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團圓
第二百一十二章團圓
一場秋雨過後,滿樹繁華落了大半,石階上黃黃綠綠,幾片淘氣的楊樹葉被秋風追着趕着,飛在空中,落在裹着風衣腳步匆匆行人肩頭。
也許命運的飄忽不定才是真,總有人成熟,知進退,離開是新的開始。
楚昭拖着行李箱走在秋風追趕的大街上,他是在那個徹骨寒涼的雨夜下定決心的,離開,永遠地離開。
關彤彤說只有到了美國才知道愛情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他不配有愛情,他只有一顆想贖罪的心,就讓他去一個不可能有愛的地方,讓上帝可勁去懲罰他吧。
他臨走前,去了養老院,他坐在李阿姨對面,細細地聽,她說了那麼久,卻沒有一句提到玉芬,他心裏很難受,很難受,他站起來的時候,有些眩暈,他勉強地笑笑,把帶來的水果塞到阿姨手裏,尷尬地轉身離開。
李阿姨愣了一會兒神,她站起來,雙手按在走廊窗玻璃上,對着已經走出大樓,風衣飄飄的背影,嘶啞着嗓子喊:“玉芬去支邊了,她說她會回來,她說她最親的人和最關心她的人,都在這座城市。”
他沒有回頭,只是揚起胳膊在空中揮了揮,大步走出大門。
他還去了看守所,卻沒有勇氣走進去,他只是那麼自責地站在看守所高高的磚牆外,牆頭上鐵絲網在秋風中瑟瑟發抖,幾棵荒草歪斜在瓦縫裏,但對一牆而隔的兄弟倆來說,卻受着相同的煎熬。
他從早晨站到傍晚,最後決定還是把玉芬的事交給時間,讓時間的清流洗去塵沙,留下光華,他相信真心相愛的人會彼此守候,而他就是那時光流里的塵沙很快會成為過去。
他還欠一筆情債,慧娟就像海的女兒化成泡沫,消失在他視線里,消失在遠方,成為他永遠的痛。
趙秀娥一個電話又一個電話催,他聽到裏面,她高亢的聲音,在追問他為什麼要去美國,她說他已經夠讓她們失望了,竟然還去找關彤彤,“叛徒”的帽子不想摘了?他走了,婆婆怎麼辦。
“我會每月寄錢回來。”他說。
“不是錢的事,你走就是逃避。”他和關彤彤那些事就像刺兒,她什麼都聽不進去。
他大聲說:“隨你們便,要麼讓警察來,要麼讓我走,就是不要把我和關彤彤扯到一起。”他掛了電話,暗自苦笑,笑自己怎麼混成大街上的耗子人人喊打,真是人生大失敗。
他提着行李箱,迎着已經不在溫暖的秋風,邁着越發沉重的步子攔住一輛出租車。
這時候,毛子小貨車疾馳而來,在他面前戛然而止,他從車上跳下來,跑到他面前,一把拽住他米黃色風衣,“哥,你去啥美國,有她你能有好日子過?”
他抬起濃重的眉,目光冷峻,他還沒認輸,對他這點信心都沒有?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是我見到過的最有心機的女人,你一個人在那邊,我怕你吃虧。”他撓着腦瓜皮,不好意思地躲開他的目光。
“要不你跟我去,去對付一個女人。”他生他的氣。
“我是被她嚇怕了,我當然相信哥的能力,不過這個節骨眼,你真沒必要這麼糟蹋自己。”他憨厚地笑笑。
他一把摟住兄弟的肩,晃了晃,“你給我盯着點戴振林,我走的這段時間,不要讓他接近玉芬,玉芬是我們楚家人,誰都不許動。”
“保證完成任務。”他立定敬了個軍禮。
他心情好受些,轉身環視了一圈高樓林立的城市,就像玉芬說的,‘她最親的人和最關心她的人,都在這座城市’這句話對他而言,又何嘗不是呢?
毛子站在機場外,注視一架銀色飛機飛向高遠的藍色天空,他使勁地晃着胳膊,“哥,我等你回來。”
趙秀娥氣得把電話摔到地上,“氣死我啦!”她拎起包摔門走了。
楚軍躺在床上,雙拳緊緊地攥着,臉憋得通紅,“秀娥,秀娥”他欠起身子,搬動不聽使喚的腿,往床頭蹭。
媽媽失神地望著兒媳婦離開的背影,從兒媳婦怒色的臉上,她看出她是多麼嫌棄老二,嫌棄這個家。
“撲通”他從床上摔下來。
她被響動驚醒,緩過神來,貓腰找鞋,為了讓自己走快一點,她使勁晃動身子,腳步踉蹌。
母子倆抱在一起,“媽,是兒子沒本事,沒照顧好家。”他哭着說。
“傻孩子,龍生九子一人一個稟性。”她仔細端詳一陣,眯縫着眼說,“四兒,你這是—”
“媽,您認得我了?”他抹抹眼淚。
“別怕,有媽在。”她看了一眼耳邊還在“砰”地一聲迴響的門口。
“二哥他”他抽着鼻子說。
“你二哥不會做對不起楚家的事。”她扶兒子回到床上,“他就是累了,想出去靜一靜。”
“他這麼做有沒有為家裏人想過,以後怎麼出去見人?”他還在為二哥不告而別糾結傷心。
“個人走各人的路,讓外人說去,我們挺直了腰板,還能少塊肉?”她強撐着站起來,慢慢走到廚房,摩挲着在鍋里放上水,把冰箱裏的饅頭拿出來,放在鍋屜上,打着火。
“四兒,媽給你做你最愛吃的西紅柿炒雞蛋。”她說著,去洗西紅柿。
楚軍聽着廚房裏傳出的清亮的水聲,心裏踏實多了,心想:媽媽說的對,楚家男人怎麼會被輕易打倒呢,二哥不是去‘投敵’,他是在用另一種方式愛這個家,愛關心他的人。
“媽,等我好了,我帶你去天安門看升國旗。”他輕聲說。
新年的鐘聲,敲響2020年的大門,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新年的歡聲笑語裏,楚家大哥把滿滿一盤餃子端上桌,秀娥推着輪椅上的丈夫笑盈盈地來到窗前,指給他看天空絢麗的禮花,楚嬌和楚陽給媽媽戴上頭花,大嫂在廚房喊着“快來端餃子”。
“老大,三兒要出來了吧,你可別忘了。”媽媽一邊輕撫着頭花一邊叮囑兒子。
“媽,您放心,三弟表現好,提前兩年出來,鄧警官早給我打過電話了,鄭院長也說去接,忘不了。”他往媽媽碗裏夾餃子說。
“好,忘不了好。”她露出慈祥的微笑。
“媽,二哥的視頻電話。”楚嬌把手機遞過來,全家人都湊過來,只見屏幕裏面是山峰林立的雪山,大片的松柏林在積雪裏挺立,怪石凸顯在半山腰,楚昭裹着厚厚的羽絨服,沒說一句話都要大喘一口氣。
“老二,你去哪了?”大哥問。
“我在麥金利山,我要登上頂峰祝福祖國繁榮昌盛。”他響亮地說。
媽媽滿是斑點的枯手,摸着手機里兒子的臉。
“二哥,你什麼時候回來?”楚嬌眼角紅了。
“快了。”他把登山杖揮了揮。
“看到沒,二哥不是‘叛徒’。”楚軍翻了老婆一眼。
秀娥臊得臉通紅,她捶了他肩頭一下,“就你話多,不說會把你憋死?”
全家人都笑起來。
四月,春風醉醺醺地吹着,桃花紅,杏花白,空氣里是醉人的花香,海棠花在春風中搖曳,但是,監獄高牆裏,是看不到外面醉人的春光的。
八年過去了,楚銘也有了一兩根白髮,帥氣的臉龐留下歲月的痕迹,但是他的眼睛依舊明亮,監獄沉重的大門慢慢為他打開,一縷耀眼的陽光射進來,他趕忙遮住眼睛,“快走。”隨着催促聲,“咣當”沉重的鐵門再次關閉。
他眼前一片金色,提前一個月出獄,應該不會有人來吧,他緊閉了一下眼,當他再一次睜開時,恍惚一個身影映入眼帘,看不真切,那身影那麼熟悉,宛在水中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