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泉將軍獲救 韓先生病倒
話說,李式從另一條懸橋奔去,顯然是走錯了方向。但就當他過了懸橋之際,聽聞山崖下傳來一聲慘叫,便帶人直往山底下追去。那聲慘叫正是來自張泉和一同落入懸崖的村民、士卒,而李式誤以為是韓雄……
“喂!——前面的可是王妃、韓先生?”那陣呼喊正是來自李式。
眾人大驚,沒找到張泉,居然遇到了李式。
但見李式一行人出現在迷霧之中,緩緩往這邊走來,他還背着個人,那人似乎傷得不輕。
“李將軍為何也在此地?”王妃發問道。
“王……妃……”李式沒有說話,說話的竟是他背着的那人,這聲音是……
“泉弟!是泉弟!”韓雄興奮地上去迎他,“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居然……能在這裏……見到哥哥……”張泉力氣不足,渾身濕透,斷斷續續地說道。
“王妃!先生!某聽聞一聲叫喊,便追趕至此,沒想到,既救了張將軍,又遇到王妃,真是驚喜吶!”李式也興奮地笑道。
由於慣性,張泉實際落地的位置有所偏差,他和他的那隊人被懸橋甩到了離這邊較遠的溪流中。可從這麼高的山崖上墜落,就算落入溪流,有河水的緩衝,也難免會摔成內傷。韓雄既驚訝,又不解,道:“泉弟傷得不輕,快回村歇息!”
“村子在山腰上,回去還得走很長一段路啊!”張鈺抱怨道。
“何不在此休整片刻,”李式從口袋中掏出一株嫩草,得意地喊道:“看!”
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吸引着張鈺上前仔細察看,突然驚道:“龍仙草?!”
她這一聲又引得眾人一驚,上前問道:“這草是在何處採的?不是只有在村后瀑布潭水旁才有的?”
“就在張泉他們掉落的溪流邊。這草,看着就像鈺兒姑娘先前救治村民所用的,於是,我便采了兩株。正逢他們傷得這般嚴重,就只得死馬當活馬醫了……哈哈哈……沒想到,竟然效果不錯!”
“你是如何熬藥的?”張鈺很專業地問了句。
“熬藥?”李式有些吃驚,道:“當時他們不省人事,要不是先生教的幾招,判斷出他們還有心跳,我早就打算放棄了。他們人這麼多,也背不回去,直接水裏洗洗,喂他們吃!”
“直接入口?!”張鈺大驚,這種方式,實在太土。
“見到泉弟……沒事……”本該值得慶幸、歡愉之際,突然,韓雄兩眼一黑,倒在地上……
“韓大哥!韓大哥!”
……
雙耳只能聽到模糊的呼喊聲,整個人昏死過去。
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一張破舊的木製床板上,渾身酸痛,頭有點暈。這一幕,似曾相識。沒錯,就和他初來這個年代時一樣。而他正是在一場醒來便早已忘卻了的噩夢中,驚醒。
“韓大哥!韓大哥!”
是張鈺的聲音,她正要來給韓雄服下湯藥,沒想到已經醒來,令她興奮地抓着韓雄的手,呼喊着。
“這裏是……”韓雄話語軟而無力,癱在床上,一動不動。
“這裏是倉頭村啊!”
張鈺兩眼淚珠一下子涌了出來,一大滴,一大滴地滴到了韓雄的衣襟上。惹得韓雄有氣無力地笑道:“這是怎麼了?”
“沒……沒事……”
張鈺突然鬆了手,背過身去,抹着眼淚,刻意不想讓韓雄看到這時候她的“醜樣”。而韓雄只是微微笑了笑。
“咳咳!咳咳!”
“你不要緊吧!”聽聞韓雄突然咳了起來,張鈺連忙回頭,將他扶起,拍了拍背。見韓雄咳嗽緩了過來,便又拿起葯湯,說道:“快!韓大哥,快喝了這碗葯!”
“我得了何種病症?可是疫病?”聽聞要喝葯湯,韓雄一時想起了自己先前的癥狀,不斷追問着。
“韓大哥放心……這疫病並非真無葯可治,已有幾名傷患明顯好轉……”張鈺說得不是很肯定,反倒讓韓雄更為恐懼。雖說先前面對這些傷患時,他表現的信心十足,但那時的他並不是患者,並沒有病人常有的消極心態。這回換做他是病人,面對病魔,他其實是比較脆弱的……
“快喝!”張鈺逼着韓雄接過葯湯,但他手裏沒勁,險些將葯湯打翻。張鈺只得一手拖住,一手扶着他的背,將葯湯送入了他的嘴。
頓時,一種來自因病得福的甜味,碰觸着他的味蕾,兩眼緊盯着張鈺,兩頰微微泛着紅潤。而張鈺,低着頭,害羞地不敢盯着韓雄。又是這樣,韓雄更肆無忌憚地看着,似乎是借自己生病為由,做了些“壞事”……
“鈺兒妹妹!”突然身後一聲呼喊,是王軼蔚突然闖進了屋子。嚇得他倆慌忙改變姿勢,那葯湯還沒喝完,張鈺竟突然鬆手,而韓雄沒力氣拖住,打翻了!
“燙!燙!燙!”
韓雄連忙跳起,像是變了個人,完全不見方才得了瘟病後毫無力氣的狀態。
“這被子這麼厚,我倒是想知道燙壞了哪裏?!”
韓雄絲毫沒理睬王軼蔚的取笑,“可惜了這碗葯湯……”
“不打緊,我這就再去熬一碗。”說罷,張鈺拿起碗,轉身低頭,徑直走了出去。
見張鈺出了屋子,王軼蔚也無趣地離開,留下韓雄孤身一人,坐在床頭。這打濕的被褥也沒法蓋了,韓雄連忙掀開被子,緩緩起身,只想着出去走走,透透氣。
“先生怎麼出來了?”見韓雄出了屋子,蘇老鄉連忙上前攙扶。
聽聞屋子裏傳來韓雄的聲音,所有人都來到屋前,期待又擔心。
韓雄披着厚重的大衣,緩緩走出屋子,沒說話,只是有些吃驚。
“先生!”
突然,這些村民紛紛下跪,拜道:“謝先生救命之恩!……”
話語中,帶着淚水……
“咳咳!咳咳!……諸位快起……快起啊!”韓雄有些懵,思緒完全沒轉過彎來。
“先生,這些可都是您救的村民啊!”蘇老鄉在旁解釋道,而這些村民已是泣不成聲。原來,這些村民,正是那日韓雄率眾偷襲,奮力救出的那些薛村村民。而他們大多都得了疫病。要不是得韓雄相救,不是死在病魔的摧殘下,就是死在敵人的淫威之下。
如今,在空氣清新的山林間,又有張鈺調製的有效藥方,村民們竟漸漸恢復了健康。可韓雄病得很重,他本就因勞累出現了感冒的癥狀,又經這回瘟疫的襲擾,病情危重。好在有張鈺的悉心調養,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韓雄不禁自責自嘲起來……有時候想想,外科醫生,除了開刀,啥都不會,用的葯最多的就是抗生素和止血藥,這些知識在東漢幾乎可應用的僅就百分之一。可他還是靠着自己這份膽量,這份仁愛以及她們雙手,拯救了一個又一個普通百姓。戰亂中,死傷是必然的,而起死回生是可遇不可求的。
“韓先生……”就當韓雄站在屋前發著愣時,一名老者,拄着拐杖,緩緩走來。
“是……族長!”一股親切熟悉的情感湧上心頭,韓雄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大衣,作揖拜會。
“豈敢讓先生行此大禮吶!”老族長亦拱手相拜道:“果不其然,正是先生此法,解救了我等災民!”
“言過其實!言過其實……”韓雄反應慢了半拍,原是那夜他的那句誇誇之詞,在張鈺等盡心竭力下,終於應驗了,反到令他不由慚愧起來。
“韓大哥!——”但見張鈺雙手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葯湯徑直快步走來,一下來到了韓雄面前,吼道:“怎麼出來了?快回去躺着,你現在最需要休息!”
“無妨!無妨……”韓雄堅持在眾人面前裝作自己並無大礙的樣子,一手接過滾燙的葯湯悶頭一喝。
“你慢點!慢點……”
韓雄硬是全部喝了下去,引得眾人激動地淚流滿目。在笑語與淚水中,韓雄被張鈺推回了房間,靜心休養……
話說,距上回遭受襲擊已過去多日,王妃等久居山林,不知山外村鎮的情況,更不知伍習和匈奴人的狀況。當外出打探的士卒趕回村落的時候,眾人才得知,整片弘農郡皆被疫病之霧所籠罩。
遭受多次戰火,弘農瘟疫事件開始發酵,伍習的大軍同樣也在這次災難中失去了戰鬥力,所有人都深陷在這片廣袤的瘟病區。
見這番場景,左賢王慌了起來。儘管他的勇士各個身強力壯,對疾病的抵抗力定然不在話下,但再在這裏待下去也不是辦法。就算最後他奪得了弘農,也只不過是一處被人遺棄的災民區。自顧不及,又如何救得了這些災民?
想到這裏,劉豹連忙帶人連夜撤出了弘農郡,幾個已被感染上疫病的族人,被遺留在荒村。他們沒能被帶上逃脫病魔的征途……
就在伍習失去重要同伴之際,從北面殺來一支隊伍。這支隊伍以騎兵在前沖陣,直插伍習大本營。此時的伍習大軍,哪還有繼續抵擋的能力。他的軍隊在轉瞬即逝間,被瓦解。
而那支軍隊所掛的旗幟,正是“段”!
沒錯,就是段煨的部隊。
段煨在回去休養了幾日後,再度召集了人馬,以報那夜一箭之仇。而在他休息的這段時間裏,他也沒有閑着,他的斥候準確彙報了伍習、劉豹以及王妃等動向。在得知伍習孤立無援的時候,給予其致命一擊。
段煨以完全壓制的方式,快速結束了戰鬥,可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的這些兵丁也同樣出現了廣泛的咳嗽、流涕等癥狀。更有甚者,發熱、寒顫,高燒不退。如此輕鬆的一場戰役,為何會給自己軍隊帶來這般嚴重的打擊?
伍習被五花大綁,帶到段煨跟前。
段煨一見到伍習,便忘卻了這些“瑣碎”的事。他一個勁兒地挖苦伍習,各種嘲諷,笑他當日假死脫身,今日又栽倒了自己的手上;笑他帶兵無能,弱不禁風;笑他只會暗中射冷箭,不敢正面與其交手……
可伍習一言不發,故作鎮定。
一直笑到自己沒力氣笑出聲來,段煨終於問道:“你這廝,可知悔改?”
本想一劍將其刺死,可段煨沒有那沒做。當韓雄救了他之後,他就像重生了一次般,整個人性情大變。殺戮解決不了問題,只會有更多的仇怨,唯有善待他人,才能得到民心,收攏天下軍隊。
“爾可知,為何這支勁旅會敵不過爾等老弱傷殘?”伍習見段煨已無力吐槽,終於開了口,進行還擊。儘管他雙手雙腳全被綁了,但依舊擺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竟然口出狂言!”段煨大怒,突然又冷靜了下來,“哼哼!你可是說,你連老弱病殘都比不了?”
“你!……”
嘴上過過癮,求得一時之快,但段煨卻怎麼也想不到,老族長那夜說的瘟疫,真就爆發了!
第二日,他的隊伍情況更糟。他們本就是駐守弘農的軍隊,一小部分士卒已染上了這種疫病,只不過其前驅癥狀並不明顯。經歷了這次小戰役之後,他們的病情開始加重,而他們俘虜的更是已經患病更深的病患。越靠近瘟疫的起點,病症越發嚴重……
聽聞山下病情危急,還在服用藥湯,接受抗疫病治療的韓雄,連忙掀開被褥,帶着眾人下山救治。
儘管王妃、張鈺竭力制止,但他毫無猶豫,義無反顧,就留下這麼一句話,“這山裡要啥有啥,全都是統統都是寶!既然都已經找出救治這種疫病的藥方,為何不好好利用,救治山外的百姓?”
就因為他這句話,那些被他拯救過的倖存下來的村民和士卒,抱着再度染病的必死之心,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一同下山。
然而,這種疫病,一旦感染,體內便有了抗體,只要能挺過這一回,將來便不再會感染上。可想要挺過這一回,光靠喝喝葯湯,對症治療,顯然還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