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專業的演員

仁川廣域市富平區，十井洞壁畫村，《偉大的隱藏者》拍攝現場。

“StandBy！場務開始清場，攝像、收音、打燈、場記，演員各就各位，化妝師、助手留在場邊預備，其他人保持安靜。”

“1號機就位！”

“2號機OK！”

“3號OK！”

“收音已準備好！”

“燈光正常！”

“演員Ready！”

副導演中氣十足地對着場內眾人發出指令，每位被他點到崗位名字的劇組人員，皆逐一揚聲回應，迅速行動起來。

“Sound！”

然後又向收音師喊出一個術語，示意他可以開始收錄聲音，對方回應：“Speed！”

代表已開始收音，錄音機正常運作。

“Camera！”

“Roll！”

攝影助理也回應表示攝影機已啟動，現在開始運作。

後方，正在圍觀的其他劇組人員，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皆屏神靜氣地看着場內的情況。

剛剛為自家演員OPPA補完妝，回到後方牆邊站定的金伊琳，也睜着明亮的雙眼看着副導演發號施令，但手掌卻捂着嘴巴，生怕自己發出任何一丁點聲響。

雙臂抱着一件大衣，正在打量四周的南允浩，偏頭看到她緊張的模樣，有些無語地閉上了眼睛，接着又張開視線望向場內的收音人員，其實他們現在距離收音的麥克風足足有十米多遠，除非是高聲喊叫，不然在正常的情況下，應該不會被麥克風錄到他們的聲音，不過也沒有人會敢去作出嘗試，因為一旦打擾到電影拍攝的進程，導演雖然未必會把你罵個狗血淋頭，但是把你直接趕出片場並不是沒有可能......

場記員把一塊傳統硬木材質，黑白雙間的場記板舉到鏡頭前方，同時確定攝影機能夠完整地拍到場記板上三個印有『Scene』、『Shot』和『Take』標題的方形大格子，裏面已經用白粉筆清楚寫下了『38、03、01』的字樣，只待副導演給予指示，就可以馬上打板。

『打板』是現場拍攝的重要一環，由於電影不是按照劇本的順序拍攝，所以在開機拍攝前，場記員必須記錄現在的場次編號，以免在後期剪接影片時造成混亂。

另外，因為在拍攝電影時，聲音和畫面是分開錄製的，所以到後期電影製作，剪接師會利用打板的聲音和動作，將畫面及聲音串連起來，達至聲畫同步的效果。

副導演舉起右手，打了一個OK手勢。

見此，攝影助理高聲地把場記板上記錄的場次、鏡頭編號和拍攝次數報讀出來：“三十八場三鏡一次！”

啪——

清脆的打板聲響起，場記人員收回場記板退出場外，以免自己被攝影機捕捉入鏡。

導演張哲秀站在監視器前，看着場中男演員的背影，直接朗聲喊道：“Action！”

......

陰暗而殘舊的建築大樓內，李柏然站在破敗的樓層邊沿，雙眼眺望着遠方的夜色，他把雙手插在身上綠色運動服褲袋裏，頭上頂着一個雜亂的瀏海髮型，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個不修邊幅的宅男，遲疑半會，問出一直徘徊於心的難題：“組織，為什麼會下達這種命令？”

這段劇情講的是北韓新任領導人上台，改變了此前與南韓敵對的外交策略，決定中止間諜滲透活動，但由於包含三位主角在內，所有潛伏在南韓的5446特殊部隊士官都不能被外界發現，於是便單方面向這批人下達了最後的任務信息。

『5446最終命令：自殺』

『違抗命令者，由監視官親自處決，監視官在完成任務后自殺』

李柏然飾演的元流煥，因為自己還有一位身處祖國北韓的母親，親情的留戀讓他第一次對任務產生了懷疑，沒有即時執行自殺的命令。

掌控1號機的攝影師，把鏡頭從李柏然的後半身特寫緩緩向後移動。

身處左後方，頭戴黑色鴨舌帽，穿着黑色行動服裝的李玹雨被攝入畫面內，他以低沉的語調回答道：“我們不能詢問理由。”

2號機從李玹雨的右前方位置開始錄製，周遭的燈光助理們，利用反光板和遮光布，營造出昏暗陰冷的光影效果，黑暗的環境遮掩着他的身驅，微弱光線映射他的左邊側臉，在監視器的屏幕里，現出一個被陰影所籠罩的上半身側臉輪廓，他又問出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組長，你害怕死亡嗎？”

此時，架設在李柏然左側的3號攝影機，給了一個近鏡，從這個鏡頭角度望去，李柏然厚長的頭髮已蓋過了雙耳和眉毛，但他直挺的鼻樑、削薄輕抿的嘴唇，以及稜角分明的下顎線，無不散發著冷傲不凡的獨特氣質，沐浴着月光的挺拔身姿，宛若黑夜中的孤鷹孑然獨立，言語間帶着不為所動的堅定信念：“只要家人的安全能夠得到保證，我可以為了祖國而犧牲......但在那之前，我要向總教官確認這件事。”

李玹雨低着頭，緩緩邁步走向李柏然，同時開口問道：“你是不準備接受命令嗎？”

李柏然扭過頭來，冷峻的臉孔和老土的髮型看似格格不入，但猶如鷹隼般的銳利目光，卻讓人感受到一股危險氣息，當聽到對方接下來的提問，眼中卻閃過一絲複雜旋即隱去，倏忽即逝，不留半點痕迹。

張哲秀看着鏡頭畫面微微一笑，這幾個眼神和微表情都轉換得恰到好處，沒有過分雕刻的矯飾，而是一眼入心的真實，渾然天成的表現，讓他心中忽然冒出一種『他就是元流煥，元流煥就是他』的奇異感覺，這下對於自己所挑選的男主角，又越發地覺得滿意了。

“你在那個時候為什麼要救我.....？”

“如果組長你當時沒有刺傷我，沒有教會我要永遠牢記受傷的痛楚，我就不可能一直存活下來......”

話音未落，李玹雨已經走出陰影，抬頭露出冷漠俊俏的臉容，瞬間舉起暗中藏着的手槍指向李柏然，同時情緒激動地說道：“也就不會發生現在這種事！”

被冰冷的槍管指着自己，李柏然雙眼微微一眯又回復深沉幽冷，彷佛此前的表情和眼神變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他毫無懼色盯着對方，雙手依舊插在褲袋裏。

此刻，3號攝影機已轉移到李柏然的右側，鏡頭從下方角度往上拍去，李玹雨右手舉着裝有滅聲器的漆黑手槍，直挺挺地指着李柏然的頭部，說著冷酷的台詞：“我是這一區的監視官，留下你最後的遺言吧。”

李柏然不發一言，仍只是用難以言明的複雜目光盯着他。

因心中已有牽挂，故不能無情死去。

“把槍收起來吧。”

染成金髮，扎着時髦小辮子髮型，從樓梯處走下來的朴基雄，把手中燃點的香煙拋在地下踩滅，然後雙手插袋，拖着弔兒郎當的步伐走過來，對着正在對峙的兩人沒好氣地說道：“我早就說過，我們只是小魚蝦......多幾條，少幾條也沒有差別。”

說罷，抿了抿嘴看了別處幾眼，彷佛自己就只是過來搭個訕而已。

“Cut！”

張哲秀喊了一聲，全場繃緊的氣氛登時得到緩解，攝影師停止拍攝，收音師把一直高舉着的長吊杆麥克風小心放下來，而負責打燈和拿着反光板、遮光布的燈光助理們，也都留在原地待命。

“休息十分鐘，再來一次。”

不要誤會，導演並不是對這段戲不滿意要NG，事實上張哲秀對這一段鏡頭已相當滿意，不過在電影拍攝時，基本上每個鏡頭都不會只拍一次，原因除了是希望看看演員能不能有所突破，也是為後期剪片預留後備鏡頭。

李柏然，朴基雄和李玹雨同時在寒冷的天氣中，輕輕呼出了一口白色煙霧，涼風一吹，熱氣瞬間飄散，助手們趕緊上前，分別為三位演員套上外套大衣，然後遞過早已準備好的熱飲，讓他們保持身體暖和。

劇組現在身處的十井洞壁畫村是臨近海邊的地區，村內高樓大廈並不算多，所以當晚上的清涼海風吹來，實在是冷的可以，而先前除了李玹雨是穿着黑色立領的厚外套戲服外，朴基雄和李柏然內里就只穿着薄薄的打底上衣，以及分別外加一件普通的針織外套和運動外套。

此外，李柏然剛剛的站位其實是最當風的地方，所以每當夜風吹過，他就覺得自己像是沒穿衣服一樣，涼颼颼的，所幸因為他平時有持續鍛練身體，抵抗力驚人，才能夠神色自如，若無其事地完成拍攝工作。

拍電影，必須學會忍耐，就算環境多惡劣，身體再痛苦，你也得堅持到最後。

這，才稱得上是專業的演員。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