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鵲橋仙
牢獄裏來了個小偷慣犯,叫阿獃,關在梅長雪對面,他眼紅梅長雪的伙食許久了。他說只要梅長雪把伙食分他一半,他便想辦法幫梅長雪逃出去。人生地不熟的,碰到這麼個熱心腸的菩薩,梅長雪很是感動,,好吃好喝供奉着。許多天過去了,阿獃圓潤了許多,梅長雪消瘦了不少。
夜黑風高的晚上,他扔給梅長雪一根鐵絲,道:
“外邊都打點好了,趕緊逃吧。”
大恩不言謝,千言萬語,欲言又止。梅長雪熱淚盈眶,正埋頭掏鎖洞時,獄頭來了,喝道:
“幹什麼!想逃獄啊!”
怎麼回事,阿獃不是打點好了嗎?她看向阿獃,阿獃也看向她。他並沒有愧疚地往後縮,而是指着梅長雪喊道:
“她就是想逃獄,我看見了---”
情急之下,梅長雪立馬閉上眼睛,拿着鐵絲東捅捅,西捅捅,假裝夢遊。獄頭打開牢門,喝問梅長雪,梅長雪當即假裝受驚倒地,狂翻白眼,還使勁兒抖,嚇得獄頭趕緊去找大夫。牧九川和林扶陽趕着回京復命,臨行前威脅縣官,若是嫌犯有個三長兩短,他不僅要摘縣官的烏紗帽,還要摘下他的腦袋。
獄頭走後,梅長雪氣得渾身發抖,質問阿獃: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幹嘛害我?”
“開個玩笑罷了---不必當真!”
說著,阿獃從頭髮里又抽出一根鐵絲,輕而易舉地開了鎖。
梅長雪趴在牢門前,死死盯着他,道:
“你不讓我逃,我也不會讓你好過。乖乖滾回去!不然我喊了!”
“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何必呢~來來來,我帶你一起逃~”
梅長雪不打算相信他,但阿獃出來后,竟主動替她開了鎖。看他動作熟練,想必平時沒少鑽研這些旁門左道。出門前,梅長雪猶豫了片刻,總覺得此事必須慎重!但她心裏又想着,碰碰運氣吧。就算被抓回來,最多挨幾鞭子,死不了。她可是‘姦細’,牧九川還等着從她嘴裏扣出點‘國家機密’呢,哪那麼容易死?
“你們幹什麼!想逃---”獄!
那獄卒話還沒喊完,便被一道冷光抹了脖子,瞪着充血的雙眼,倒在梅長雪跟前。鮮血的血從死人脖子裏噴出來,活生生的人體噴泉啊。第一次目睹這等慘狀,梅長雪嚇得直接癱坐地上,後來扶着牆才勉強站起來。這傢伙果真不是善茬,手起刀落,下手這麼狠,又怎會受她威脅?擺明了就是裝的,說什麼要帶她一起逃,說不定是為了拉她下水,讓她背下逃獄殺人的罪名!她往回挪了幾步,腿腳有力了,便迅速奔回大牢。
阿獃殺完跑來支援的獄卒,又折回去,道:
“我說梅姑娘,你不是要逃嗎?怎麼又回去了?”
“你走吧,不用管我,我不想拖累你---”
梅長雪縮在角落裏,不敢看他,身子顫得厲害。
“是嗎?”
顯然阿獃是不信的,又從發冠里抽出鐵絲,打算開鎖,卻發現鎖眼裏被折斷的鐵絲塞住了,根本捅不進去。他想起自己先前開完鎖后隨手將鐵絲扔了,想必是梅長雪急中生智,撿起鐵絲故意塞裏邊,以為這樣就能阻止他。
“你趕緊走吧,我發誓,我不會告發你的---”
“那怎麼行呢,說好了要帶你逃的---”
阿獃從腰間抽出一道冷光,迅速劈向鎖。只聽錚地一聲,鎖斷了,阿獃不慌不忙地走進去。此時梅長雪才瞧清楚,那道冷光其實是藏在腰間薄如蟬翼的軟劍。看上去軟弱無力的東西,能在瞬間劈開鐵鎖,可見他出手速度之快。
第二天,梅長雪和阿獃的畫像,貼滿大街小巷。
阿獃帶着梅長雪,離開了黃陵縣,往東北方向走。路上碰上了大雨,梅長雪高燒不退,整日暈暈乎乎的。某日,她微微清醒了些,隱約發現自己被綁在柱子上,手腳發麻,並聽到嘀嗒、嘀嗒的滴水聲。頭很暈,四周看不真切,面前好像有個池子,池子裏飄着幾個人,像是在游泳,又像是在沉浮。
池子之外,還有幾個人晃來晃去,在交談。
“怎麼回事,還沒活過來,莫非安平搞錯了?”
“去把仙師找來!”
仙師是誰?這是哪裏?血?莫非那嘀嗒嘀嗒的聲音,是她的血滴落的聲音?為何,她感受不到半點痛楚?她還活着,她能感受到自己微弱的呼吸,那群人究竟想幹什麼?她好像聽到他們提到鵲橋仙。
“仙師,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個白影,瞧着像個道士。
“七七命女,死而復生后,才有神軀。她沒死過,所以她的血沒法讓死屍復活---”
“安平,殺了她。快!”
梅長雪看到一個人影,提着大刀,飛身而來。熟悉的面龐,這不是阿獃嗎?大刀刺進她的心口,她還是沒感覺。可當大刀拔出,血液噴涌,那種生不如死的痛楚,呼嘯而來。
她慘叫連連,那群人反倒興奮地大笑:
“傷口癒合了---癒合了---鵲橋仙~鵲橋仙吶~”
多猙獰的面目啊,比血池裏爬出來的活死人還要恐怖。那些活死人戾氣極重,跳出來便大開殺戒。當密室血流成河,他們淌過血池,在梅長雪面前恭敬地跪下。梅長雪看見了幕後黑手狼狽的背影,雙眸中沒有慈悲,只有帶血的殺機。
“給我殺---”
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活死人領命而去,梅長雪看着地上的刀,那刀便似受到了召喚,顫個不停,而後嗖地飛過來,劈中鐵鏈。鐵鏈完好無損,刀卻斷成兩截。她深吸一口涼氣,盯着鐵鏈正要發力,白衣翩翩的道士出現了,仙風道骨之下,埋藏着一顆貪婪黑心。
“此乃靈鎖,屬金,非真火不可破。”
一道符術飄來,化作一縷煙,鑽進梅長雪的眉心。道士控制了她,那些活死人折了回來,乖乖站在血池邊,低着頭,排成兩排。沒多久,一批士兵用車運來許多屍體,那些屍體吸收了血池裏的血,又活了。
記不得是哪天,安平帶了個老奴,給梅長雪梳洗,換衣。
“待叔父攻得天下,我便放你走。”
“這話我都聽膩了---”雖然瞧不清他的神情,但她感受到了那無止境的貪婪,和恬不知恥的偽善,“承認吧,柳安平,你和你叔父並無兩樣。你最好祈禱,我永遠困在這裏。不然,我定滅你全族,一個不留!”
她閉上眼睛,瞧見了那滿天的血光。
一個婦人抱着孩子,可憐兮兮地跪在地上,哀求她,不要傷害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是無辜的。小傢伙哭得可憐,鼻子都紅了,梅長雪有些動容,正猶豫要不要大發慈悲時,孩子的母親突然拋下孩子,撿起地上的劍沖向她。
嗤~
婦人含恨倒地,手中的劍沒傷到梅長雪,反倒反過來,捅進她的心窩。那孩子嗷嗷直哭,最終連同這塊骯髒的土地,被火海吞沒。
火海之外,安平恨恨地咒罵道:
“你可真惡毒,連個孩子都不放過----”
梅長雪站在火海中,望着安平,道:
“我說阿南,你可真難伺候~你想玩,我玩不起,你不高興。我傾盡全力,奉陪到底,你還是不高興~~完全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一聲冷笑,火燒得更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