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定北奇軍

第十一章 定北奇軍

蘇定方對待旁人如春風化雨,對方岩卻極為嚴格,所以每次進蘇定方軍帳方岩都心裏打鼓,如同頑童見嚴師一般。此刻見蘇定方手裏端了碗茶,看起來心情還算不錯,方岩這才鬆了口氣,上前行軍禮拜見。

蘇定方也不管方岩滿身是血,徑直道:“說說你那一刀。”

“十餘年來我勤練刀法從無間斷,但無太大進步,直到那天在校場上像是突然開了竅。不過這些日子總覺得身體有了些變化。”

蘇定方沉默片刻,才緩緩說:“這幾日見你刀法開了竅,到了說一些武道之事的時候了。”

“是。”方岩低頭稱是。

蘇定方習慣性的大聲呵斥:“站直了!二十多歲的人沒個站相!你在軍營廝混多年,性子免不了機巧狡獪。我給你起表字礪之,便是要你在苦難中磨礪,多些厚重,少些機巧!你可記住了?”

似乎發現自己太過嚴厲,蘇定方語氣稍緩:“說正事。武道一途雖造化萬千,但大體可分為三個境界。常人練武多是打熬筋骨,以求力量大、出手快、招式精,此乃技藝境界,如同匠人一般。再往上是自然境界,已然跳出了筋骨體力範疇,在不同形勢下能自然做出最恰當之應對,渾然天成、無跡可尋,到這種境界的不是一代宗師,也是大國手。以武技而言,王少陽的力量、速度、招式都遠勝於你,你本無勝算,可那一刀卻是神來之筆,觸碰到了自然境界!以上境對下境,你才僥倖獲勝。”

“所以您教我學刀時沒有招式,只叫我練習在各種情況下如何出刀?難怪我終日苦練也不見進益,一旦與高手過招則日進千里,原來這刀法是要在實戰中磨鍊!”方岩苦練多年卻無寸進,一朝豁然開朗讓他喜不自勝。

“但這一境界就算再強,也只能算得是學武、練武而已。人力終有窮盡,你便是再強,若是十個王少陽一起出手,你無論如何也不是對手。”蘇定方繼續道。

對啊,刀法再強也不是三頭六臂。如此該怎麼辦?方岩不由暗自尋思。

“自然之上是以武入道的境界,以自身體悟至道,最終天人合一。而道家是尋天地之先的大道,佛家覺悟最終之真實,三家求至道的法門不同,於是有了武學、道術、佛法之分。”蘇定方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你這刀法是至凶至煞的刀法,置身生死之間才得寸進。此次僥倖得脫,下次還是九死一生!”

些東西聽起來玄之又玄,方岩也似懂非懂,這些跟自己有關係嗎?

此時忽有親兵通報:“史姜參見。”

“傳!”蘇定方當即停止了談話,轉身回到帥位坐定。

不多時,史老七都來到了帳中,行過軍禮后,與方岩站立在一側。

蘇定方左右看了一眼,忽然喝道:“史姜!”

“在!”史老七站的筆直,瞬間變得一身正氣。

“定北第一老兵,好大的名頭!你整日裏渾渾噩噩,要胡混到什麼時候?”

定北府的折衝都尉竟然關心起自己?史老七低頭肅立,心裏念頭轉的飛快,不知道蘇定方打的什麼算盤。

史老七剛要回答,這時帳外親兵一聲通報:“前鋒團謝校尉到。”

話音未落,謝江臨急急走進營帳:“稟報將軍,王君廓率右武衛人馬已離開定北,往長安方向而去。此乃王大將軍書信。”

“嗯。”蘇定方伸手接過謝江臨遞來的書信,一目十行的掃過,見信中儘是些不告而別實為失禮,他日再敘兄弟之誼的客套話,便隨手將信放到一邊,抬頭問道:“謝江臨,你任軍法官時打遍定北軍,去了前鋒團為何沒了動靜?不立威,如何讓兵士服你?”

“回將軍。孫子曰:將者,智、信、仁、勇、嚴也。屬下為軍法官時當嚴,令行禁止,三軍方不敢懈怠。如今身為旅帥當仁,待袍澤如兄弟手足,臨陣方可用命。”謝閻王當著王君廓能鼻孔朝天,可在蘇定方這裏竟服服帖帖,當真是一物降一物。

“嗯。讓你做軍法官是要約束你的性子,不是讓你躲在後面拿自己人開刀。去了前鋒團就給我瞪起眼來,有了功勞我便賞,搞砸了就給我滾回江南去!你可聽清楚了?”跟對待方岩一樣,蘇定方對待謝江臨也是極為嚴厲。謝小九畢竟是當年的生死兄弟謝映登的親侄子,蘇定方自然見面就吹鬍子瞪眼,謝江臨也覺得理所當然。

“是!”謝閻王回答的很乾脆。

史老七心裏卻想,放你娘的屁,謝閻王要是能跟亡命團的殺才們講仁,除非太陽能打西邊出來。

蘇定方看了眼方岩,又看了看謝江臨,略一思量便邁步從帥位走了下來,站在營帳的另一側。此時帳內眾人已經站作兩列,如同平日升帳議事的模樣。

方岩等人正在奇怪,突然傳令兵高聲叫道:“大唐豫章公主殿下駕到!”這時從軍帳屏風後轉出一人,正是那白衣女子!

蘇定方率先單膝跪地,軍禮參拜。眾人見狀無不肅然,皆行軍禮。

那白衣女子卻未倨傲,上前一步,對眾人深深一揖:“楊黛多謝定北府兵援手之恩。”

大唐公主竟然向自己作揖?!帳中的史老七、方岩等人豈止是受寵若驚,簡直是大驚失色,忙不迭的回禮。心想這位公主殿下倒是個沒架子的,她這是當眾承了定北府兵一個人情啊!不過他們心裏也是暗暗納悶,公主殿下應該姓李才是,怎麼會姓楊?

此時楊黛手向蘇定方虛引,把他讓回了帥位,自己則在他身邊站了。蘇定方也不客套,眼光在眾人面上一一掃過,沉聲道:“方岩、史姜聽令!方岩為正、史姜為副,命你二人於冬至日前護送豫章公主至於都斤山,不得有誤!爾等一路上須聽從公主號令,違命者斬!”

這命令真是奇怪,、護送公主卻要聽從公主號令,這算哪門子軍令?這不是打着護送的幌子,跟着公主另有軍務嗎?

謝江臨在一旁終於按捺不住,拱手道:“稟將軍,某願討軍令護送公主殿下!”

蘇定方冷哼一身:“讓你出去惹事嗎?你先在前鋒團把性子磨平了再說!”說罷也不去管謝江臨,取出一張羊皮地圖鋪在案上,示意眾人上前觀看。

他指點着一處道:“此行第一站,定北西去五百里,侯家集。嚮導會至此處與你等匯合,而後出塞,直插於都斤山!”蘇定方說完任務就不再言語,給眾人思考的時間。

方岩思索片刻,抬頭問道:“突厥與我大唐名義上是兄弟之邦,遇到突厥人如何?”

“突厥人敢擋路,儘管殺!畏威不懷德之輩,留之何益?”只要提到突厥人蘇定方的儒將形象就蕩然無存,他一向認為殺光是最好的辦法。

“右武衛此次定有所圖,當如何應對,請將軍明示。”方岩毫不遮掩,直接問這個敏感問題。王君廓前腳剛走,你就派我護送公主北上,若是沒有關係才真叫怪了。

“不利公主者,既不利陛下,不利大唐!不必顧忌什麼右武衛大將軍,放膽去做,天塌下來我頂着!”蘇定方好像不知道自己是個只有一千二百人馬的折衝都尉,而王君廓是統帥數萬大軍的右武衛大將軍。往好里說他是殺伐果斷,往壞里說就是狂妄至極!

方岩強忍着心裏的激動,做出一副淡定老成的樣子,但他的拳頭卻緊緊的攥着!有蘇定方這話就行,,你敢放我去作,我就能把天給你捅個窟窿!

蘇定方淡淡的掃了方岩一眼,問道:“此行你要多少人馬?”

方岩沉吟片刻:“此事人多無用,一則要快、二則要密。五十人,人皆雙馬,足矣。”

蘇定方略微沉思,轉身對楊黛抱拳道:“公主以為如何?”

“但憑蘇將軍安排。”楊黛還禮。

“便是五十人,出營!”蘇定方以掌擊案,眼中精光四射!

出定北城正北偏西,頂着刀割一樣的大風,一隊人馬晝夜疾行。

手凍得幾乎握不住韁繩,汗水浸透了中衣變得又硬又冷,但這五十人的小隊心裏燒着一把火。

大唐公主!平日裏見都見不到的大唐公主殿下,居然與兄弟們一起出征。而且已經跟兄弟們並騎疾馳了一晝夜,餓了在馬上吃口乾糧,渴了嚼口雪,跟着這樣的公主刀山火海也去得!

大唐公主一起出征的消息沒有保密,方岩都告訴了兄弟們。作為見慣了生死的老兵,方岩知道這趟絕不是什麼輕省活計,這五十個兄弟不知道能活着回去幾個,所以必須得讓兄弟知道究竟為的是什麼,讓兄弟們覺得值!

一路上楊黛完全把臨陣指揮的權力交給了方岩,她渾身裹在一件厚重的斗篷里,始終一言不發。因為她清楚,行伍之事不是她擅長的,不瞎指揮就是對方岩最大的支持。

雖然只有五十餘人,但這是方岩第一次獨領一軍!他一路上都在努力壓抑興奮,告訴自己必須冷靜,必須清醒!

興奮歸興奮,一整天方岩都有意的控制着行軍速度。現在已經到了大唐和突厥的邊境,隨時可能爆發戰鬥。若是再象昨日那般快速行進,人還好說,馬力必然消耗過大。一旦遭遇敵軍,他們打打不過,跑跑不了,這五十號人就是砧板上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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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淵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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