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卡拉的奧義(六)
時光的輪盤在天際轉動，荒蕪世界了無生氣，真空不斷拉扯着軀體，大地給予重力，荒誕下流逝着生命。
新世界的血條就是卡拉，塵能察覺到體內源能細微的變化，它們正在被剝離，速度極其緩慢。
在黑暗降臨的前一刻，他進入了這處避難所。這由時鐘組成的世界充滿怪誕，象徵意義非凡，他已經見怪不怪。
其實也就是剛才，他有一些新的明悟。
利用人類的思維來解讀新世界，或許起點就是錯的。所有他目睹的抽象視界，或許並非有多少內涵，相反，它們充滿簡約與質樸。
軌道，小車座駕，畸形個體，爭奪能量，假面空殼，地名。
看起來都能引申多種含義，若假想為人類社會的象徵，那更是深刻現象的浮現。
他在觀察時極其仔細，生怕漏掉某些細節，忽略某些現實的映射。這沒有錯，在陌生又危險的地界，謹慎是人類生存的最大保障。
可他忘卻了一個關鍵問題，或者說這次進入的最大漏洞。
他攜帶了記憶。但這是機械的世界。
即使他的軀體與真人無異，卻依舊是金屬鑄成，所有感官皆為傳感器。思維在何處誕生？不是緊密相連的神經元，而是擁有龐大運算儲存的核芯。
沒錯，新世界不再是傳遞意識，物質由卡拉虛幻的現實，而是虛擬中更接近卡拉本質的機械世界。
一台被設置固定模式的機器會怎樣看待世界？那就是依靠本能，依靠程序鑒定，這樣看來，機器與低等生物的特徵極其相似。
雖然他意識到新世界的表徵即為現實，理解即是真相，還是差了一些，直到進入這裏，在沉思中才獲取靈感。
“你想的沒錯，可還是不夠。”
聲音自腦中想起，塵緩慢地移動腦袋，四處張望卻找不到聲音來源。
“我是你的鄰居，今天我們見過面。”
機械聲音似乎開始柔軟、悅耳，並且向女性中高音轉換。
他終於獲悉聲音的來源，正是時鐘巨針的敲動，周圍數十種滴滴答答與某種頻率契合，最終導入他的大腦。
而且他也回想起對方的身份，音樂節的歌者，神秘的鄰居，或者是新世界的巨頭？
“新世界遵循卡拉的奧義，在既定法則下，迎接命運的到來。”
塵在一瞬間想到很多，新世界奇異的規則，在浮空島跳入的科研人員，機械世界的表徵，以及詭異的卡拉融合。可最終他停止思考，用新世界的法則，本能地詢問到：
“什麼是卡拉的奧義，真相又是什麼？”
時鐘靜謐片刻，再次傳來迴響。
“害怕，顫抖，環境剝奪你的軀體，獲取危害警報后反射，這是人類的情緒，可機械不需要，它們因負面情緒而被削弱。”
聽到此處的塵一顫，身體隨即靜止，對方說的對，這不過是人體記憶的誤區，記憶相當於程序限制，勾起他人類本能。實際上沒有任何作用，並且加速了消耗。
“但命運走向何處，是變為冰冷的機械，無情的智能，還是全知的卡拉？都不是，源能終究是人在控制，異種會遭遇不可逾越的天塹。”
“新世界，就是嘗試突破這一限制的存在。”
莫名地，一個看似荒誕卻又接近真相的觀點產生：卡拉竟然能被機械掌握，新世界正是研究與擴展此類技術的研究室。
以目前星際的電子文明技術來看，若能夠量產掌控源能的戰鬥機械人，絕對能稱霸星際，畢竟身為超凡者的機械專家，他實在清楚源能的詭異恐怖。
但以目前的局勢來看，這一目標沒有達成，否則也不會有熵陣營挑起的戰爭，所有勢力都會臣服在機械帝國下。
那麼制約條件就是對方說的限制，阻止卡拉機械量產的天塹。怪不得機械行會甘願冒如此風險，不惜背叛卡賓孤注一擲地研究，若被其成功就是顛覆性地成就。
塵沒有詢問結果，很明顯，新世界有一定的進展，卻遠遠沒達到自身的目的。從進入的困難，以及內部同類的缺陷就能看出，融合而鑄就卡拉個體並不輕鬆。
沉默一番，塵提出一個與自身休戚與共的問題。
“那麼卡拉的詛咒又是怎麼回事，有辦法避免嗎？”
時鐘停頓許久，超出了之前任何一次，就在他以為對方不會回答時，頻率再次同步：
“融合就要付出代價，想獲得無限儲存的數據，邏輯到底的分析，甚至精神頻率的同步。對應失去無用的感情，清理低效的存儲，以至放棄本我的存在。
如果你所說的詛咒是最終變為機械，也許這並非詛咒，而是恩賜，一個進化為神的機會。”
神？那是怎樣的存在，是卡拉終極目標嗎？
擁有超凡力量的人類，確實有着自然界無法拘束的能力，若真的循序漸進成長為高序列，是否可以稱之為神。
“繁衍，生存。在滿足最基本的需求后，生物衍生了多餘的慾望，並填滿了它們的生命。就那麼忙忙碌碌，直至盡頭。”
“機械不需要，它渴望快樂，就將最濃郁的快樂輸入核心；體驗激情，就將無與倫比的刺激嵌套；不需要悲傷，沒有痛苦，甚至超越生死。這不就是你們口中的神？”
對方展現的知識以及對卡拉的了解，讓塵確定了自己的猜測，這絕對是一位高階超凡者，起碼在新世界是。
可在這一觀點上，塵並不認同。
“我想，我明白你所謂的限制是什麼了，這就是機械的詛咒。”
剎那間，時鐘停止，荒蕪世界流露出緊張的氣氛，真空中似乎被填充了冷漠一般的物質。
“萊恩讓我送信給機械行會，浮空島已經淪陷，想必這裏是最後的陣地，我不知曉你們的謀划，也不想深入參與，只想完成承諾。”
右臂受到卡拉刺激，印記噴涌恢弘銀光。
塵決定做最簡單的抉擇，無論對方是什麼身份，必定與機械行會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若能解鎖萊恩的加密，就是目標。
至於依靠機械行會抵達虛擬師的想法，塵已經不抱希望，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及時抽身才是最明智的對策，一個機械專家在如此爭鬥中，不過是個泡沫。
時針微微一動，真空恢復，他手臂上的印記飄散而去。
“你來的有些遲了，不過仍然有些重要的未知情報，我們會商討對策。”
說完，一道銀色徽章便打入塵的機械身軀中。
“這是機械行會的認證，是萊恩承諾。由於行會是仙女星海聯盟一員，你可以通過這份證明連結雲端來生成凱蒂斯數據庫。”
塵看着徽章消失，知曉這是虛擬世界特性，待到回歸真實，就能激發斯達拉交易所。
至於行會認證的解釋說明，看來對方清晰地獲知他的境界，明白他需要什麼。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你能夠離開新世界，否則萬事皆休。”
聽到這話，塵頓時覺得不太妙，雖然他之前已經對新世界的處境有了糟糕的評估，可當這事被機械行會大人物親口說出時，說明形式已經惡劣到極致。
“行會那麼多精英，難道也無力抵抗？”塵疑惑地詢問道。
“由於一些特殊限制，新世界三階以下超凡者會進入封閉狀態，而我無法直接插手。目前新世界只有另一位主腦級別的卡拉在操縱，入侵者雖然不多，頂尖戰力卻有主腦和元素使兩個三階。
依靠主場作戰以及卡拉手段，我們限制住了對方，但他們有備而來，平衡即將打破。
但你有可能成為攪局者，既是幫自己，也是幫我們。”
真實的原因透露，塵卻一點都不驚訝，若沒有特殊原因，對方怎麼可能持續關注他這樣的小螻蟻。
只是三階以下被封閉，那自己又是如何擁有意識的？看來不只是萊恩印記那麼簡單，或許與機械自由度有關。
這可能也是他從進入世界起，就成為大佬的鄰居並受到關注的緣由。
“風險太大了，我需要虛擬晶片與布洛結晶，作為報酬。”
沒有回答，只是時鐘再次前進，他的記憶中頓時多出一段信息，是存有相應物品的位置及密碼。
“我還需要尋找一位......”
話還未說完，眼前真空開始逐漸破碎，透射進黎明的曙光，飛馳的跑道上，正是他苦尋的隊友埃爾德。
荒蕪世界開始破碎，塵的座駕繞着時鐘巨輪向外界軌道繞去，他抬頭一看，已經又是一個周期。
斷斷續續的話語隨後飄來。
“記住你的”
“承諾”
“埃爾德”
“清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