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盛歌大變
次日,天光乍破,危重梧離開亦仙宗之前,先去了一趟谷淵,那裏有幾個看守入口的是高靈峰上的弟子。
危重梧便遙遙的站在遠處,望着,入目是經久不散的雲霧,籠護那裏的結界完好無損。
眉間的師徒印自從昨日取出輪迴子石后便再沒有任何動靜。
她又看了一眼,將心底那一絲擔憂掩下,轉身離開谷淵后,便馬不停蹄下了亦仙宗,隨手聚集靈力撕裂空間快速趕往輪迴子石投映出的城鎮。
沒多久,只見境南一處城牆旁的樹林中的空氣微微扭曲,一道紅衣身影突然憑空出現,風颯颯而過,帶動青絲拂過臉頰。
破碎的陽光從葉間灑落在她身上,彷彿給她渡了一層淡淡的金,清冷驚艷的面容上面無表情,淡淡的看着一道細長的若隱若現的靈線從她的儲物戒中蔓延出來,往那牆頭上攀爬而去。
她微微抬頭,長睫微動,往身旁高高的青磚高牆上方看去。
正好看到靈線成功爬過去的樣子。
就是這個地方了。
危重梧放下手,足下輕點,飛上牆頭,又快速跳下消失在城牆下來來往往的人群中。
速度快到守城兵只覺得一陣風颳了過去,什麼也沒看到,揉了揉眼睛,繼續巡邏。
危重梧閃身來到一處小巷子中,隱藏在陰暗處,不多時便從裏面走出來了一個樣貌平平,劍型玉簪輕挽青絲的素衣女子。
她出了小巷子,一路順着街道往靈線消失的方向走去。
街道上人非常多,熱鬧非凡,吆喝聲說話聲不絕於耳。
滿滿的都是在高山仙宗靈門中感覺不到的煙火氣息。
看着迎面而來賣糖葫蘆的小販,危重梧微微側身避開,微垂眼眸準備繼續往前去尋的時候,卻忽然扭頭看向旁邊一個叫:“壹家”的客棧。
一抹淡到近乎看不到的靈線在門口一閃而過,似跑裏面去了。
她頓時二話不說,一撣袖子,便追了過去,剛進去便聽到裏面坐在牆角的唯一一桌上的三個客人壓低了嗓子聊天。
有人壓低嗓子說:“哎,你們聽說了嗎?”
一人疑惑:“什麼?”
另一人有些慢半拍:“啊?”
“就是盛歌門門主的那個昏睡好幾年的,叫什麼驚曇的天才大徒弟好像在不久前突然醒了!”
聽到這裏,危重梧下意識留心了一下,剛扭頭往裏看了一眼,就見那方才還倚靠在櫃枱昏昏欲睡的小二突然一個激靈睜開眼,看到她,眼睛一亮,連忙跑了過來。
“這位客官是要吃飯吶,還是住房?”
危重梧頓了頓,剛想說不必了,又聽有人說問道:
“真的假的?不是說醒不過來了嗎?當年那盛歌門主可是心如死灰似的……”
“當然是真的!而且我還聽說,就那大徒弟醒的那一天,盛歌門那裏的天空突然有一道青色的光柱從天而降!然後,沒一天內就說醒了!嘖,果然修仙的人就是不容易死啊……”
聽到這裏,她咽下瀕臨出口的拒絕,不動聲色的收回落在那三人身上的視線,將一錠銀子扔到小二懷裏,淡淡道:“上一壺好茶來。”
“哎!好勒!您稍等!”
小二喜笑顏開的收起銀子,殷勤的引着她在那三人不遠處的桌子邊坐下,笑眯眯的就跑開了。
而那三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酒,個個臉色通紅,慢慢的有酒氣在空氣中蔓延。
這酒香落在喜愛品酒的人身上,那自然是口齒生津,可落在不愛飲酒的人身上,便覺得連呼吸都十分折磨。
危重梧蹙眉,屏住了呼吸,指尖輕彈給自己下了一個結界,阻隔了那些酒氣。
這時小二已托着茶香淡雅的精緻白玉茶壺四平八穩的走路過來,手腳利索的將茶壺茶杯擺放好:“這是本店最好的靈玉茶,美容養顏,您請慢用!”
“……”危重梧低頭看了一眼所謂美容養顏的靈玉茶,嘴角抽了一下。
不過是低品級的帶着些靈氣的靈茶,溫養肺腑還行,還真不能美容養顏,但是危重梧沒興趣和小二討論這些,而此時客棧來了客人,那個小二便十分有眼色的退下,招呼客人去了。
而此時,隔壁桌那三個人又開始了。
最開始的那人又說:“而且我聽說,那天在那大徒弟房子周圍,但凡距離近的人,都接觸到了那青色的光,而且還神奇的漲了不少修為呢!”
那人說到興頭上,忍不住比手畫腳的,一旁的人拿着酒杯,碰了一下那人的胳膊,打斷道:“這麼厲害的嘛?你就說不久前不久前,到底是什麼時候?”
那人想了一下:“也沒多久……我記得……好像是三四天前吧!”
一旁的人一飲而盡酒,與對面悶頭喝酒的人對視一眼,道:“嗨,我前兩天還真看見到天邊有一道淡青色的光一閃而過,我還以為是我看花了眼……”
另一人聽不下去他們討論的話了,打斷道:“但是,這和我們也沒有什麼關係!喝酒吧!”
“說的也是,我們又不能修仙……來來來!喝!”
“來!今天就讓我們兄弟三個不醉不歸啊!!”
“來……”
三人誰都想不到,他們口中討論的亦仙宗上尊便坐在他們旁邊,聽他們一言一語。
他們快速結束了那個話題,開始你來我往的喝酒,又開始抱怨一些生活上的雞毛蒜皮,不一會桌子上就倒了兩三個酒壺。
而一旁光明正大聽牆角的危重梧微不可見的動了動耳邊,臉色平靜的抿了一口茶水,指尖摩擦着茶杯邊緣,另一隻手指尖輕點桌子,眼中神色不明,列出他們口中的重要信息。
三四天前從天而降的青色光柱。
昏迷多年卻突然蘇醒的大徒弟。
修為大漲的弟子們。
這些事情發生的時間太巧了,幾乎就在輪迴石失竊的同時。
她眯了眯眼眸,看來需要去盛歌門裏走上一趟了。
她放下手中微涼的茶杯,抬了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子,面色平靜的起身,身輕如風剛走出客棧,便見一個帶着長紗幕蘺的白衣人迎面走來。
那人穿着打扮讓她感覺有些眼熟,她動作一頓,扭頭看了一眼,也就是這回頭的一眼,她看到了那人腰部掛着的一塊小巧而精緻的玉牌,視力極好的她能清楚的看到上面雕刻着她所熟悉的祥雲竹林。
上面甚至還隱約有她的靈力波動一閃而過。
危重梧又看了一眼那個帶着長紗幕蘺挺拔的白衣身影:“……”
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有些頭疼。
她扭過頭,面無表情的腳步不停快速離開了這裏,不一會就沒入街道上來往的人群中。
正裝模作樣聽小二介紹客棧菜色靈茶的許子歸察覺到人走了,便抬了下手,示意他閉嘴,道:“幫我開三間上房,待會有兩個人來,彼時你直接將鑰匙給他們便是。”
說的口乾舌燥的小二眨了一下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眼前剛才還一本正經聽他介紹的白衣人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一錠銀子在櫃枱上手邊轉着圈,磕在了他的手上。
“……”小二連忙將銀子扒拉到手裏,倒吸了一口氣,將方才放到懷裏的銀子拿出來,放到一塊,喜滋滋的想,今天真的是這一個月裏生意最興隆的時候了!
他叫出在後面休息的跑腿,招呼客人,然後他自己懷揣着銀子,腳步輕快的跑上二樓,去收拾房間。
危重梧腳下如風,出了城后,來到一處空無一人的地方,便將發間玉簪取下,隨手一扔玉簪便化為雷雲劍,她抬腳踏了上去,御劍而去,化為一抹流光,只留下帶起的一陣風。
“跑的倒是挺快。”
保存着悄無聲息,小心翼翼跟過來的許子歸看着流光消失在天空,一聲輕笑從幕蘺下傳出。
下一刻,他的身影便也追着那個方向消失了。
沒多久,危重梧在一處鳥語花香,草木茂密的山腳落下,在腳踩到地面的一剎那,劈頭蓋臉的被一陣濃郁卻不難聞的花香撲了一臉。
她腳下的雷雲劍再次變好玉簪自動飛起,穩穩插入發間。
她捂了一下鼻子,看了一眼旁邊的樹木,沒看到有什麼花只有一片綠油油的草木。
不由得想這是什麼花香,好濃卻又讓人很難討厭。
危重梧蹙着眉驅散濃郁的一些過分的花香,微微抬頭,只見不遠處一塊一人高的大石碑上一板一正雕刻着盛歌門三個大字,石碑後面是上山用的,曲折沒入山林的碎石小路。
她站在石碑面前,看了周圍一圈,發現這盛歌門口竟連一個護門弟子都不在,甚至連護宗陣法都貌似沒開……
她漫不經心的放出一絲靈力感受着一下周圍靈氣的波動。
忽然她動了動鼻子,那些被驅散的花香又出現了,可是這次似乎在那些花香中又聞到了什麼不一樣的味道,她驅散的動作一頓,輕輕嗅了一下,緊接着臉色突變。
那是被稀釋又被這些奇怪花香掩蓋了的的血腥味!
空氣中依稀還殘留了一些陣法破碎后的戾氣。
她才明白,這盛歌門不是沒開護宗陣,而是被破了!
她的眼眸徒然變的凌厲,竟也不再壓制修為,一拂袖直接往盛歌門內飛去。
一路走過來,這盛歌門內所有應該有人的地方,像練場,課堂等地全部都空無一人。
越來往裏走花香便越濃,而那些隱藏在花香中的血腥味也越來越濃。
站在盛歌門最高的屋頂,望着安靜到詭異的盛歌門,鼻息間是濃郁的可怖地步的花香,危重梧眼底慢慢的覆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盛歌門到底出了什麼事?
“咳咳……救命……有人嗎……救命啊……”
忽然,一道又細又弱又虛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出。
危重梧屏住了呼吸,靜靜的聽着,準備在下一聲求救聲出時判斷。
“……救命…咳咳……”
突然,危重梧一下子就將目光鎖定了房前的地面。
那呼救聲就是從下面傳出的。
手中一道靈力脫掌的一剎那化成一把手掌大小的透明小劍,快准又狠的破開那一塊的地面,幾乎就在一瞬間,一股濃郁的血氣彷彿開了閘的洪水,快速從露出直通漆黑的地底的台階下蔓延了出來。
危重梧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那裏此時被強行開了一個門后,那呼救聲音便越發清晰。
雖然虛弱,但卻真真的是一個姑娘的聲音,應該是聽到炸開土地的聲音了,頓了一下,緊接着,帶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哽咽着大聲說:“救命啊……有人嗎!師姐……師姐有人來了!你不要睡!師姐!救命啊!”
到最後,已是崩潰無助。
不管你是什麼人……請救救我們……
危重梧不再猶豫,立馬提着雷雲劍,臉色陰沉的從那台階下去。
一股更加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讓人作嘔。
沒多久台階到底,牆壁上一道道微弱完全的光還在努力燃燒,卻油盡燈枯,即將熄滅。
卻足以讓危重梧看清楚眼前的殘狀。
不大的地下空間,倒着一片東倒西歪不知死活的人,甚至還有一些斷臂殘肢,而地上血流成河。
若不是還有那些此起彼伏的細弱的呼吸,說這是一個地下墳墓,都是輕的。
就在不遠處,一個看不出身上衣物顏色的女子披頭散髮,明明都已經虛弱到極致了,只能依靠着身後的土壁才不會倒下去的人,卻還是一直抱着懷裏的人,
那雙已經漸漸心如死灰的眼睛在看到闖入這讓人窒息的地下的危重梧時,突然亮了起來。
她死死的抱住懷裏的人,明明十分警惕,卻還是哭喊了許久的嗓子已經嘶啞朝她祈求道:“不管你是誰!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們!我師姐們都還活着!我有很多靈器的,我都可以給你……求求你……求求你!”
危重梧閉了閉眼,這種被無處不在的血腥味和黑暗逼迫的感覺突然如山倒了下來。
在那一瞬間,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小石屋日夜不分的囚禁中。
讓人崩潰瘋狂。
她壓下眼底的不忍和怒意,抿着唇沉着臉,一言不發的用靈力將地下所有人都送了出去,放到了一個空間最大,距離那個地下空間最遠的房間。
或許是在黑暗中待的時間長了,突然接觸到陽光,那女子不適應的閉了閉眼,眼淚止不住的落下,卻依舊抱着懷裏的人,一身狼狽血跡,慢慢的睜開眼,露出一雙通紅眼眸,警惕又警惕的環顧四周。
而後才帶着劫後餘生意味,看着那個將她們拉出地獄的素衣女子,聲音嘶啞不停的說:“多謝……多謝姑娘……”
空氣中的花香好像淡了一些。
危重梧忍着不適感,努力維持臉色平靜將一瓶丹藥扔到那女子手裏。
轉身去檢查了一下那些人的傷口,發現大部分都是失血過多,靈力枯竭,還有一些體內靈根靈田不見了。
那麼大一個門派,幾千個人,竟然只剩下了這幾百個。
她嘆了口氣,給她們餵了一些丹藥暫時護住了她們的生命。
最後,才轉身問那個唯一清醒的姑娘:“你告訴我,盛歌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聞言,那女子抱緊懷裏被餵了葯卻還是昏迷的女子,仰着頭看向她。
觸及到她眼中不忍,眼中的淚水瞬間衝破了臉頰的血污,從下巴滴落在懷中女子的眉心。
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瞳孔帶着驚恐:“是……是妖物!是妖物傷了我師父和師姐師兄們!”
此話一出,危重梧臉色大變,頓時上前兩步,厲聲道:“你確定是妖物?”
“是!那個東西太可怕了!有好多眼睛,好多手,它吃人!它吃了我好多師兄師姐……太可怕了……”
“嗚嗚嗚嗚沒有人來救我們……都死了……我師父拼盡全力將我們送到避難場后也被那妖物殺了……”
若真是妖物,怕是封妖結界出了問題了……
她深吸一口氣,冷靜道:“你冷靜些,我問你,你們那個蘇醒的大師姐呢?你有沒有見過一個青色的玉石?”
她似乎有些茫然,突然想起了什麼:“我……大師姐……對,驚曇師姐!她被妖物抓住了!那石頭……那石頭我師父知道,她說那是一個難得的靈器,若被人知道,怕是會發生爭奪,所以被收起來了,消息也封了,本來說準備過兩日給一個什麼人送回去的……誰知道……我不知道放哪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