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農舍
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思在作祟，卡洛琳竟然破天荒地問巴斯特想不想學武鬥術。
然而巴斯特想到每一次卡洛琳身披雷霆，如同一個戰神一般的身姿，竟然也出乎意料地同意了，但其實他想到的更多的是那個在學院訓練室里的那一抹倩影。
心下覺得，若是可以學點武鬥術，說不定還可以更近一步地接近她。
可是小傢伙完全不知道那位他正偷偷想念的姑娘已然去了曙光城，成為了駐城的軍士。
而那個姑娘等真正過了年關便是十五歲，按照梵都林帝國的標準十六歲便已經成年，可巴斯特這裏還只是一個六七歲孩童罷了。
至於武鬥術的學習，目前唯一的難處就在於巴斯特的左腿，雖然現在已經恢復到不需要再拄着拐杖的地步了，但是總還是有些行動不便。
卡洛琳雖然對於人的關節有所了解，但畢竟不是醫師，也不太好下決斷。
也只能定下了再過幾天，等巴斯特身體好些了，就先教他幾招護身的招式。
所以現在，是難得悠閑的時光。
兩人跟着巴斯特母親待在家裏小憩。
巴斯特所居住的石屋有前後之分，前半段非常的狹小，也就是放得下一張大橫鋪、煮東西的灶台、一張桌子，牆角用布簾圍繞着一處地方，那兒是一家人上廁所的地方。
可以下腳的地也不算多，但打理的乾乾淨淨后，這個小地方還算是溫馨。
而房子的後半段卻是圈養羊的地方，石屋的另一邊有個後門，十來頭羊都從那兒進出。
養羊的地方地勢較低，且沒有鋪上磚石，再加上兩者生活的區域之間隔着相對厚實的磚牆和木板門，可磚牆只砌到了成年男性的胸口，為的是方便起夜的時候看一看羊群的情況。
不過也有些無法避免事情會發生，譬如冬天屋子裏瀰漫著濃重的羊膻味和羊糞蛋子的味道，再比如春天羊群深夜的悸動與整夜不停的喧鬧叫聲。
雖然兩者同處於一個屋檐下，但也算是相安無事，大概也算是底層人民的智慧。
畢竟如果將羊群養在外頭，那可是要冒着被草原狼偷走的風險，住在一起而產生的不便已經算不上什麼問題——羊群可是維持生計的根本。
更別說如果少了頭羊，被領主知道了又會有什麼責罰。
卡洛琳坐在床邊，接過巴斯特母親遞來的熱茶，不住地感謝。
說是熱茶也有失偏頗，因為偌大一壺裏頭，僅僅只有兩三葉細小乾枯的茶葉隨着翻滾的熱水在裏頭上下舞蹈。
現在給卡洛琳的這碗裏赫然也漂着一葉。
女戰士並沒有馬上喝，而是起身望向了屋內矮牆的另一邊，那裏此刻一隻羊也沒有，空空蕩蕩的。
巴斯特母親發現了卡洛琳帶着詢問的眼光，笑着輕聲說：
“鮑勃領着羊群出去了，傍晚的時候才會回來。”
另一邊的巴斯特脫了鞋，也脫了身上的外衣外褲，坐在床上，整個人蜷縮在床上的被窩裏，靠在離火爐較近的地方，看着面前的兩人，他接過了話頭：
“鮑勃是我的父親。”
卡洛琳也不是什麼善於言辭的人，此刻也不知道如何接話，若是淡淡地應和一聲似乎也不太禮貌，只好沉默地微笑了一下。
氣氛一時間也有些凝滯，在這無人說話的短暫靜默中，唯有火爐上燒得烏黑的陶壺發出波洛波洛的聲響。
巴斯特母親也察覺到了一絲尷尬，這個農家婦人有些窘迫起來，家中也稍有客人來訪，兩頰的紅不知道是風吹日晒造成的還是因為現在的氛圍更紅了些。
也就乘着這個時候，卡洛琳正仔細地打量着面前的這位婦人：
她身上穿着臃腫破舊的棉襖棉褲，頭上帶着頭巾，一張臉看上去有往日勞作留下的疲倦，甚至眼角的皺紋里都藏着憔悴，但整個人看上去倒也還算是精神。
她的雙頰瘦削，眉宇間和巴斯特有幾分的相似，但跟小傢伙的稚氣比起來，婦人的模樣看上去更加得堅韌些。
這些原原本本應該刻在骨子裏的性格就寫在了她的臉上。
此刻婦人快速收拾了心情，向著卡洛琳展顏微笑：“還未請問您是？”
“哦，”卡洛琳趕忙將手中的小碗放在了桌上：“夫人，我是護送巴斯特回來的傭兵，您叫我卡洛琳就行了。”
婦人看了巴斯特一眼，正要開口說些什麼，但此刻的小傢伙突然從床上爬了起來，一雙眼睛裏閃着光：
“嘿嘿，媽媽，卡洛琳可厲害着呢，看到她身後的圓盾了嘛，她舉着盾可以將一人一馬直接撞翻哦！”
那副得意的模樣，彷彿撞翻一人一馬的不是卡洛琳，而是他。
婦人面色一凝，原本傭兵這個詞語在這裏本就是惹是生非的代名詞，再加上小傢伙的描述就更讓她心中有所沉重了。
不過，也好在卡洛琳雖然身材高挑，但一身皮甲再加之背後的缺角圓盾，看起來沒有很強的攻擊性，而且和那些喜歡將疤痕裸露在外頭並且還拿着武器耀武揚威的傢伙完全不一樣。
況且卡洛琳的臉龐有種野性的美，此刻平靜的面容除了隱隱有種攝人心魄的魔力之外，一雙眼睛更有非常強烈的吸引力，這無形中就成了一計安心藥
讓婦人略鬆了一口氣，也沒有特別的緊張。
她小心地用長柄鐵夾翻動了一下爐底堆放的木炭，這種木炭經過了魔葯的浸泡處理，等晾乾后燃燒竟然沒有絲毫的煙氣產生。
“那這一路上幸苦您了。”似乎也是察覺到了卡洛琳一時間不知道怎麼稱呼自己，她又補充道：“艾爾瑪，您可以叫我艾爾瑪。”
兩人一時間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了。
艾爾瑪又向著卡洛琳道了謝，讓卡洛琳也坐在了床邊，這才坐到巴斯特旁邊，拿起他的茶色斗篷縫縫補補起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從艾爾瑪的話里，卡洛琳終於對於巴斯特一家有了些許的了解。而她也將自己和卡爾冒險時的一些趣事兒拿出來分享，巴斯特卻因為旅途中的勞累，趴在一旁沉沉地睡去。
中午時，艾爾瑪簡單熬了點粗糧糊糊，卡洛琳也拿出了些包裹裏帶着的肉乾，叫醒了巴斯特后，三人算是吃了頓還算可口的午飯。
飯後，艾爾瑪繼續做着針線活兒，卡洛琳則坐在一邊安靜地看着，手裏端着一碗熱茶慢慢地喝，而巴斯特上午睡了個飽，此刻地他正翻出那本法師留下的手札認真地翻看着。
大約是冬日的緣故，時間過得很快，天黑也得很快。
這才過了中午沒多會兒，就看窗外的夕陽將要西下了。
就在這安靜悠閑的時刻，趴在地上的帕比突然抬起了頭，望向了門口。
卻見一個人推門進來，門外空氣裏帶着一絲寒意，還沒等完全寒氣的觸手攀進室內，那人立刻就關上了門。
“安娜姑姑！”
巴斯特歡叫着，從床上跳了下來，一把抱住了面前這個還裹在厚實圍巾中的女人。
被稱為安娜姑姑的女人，此刻笑着脫下了圍巾，一頭亞麻色的長發灑落下來，她一手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笑罵道：
“別光腳在地上跑來跑去。”
說她是女人倒也不完全正確，說是少女倒也更加貼近些，十七八歲的模樣，整個房間也因為她臉上的笑容而明媚了幾分，整個人有一種別樣純凈的美麗。
艾爾瑪也起身迎了過去：“回來啦。”
說著接過安娜另一隻手拎着的包裹。
安娜自然也看見了同樣從床邊站起來的卡洛琳。
面前這個修長的女戰士，身上似乎有一種看着連整個房間都無法容納下的氣勢，她心中雖有疑惑，但還是出於禮貌地打了招呼。
卡洛琳早在路上的時候就聽巴斯特在偶然間聊起過的這個安娜姑姑，平日裏艾爾瑪會到鎮上一些富裕家庭幫着做些家務針線活兒，這個時候就是面前的這位安娜姑姑在家裏照顧年幼的巴斯特。
而小傢伙那個便宜的魔藥學啟蒙師傅，似乎也是因為遊歷到此地對安娜一件鐘情才留下來的。
見對方對自己打了招呼，卡洛琳也點頭回應。
安娜一手牽着巴斯特就大大方方地走了過去，臉上帶着乾淨的微笑，伸出了手：“安娜。”
女戰士也伸出了手握了過來：“卡洛琳。”
一個高個子的女戰士，一個矮個子的農家女孩。
似乎就通過這麼簡短的介紹和簡單的握手，就從對方的眼神中讀懂了什麼。
安娜又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拍了拍小傢伙後背：“趕緊換套衣服去。”
艾爾瑪愣了一下，剛想詢問什麼。
安娜卻笑着說：“艾爾瑪，今天小傢伙剛回來，我準備帶他去鎮上的烤肉店好好吃一頓。”
巴斯特聞言歡呼一聲，趕忙跑去換衣服，一旁的艾爾瑪有些遲疑。
少女笑着抱了婦人一下：“沒事的，現在我們家的小傢伙也算是一個小富豪了呢。”
艾爾瑪苦笑着點了點頭：
“……那你們早點回來。”
一旁的卡洛琳卻馬上想到了什麼，眼中似乎有異彩閃過，但她沒有說話。
安娜回頭看向了卡洛琳：“一起來吧。”
女戰士面上的表情帶着玩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