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鐵血祭壇
除了留幾人在遠處吹號角,蘇定方率全部人馬直取祭壇,不顧一切的擒賊擒王。比起抓住戰機,在這時候任何兵法都顯得花里胡哨。
沖向義成的幾支狼騎紛紛調頭回援,卻被人潮擋住了去路,只有較近的一支首當其衝,被定北軍頃刻間殺的潰不成軍,周圍那些手無寸鐵的突厥人只能用用血肉之軀迎接奔馬衝撞和白刃收割。
其實定北軍的殺傷很是有限,如果足夠冷靜就會發現來襲的唐軍沒有多少人,遠處號角不停卻再無人馬前來,只是風雪和夜色讓突厥人不知虛實,只道是唐軍大舉來襲。本已完全混亂的王庭變成了一鍋煮沸的粥,無數人死於踩踏何況十餘萬人的大崩潰,就算有人冷靜在也只能被人潮裹挾着逃跑,根本不可能進行有組織的反抗。
恐懼和絕望把此地變成了人間煉獄,往日難纏的突厥人成了待宰羔羊。他們絕望而無助的掙扎,然後被無情砍翻,被戰馬踏的骨斷筋折。
反觀定北軍則氣勢如虹。疾馳中的史老七興奮的高聲大叫。王邦臣這廝做人有問題,軍械卻讓人喜出望外,不但有甲胄還有硬弩。甲胄堅韌無比,尋常箭射刀砍幾可無視,硬弩更是近距離騎射的無雙利器,這仗打的太爽了!
身旁韓利早就沒了當場的青澀,他手中的鋼弩快速而準確的射殺着困獸猶鬥的突厥人,若非他守護不知多少兄弟會死於亂軍之中。但他很快發現鋼弩拿不穩了,訓練有素的戰馬不知道為什麼老是起伏跳躍,原來是地上的死屍不知不覺間疊成了小丘!
崩!收割了無數人命的弩弦終於綳斷,韓利將鋼弩一拋,甩了甩酸麻的手腕,抽刀跟上。一把鋼弩的造價能讓他吃五年的糧,就這麼丟掉了,簡直是造孽。
“兄弟!”高大衛憨笑着護住韓利,也不管人家能不能聽清楚,嘴裏喋喋不休,“這時候長矛比刀好用,只要百十桿長矛就能撐出空間,可惜沒帶……”
“史老七,別帶人亂沖!”王少陽紅着眼睛在後面大聲呼喝,多年的戰場經驗告訴他,己方速度優勢很快就會喪失,沒有速度的輕騎兵就會陷入混戰。
蕭皇后和楊黛互視一眼,憂心忡忡。離祭壇只有一個衝鋒的距離,可繼續衝鋒就會陷入人潮之中,定北軍的優勢就是機動性,此刻應該拉開距離重整隊形,繼續驅趕突厥人相互踩踏。
一直守在她們身旁的大秦人絲毫不擔心,用一千騎兵正面擊潰十萬蠻族,這才是一名騎士的戰鬥方式!可惜他必須保證皇后陛下和公主殿下的安全,責任感讓他努力壓抑追求榮耀的狂熱,這真是種痛苦的折磨。
蘇定方沒有選擇正確的戰術,而是舉朔大吼:“大唐!”以一千擊十萬本就是玩命,來這裏就沒想活着回去。
“大唐!”史老七朝地下狠狠地啐了口唾沫,老兵油子玩命了。
“大唐!”王少陽、高大尉、韓利等所有兄弟們吼聲四起,響徹夜空。
“大唐!”定北軍高聲回應主將,不惜一切代價直取祭壇。
祭祀時突厥人不着甲,定北軍橫刀一揮就是一條命,平日裏斬草人都沒這麼痛快。隨着距離一丈丈、一尺尺的縮短,定北軍戰死的人數開始增加,但軍心如鐵,無人畏縮。這些年他們一直活在戰敗的屈辱中,活在親人朋友被殺的痛苦中,此刻有了報仇的絕佳機會,死則死耳!
蘇定方一面揮朔奮戰,一面遠遠看着那華麗的身影,頡利!突然身後咚地一聲,一個兄弟從馬上摔了下去。
“跟緊我,保持隊形!”蘇定方頭也不回,高聲大吼。
“將軍。”史老七在後面道,“有兄弟落馬了,是累的。”
蘇定方聞言也覺渾身發冷,這是脫力的跡象,掃視周圍只見眾人皆是強弓之末。急行軍的數日裏不眠不休、水米未進,終於抓住了戰機,代價就是定北軍的體力到了崩潰邊緣。
百里必厥上將軍,此役自己數次不顧兵法,惡果已經顯現了嗎?蘇定方揮了揮手,像是要趕走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嘶啞着嗓子高聲唱起來,“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定北軍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這是桑神醫在城頭烈火焚身唱的歌!文縐縐的詞原本很難懂,桑神醫之後每個人都學會了。
“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一眾五音不全的漢子慷慨作歌,奮不顧身,當年沒死在城頭就是為了今天!
定北軍終於機動性盡失,陷入到混戰之中。突厥人似乎永遠都殺不完,定北軍一刻不停地砍,沒有憐憫,毫不猶豫!不斷有人脫力落馬,消失在滾滾人潮之中,更有人高歌猛進,直取胡虜,橫刀閃爍間,殘肢斷臂和一顆顆人頭掃飛到半空中……黑甲、冷鋒、白骨、鮮血慢慢被從天而降的大雪掩蓋。
突厥人和唐人都被血蒙了心,一瞬間所有聲音似乎都消失了。萬籟沉默,天地失色。
一切都完了!祭壇上頡利無可奈何的看着眼前一切,低聲對蘇農道:“我們走。”
相對十餘萬的突厥王庭,一千定北軍確實太少了,擠在離祭壇不過十餘丈遠的地方就是沖不過去!蘇定方一連數箭都被頡利身邊死士以身為盾擋住,眼睜睜看着頡利就要離去,心中焦急萬分。
一道人影從馬上掠起,踩着人的頭頂直撲祭壇,正是方岩。兩名侍衛迎上前來,被方岩迎面砍翻,其他侍衛無心戀戰,只顧護着頡利逃竄,遠遠望去竟是一個人追着一群人砍。
方岩行動的同時黑信徒齊齊棄馬,呈楔形發起了衝鋒,大馬士革刀寒光閃動,人潮中一道血浪迅速接近祭壇。
蘇定方大喜過望。他本以為黑信徒是些勇猛的蠻夷,在講究配合的戰場上個人戰力弊大於利,所以就把他們安排在了側翼。不想這竟是一支精兵,行動之果決、配合之默契前所未見,幾乎能跟玄甲軍相提並論!何人有此練兵手段?
祭壇上方岩刀光閃閃大殺四方,能成為頡利的侍衛自然都是好手,但方岩全然不懼,定北大火中的一幕幕浮上心頭,他一心報仇。
一柄黑色短劍刺了過來,無聲無息卻狠毒致命,蘇農出手了。
殺意在意識海洋里猶如一根閃亮的針,一閃即逝卻被方岩捕捉到了,刻不容發間熾魂強行扭曲了動作軌跡,險險避開這一劍,一陣刺痛劃過肋下,還是掛了彩。若非新獲得了感應能力,方岩早已死在蘇農劍下。
必殺一擊的失手讓蘇農很是差異,但他立刻消失在人群之中,頡利可汗才是他唯一的目標。方岩也顧不上蘇農,他同樣眼裏只有頡利。
此時黑信徒們已經衝上祭壇與侍衛們戰在一處。這些侍衛都是最精銳的勇士,為了掩護可汗逃命都是捨生忘死,任憑黑信徒戰力強悍一時也沖不過去。
祭壇下頡利由兩名侍衛護着趁亂左衝右突,若不是祭祀禮服華麗異常,早已混入人群不知去向了。方岩眼看頡利越去越遠,數次發力急追總被人潮所阻,情急之下強行發動熾魂一閃十丈。
熾魂消耗體力極大,原本一天就能用一次,連續兩次發動導致體力立時透支,落地之時竟然腿一軟,險些栽倒!就這一緩讓兩個侍衛有了足夠的反應時間,兩把刀斜劈過來,攻敵之必救。
防守就會被纏住,方岩猛然從兩人身邊躥過,肩肋硬挨兩刀追上了頡利!頡利抽刀回頭,華麗禮服下卻是一張年輕的面孔,哈奇。不知什麼時候他和頡利互換了衣飾。
“來,殺了我!”年輕的特勤一心求死,手中彎刀胡亂揮舞,全無章法。
上當了!方岩竭力冷靜,告訴自己頡利一定還沒走遠,他一邊隨意抵擋哈奇攻擊一邊四處觀察,可周圍一片兵荒馬亂,頡利蹤跡皆無。
突然不遠處糧食燃起了熊熊大火,這是王庭儲備了整個冬天的糧食。火光照出了頡利的身影,此刻他忍不住暴跳如雷,糧食被燒意味着所有人都會被餓死!
陰暗角落裏的波羅夷嘴角泛起一絲笑容,他師徒幾人為王庭鞠躬盡瘁,師父和師弟死後頡利別說沒有風光大葬,就連口頭上的哀悼都沒有,這把火算是替師父師弟放的。
這下方岩終於找到了頡利,他連揮幾刀逼退哈奇,潛入人群中暗自向頡利而去。
定北軍卻沒有發現頡利的蹤跡,失去目標的眾人士氣大減,因體力不支而落馬者接二連三。發現糧食被燒的突厥人有些衝進火里去搶糧,更多人卻知道求生無望,反倒不再四散奔逃,同仇敵愾跟定北軍拚命了。
形勢再度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