過他，也更加封閉了自己的內心。
“我不好受。”
舒景澤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不可遏制地黯淡了下去。
他不想讓別人看出來自己的脆弱，便戴上了一張面具。
可戴着面具太累，人還是得做回自己。每當晚上卸下面具時，柔弱的心不堪一擊。
顧之煬看着眼前實際上脆弱如小男孩卻強自堅強的男孩，不由得就想起了那個夏天他見到的那個五六歲的小男孩。
一片漆黑的房間，只有窗外的月光打在房間裏，滿地的殘渣，房間一片凌亂，四處都是被燒得不成樣子的物件。
一眼望過去，顧之煬沒有發現小男孩的蹤跡。當手電筒照到一個身體不住顫抖的小男孩身上時，顧之煬才猛然發現。
原來，小男孩一個人蜷縮在看不見的陰暗角落裏。
“阿澤，我們在你身邊。”
顧之煬溫和的眼神里出現了一抹痛色，他以為，這些年，舒景澤已經想通了，只是，他沒有意識到，當年的事情對於舒景澤的打擊，太大……太大……
……
有時候，人們通過別人來找到自己；有時候，人們通過別人來忘卻自己。
“我剛剛接到電話，說是公司今天突然有點事情，這樣，我先把你們這個視頻的片花製作出來，你們可以先宣傳一下，然後我們下個星期再錄製視頻吧，你們覺得怎麼樣？”
顧之煬推開門，看着樂隊的成員和洛微，不好意思地笑道。
舒景澤沒想到顧之煬會這麼說，顧之煬剛剛明明沒有接電話。
舒景澤看着顧之煬，眼睛動了動，他還以為，顧之煬拉着他進去談心，就是想今天就處理好他的情緒，然後他們好錄製視頻。沒想到，顧之煬會照顧到他的情緒，而且還主動攬下責任……是怕大家怪他嗎？
“不用，我可以。”
卻聽得舒景澤的聲音突然響起，大家都齊刷刷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