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言者無心
許弈林和顧島兩人坐公交車回到書店，時間已經來到了下午的五點半，天色變得昏暗異常，紅磚街道路兩旁的路燈已經自動地亮起，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此刻正是吃晚飯的時候。
踏進店門，見到坐在沙發上相談甚歡的李夢澤和王茹二人，許弈林並沒有感到過多的驚訝，似乎是對這個場面已有所預見。
他轉過頭，指了指通往二樓的樓梯，對顧島說：“你去樓上把行李簡單地放一下，我們一會先去吃飯，等晚上回來了，再收拾整理吧。”
“原來你是去接朋友啦！弈林！這位就是你一直說的，和你從小玩到大的顧島吧。”王茹看着站在門旁的顧島，開玩笑地說，“你好！我叫王茹，是許弈林的女朋友，你也可以叫我王姐。”
“她就是王茹，和你說過的，戴旭東的老婆。人挺好的，就是喜歡不分場合、不分對象，開一些不怎麼合時宜的玩笑。”許弈林有些無奈地說著。
顧島沒有料想到這個時間店裏還會有別的人在，在陌生的環境之中，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王茹的話，只是說了句你好，便不再吭聲，一個人提着行李徑直走上二樓去了。
許弈林看着坐在一旁的李夢澤，開口便問道：“怎麼樣？書還是沒有找到嗎？”
“我找過了許多地方，都沒有。看來我只能去學校的圖書館找找或者到別的書店裏去買了。”李夢澤略帶惋惜地說著，“不過，在臨走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不明白，想問問你，我想你可能會知道答案。”
李夢澤坐在沙發上仰着頭，看着許弈林的眼睛，說出了困擾着自己的疑問：“為什麼之前那個小男孩會願意花自己所有的零用錢，來買這本專業性如此之強而內容卻枯燥至極的成人考試複習材料呢？他這麼小的年紀就已經可以去參加這門考試了嗎？還有為什麼他只想買其中下冊的答案，卻不買上冊的考題呢？你難道看不出其中的古怪之處嘛？你不會真的只是因為他身上的錢沒帶夠，差這十五塊錢，才不賣書給他的吧？”
許弈林聽完，先是獃滯了一下，然後他遲疑地接過李夢澤手上拿着的習題集，避開四目對視，從容地回答道：“這一點我並不清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與厭惡，我只是個賣書的，並不需要知道他為什麼會喜歡這本書，這和我無關。硬要我說的話，我猜他有可能是覺得書封面上的圖案好看吧。小孩子嘛，一時好奇才想買的。而我不賣書給他的原因，同樣也很簡單，純粹只是因為他的錢不夠罷了。”
“剛才小夢把事情的經過都和我說了。這種話你騙騙她可以，我是不會相信的。”沒等李夢澤說話，坐在一旁的王茹就把話題給接了過去。
王茹憋着笑，假裝很嚴肅認真地說：“弈林，我還不了解你？你在平時是不會在意賣出去的書是什麼價錢的，更別說因為這種小事與顧客過多地為難，何況對方還只是個小孩子。但是今天不一樣，店裏的情況有點特殊，難得有個美女在場，所以你決定藉此機會‘表現一番’。我推測呀，單身的你，是為了引起小夢對你的注意，才故意無情地回絕了小男孩買書的請求！”
李夢澤聽了之後，整個人一愣。
許弈林知道王茹這是在和他開玩笑，笑着回應：“王姐，首先我要強調一點，雖然我現在的確是單身一個人，但是我沒有你說的那麼缺愛、那麼渴望別人的注意。其次，你也已經看到結果了，我沒有把書賣給小男孩，已經激起旁人對弱者的同情心和對我的反感了。如果我真的想要‘表現一番’以博得別人的好感，就不會考慮書的價格，把書送給那孩子不是更為直接嘛？何必多此一舉，吃力不討好呢？你不會以為我是捨不得那三十塊錢吧？”
王茹說：“照你說的那樣，套路的痕迹就太過於明顯啦。像小夢這樣級別的美女，平時在她面前裝紳士、對她獻殷勤的男人會少嗎？她肯定早就習以為常，對這種無趣的男人產生抵抗力了，正常的思路對她肯定是行不通的。所以你選擇反其道而行之，先是無情地回絕了小男孩買書的請求，然後還故意設下賭局，讓小夢覺得你這個大男人怎麼能這樣！不僅小氣吝嗇還狂妄自大。不過呢，和小夢進一步交流聊天以後，你的態度品性卻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回到了平時的你，不僅賣力地幫她找書，還很大器地認輸罰錢，甚至同意她獨自留在店中。這樣前前後後製造出的強烈反差感，反而更能吸引人，也就更容易讓她記住你了。現在的年輕女孩子都很吃這一套的。”
李夢澤聽着這兩人之間的對話，不禁有一些臉紅心跳。王姐剛才和自己單獨在書店相處的時候並沒有提起過這些，這些話好像是在幫許弈林解圍卻又更像是在捉弄他一樣。
她看得出眼前這兩人彼此的關係很要好，像這樣的小鬥嘴，在平日生活里應該是經常發生的。但她沒有想到的是，王茹這個沒比自己大幾歲，剛才還在書店裏聊家長里短、油鹽醬醋的姐姐，竟然是如此的想法獨特和幽默風趣。
不過她轉過頭來再仔細一想，也的確是如王茹所說的，從進店開始她就發覺許弈林和平日裏相處的其他男人有些不同。具體說不上來到底哪裏不同，但他從頭到腳都散發著一股奇特的氣質。如果沒有小男孩買書遭拒的插曲，自己也許不會和許弈林之間有如此多的交流，也不會對他這個人產生質疑與好奇，更不會之後從王茹的口中了解到這麼多有關於他的事。難道這一切真的都是他精心設計好的“套路”嗎？
許弈林笑了，說：“王姐，你的腦洞也太大了吧，要不要我給你拿東西補一補？我看吶，你是言情電視劇和小說看得太多了。和你說過多少次了，那些東西大多沒什麼營養，劇情也沒什麼邏輯，偶爾看看消遣消遣可以，別真把它當一回事了。”
“虛構的劇情雖然有時是有些愚蠢，但總究是來源於生活啊，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你是不是被我不小心說中了心裏的真實想法，不好意思啦？哈哈哈哈。”
王茹這時候已經徹底地憋不住了，捂着嘴咯咯地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