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三張病歷表
兩人一句話也不多說,江樺一手甩開摺疊刀,根本不帶一絲畏怯,直接就正面迎上了這和二層樓一樣高的敵人,閃着寒光的刀刃眼看已經朝向了那甩着腦袋的怪兔。
怪兔顯然也看見了他。在它眼裏,比起四周到處亂跑的人們,這個迎面而來的傻瓜顯然是更好的獵物目標。它馬上轉過身來,兩隻赤瞳閃着興奮的光,後腿一蹬,便像一張網一樣鋪天蓋地地朝江樺而來。
陰影籠罩在江樺身上。若是普通人,面對此情此景早就該嚇破膽了。但江樺猛地轉身,在它的爪子落地之前已經騰地躍起,一瞬之間,似乎有着和那怪兔相似的赤芒從他眼中閃過,轉瞬即逝。
他以一個幾乎違背地心引力的姿勢踩在了怪兔毛絨絨的側肋上,手上刀光一轉,直刀已然不偏不倚地刺入了它的腿骨關節中。
怪兔疼痛地嘶叫了一聲,條件反射地蹦跳起來,巨大的身子依然保持了兔類強大的彈跳力,瞬時就蹦起三四米高來,遮天蔽日一般。但江樺穩穩地抓着它的毛叢,手上長刀一搓一拉,已經手法嫻熟地挑斷了它的腳筋。
一條腿被廢的怪兔丟失了平衡,喝醉了一般走得東倒西歪,但腿上的傷口在不經意之間已經開始快速癒合。只是站在旁邊的梁秋也沒閑着,始終氣定神閑地按着扳機,槍法很准,每一下都剛好打在要緊部位,限制着它的行動。血花從怪兔身上炸了出來,它再生的速度趕不上兩人配合製造傷口的速度,叫得更加凄慘了,身子連連後退,毛叢被盡皆染紅。
俗話說兔子急了也咬人,此時這怪兔看起來是急眼了,猛一擺頭,好像真要用那獠牙般的門齒去咬背上的江樺。但這也在江樺的計算當中,他順着怪兔擺頭的力道,忽地劈出一刀,刀光劃過怪兔的一對赤瞳,頓時將其變成了兩隻血洞。
失去了視力的怪兔無計可施,似乎還被刺中了大腦,最後走了幾步醉步,倒在地下一動也不動了。
江樺加了一把力,將刺入它眼眶的刀刃又推得深了幾分,確認它眼球徹底被毀后,才拔出那把被血浸紅的直刀。然而就在他剛剛跳下地時,怪兔卻突地跳起身來,三瓣嘴中血如泉涌,露着同歸於盡的決然。它像馬一樣揚起前身,兩隻爪子高高抬起,以泰山壓頂之勢向腳下的江樺撲了過來。
這算得上是不錯的偷襲。江樺反應不慢,馬上橫刀格擋。但這怪兔在垂死之下力量更加驚人,和他相撞時狠得簡直像是攻城錘正面衝擊。江樺連退了幾步,眼中的紅芒再次一閃而過,刀刃卻仍是被盪了開來,一時身形也有些不穩,顯然化解這一番大力並不輕鬆。
怪兔喜上眉梢,剛要乘勝追擊,那邊的槍聲卻已炸響,一排子彈正正地鑽入了它長耳朵的耳洞,又從另一邊帶着頭骨的碎渣穿出來。
它全身抽搐着再撲擊不動,江樺卻已經抓住機會上前一步,一刀正准刺入了它的頸側動脈,再狠狠一卷,血頓時像噴泉似的衝起米來高。怪兔最後劇烈地痙攣了一下,終於轟然倒地,死絕了。
江樺這才收起了摺疊刀,有些微喘地抹掉額頭的汗珠。梁秋卻是沒事人一樣,勾着嘴角地走到他身邊,猛拍一把他的肩:“退步了啊你。”
他沉默地看着手上的折刀,並沒有說話。但很快就有另外的聲響傳來:一隊身着制服的特警握着防暴盾牌氣喘吁吁地奔到了現場,滿是全副武裝的架勢,然而留給他們的只有已經倒地氣絕的獵物了。
一群人眼睛瞪得銅鈴一樣,看看怪兔,又看看站在旁邊的兩人,半天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開口,向二人道:“這是你們…?”
“哦,沒什麼,”梁秋一攤手,“我們是‘獵人’,路過的。”
獵人,顧名思義,狩獵原獸的人。在變異的世紀,這個古老的角色被賦予了全新的含義,作為遊離於部隊管轄之外的特殊兵種存在,吸引了無數靠拳頭吃飯的人,成為暴力職業里迅速崛起的新星。
一群人的表情這才稍微回歸正常,開始進入收拾現場的工作。不過驚色褪去后,敬意卻是濃厚起來。那個領頭的特警走上前,恭敬地一鞠躬:“兔型原獸擅長彈跳,速度太快,變異又突然,幸虧二位及時出手才沒有造成傷亡,感謝你們的配合了。”
“也沒啥,本分而已。”梁秋說著,卻已經和始終不發一言的江樺一起鑽進了車內,向特警一擺手,“那善後就麻煩你們了,以後見啊!”
“誒等等??”幾名特警還沒反應過來,小寶馬已經發動絕塵而去,很有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瀟洒,根本沒給他們多問幾句的時間。
幾人確定了這一點后,寶馬已經跑沒影了。他們愣神着面面相覷,良久后,才有人感慨一句:“兩人組就能這麼快乾掉一級種還毫髮無傷…這是哪裏的神仙下凡了啊?”
說神仙那是言過其實了。不過,這番壯舉也的確不是普通人幹得出來的。
意外的插曲過後,坐在車裏的江樺已經收起武器,重新翻開那本病歷簿,拿出裏面的第二張紙了。如果說第一張報告單還是眾所周知的出院表的話,這第二張可就要特別的多了——【原獸細胞活性度鑒定】
看這標題一切也就都明了了:他之所以能夠與那種怪物正面相抗,只是因為…他也同樣帶有怪物的特質:屬於人類的血管之中,流淌着來源於原獸的力量。
鑒定表上寫了許多十分專業的醫學詞彙,密密麻麻地和數字混成一坨。但這些都不重要,對於真正懂這單子意義的人來說,只要看最後的結論就足夠:【活性度17%】
懂行的人都知道,這個活性度已經是相當不堪了。躺了這一年多,他的身體機能衰退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如此之低的活性度,就意味着戰力的全面下降,連剛剛對付一級種都不再是輕鬆的事情,也確實擔不起白狼隊長的重任了。
他靜靜地看着這個令人心寒的數據,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也不多說什麼話。連一直嬉皮笑臉的梁秋此時都自覺地保持了安靜,他理解這樣的心情——十幾年的努力一夜成空,不產生心理落差感是不可能的。
也許就是早知會如此,江樺出院以後並沒有選擇組織給提供的恢復所,而是要求回到自己那個已經許多年未回的,位於天子城角落的小家裏去,獨自休養。
本來對於這樣的特殊部隊來說,每個成員都應當處於嚴格的保密狀態,他這一回家算是很不合規矩的行為了。但到底是曾經的隊長,組織特別網開一面,讓他按照自己的心意來。
小寶馬速度很快,在江樺看完鑒定表的這段時間裏就已經到了目的地——那是一棟已經有了些年頭的小公寓,是獨室的。樓前的門緊閉着,旁邊的小廣告糊成一團,門牌都已經蒙上了灰。那塊寫着“welcome”的腳墊倒還擺在那裏,像是在恭迎許久未歸的主人回家。
江樺神情複雜地看着自己的家門。算一算,他自從在這裏買了一間小公寓以後,回來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結果就是這本屬於他的家門都讓他看出了些陌生感。
“謝了。”他向旁邊的梁秋說著,打開車門下車。一邊從兜里摸出鑰匙開門,一邊將病歷翻到了第三頁——
【DNA鑒定報告】
這是什麼玩意?
江樺不由得皺起了眉,接着往下看去。大部分數據他也不怎麼懂,但主要的信息還是讓他抓到了——
【鑒定人:江樺(男,24歲),江一竹(女,9歲)】
【鑒定結果:DNA相似度99%】
“這是什麼?”他揮着那張報告單,向梁秋問道,“這個江一竹是誰?”
梁秋笑吟吟地從車裏探出頭來,拎着一大堆從前座上提下來的生活用品:“誒對,忘了和你說了。你小子有好事上頭了。”
“好事上頭?”江樺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那當然,對大老爺們來說人生好事無非就那麼幾件,這可是最大的一件了。沒發現這小姑娘和你一個姓嗎?”梁秋說著,神神秘秘地向他靠過來,一臉同喜同樂的表情。
“你喜當爹啦!”
“???”江樺靜了半晌,緩緩扭頭向那剛剛打開的家門看去。就見門被輕輕推開,探出一個身影來:那是一個才剛到他腰際的小女孩,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布裙子,軟軟的頭髮紮成兩個垂辮子,扒着門只敢露出半個小腦袋。見江樺望過來,她有些緊張地縮了縮脖子,抬起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包子臉一鼓一鼓,這才怯生生地叫了一聲。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