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劍舞雪飛人勝玉

第18章 劍舞雪飛人勝玉

從道州到眉城,張小閑可沒想着要給傻兒子好日子過,除開天氣不好的夜晚,落腳之處十有八·九都會定在路邊稍微高大一些的樹枝幹上。

剛開始的幾天,小晚經常會在睡夢之中一個不慎從樹枝上墜下,運氣好還能張小閑反手擒住,運氣不好便就只能聽見肉體着地時一聲沉悶的巨響。

這種情況下,鐵石心腸的張某人從來都是換個姿勢繼續睡的,任由傻兒子眼裏咬着牙一步一步重新爬回原來的位置。

此子到底是心性堅定,又天賦不差。一路上雖說抱怨過幾句,但從沒因此鬧過脾氣。經過幾天時間,自己摸索出些許技巧之後,張小閑問他晚上怎麼沒再從樹上掉下來了,傻兒子也能微微一笑,輕描淡寫說一句:“與他,唯手熟爾!”

睡在大樹枝幹上,睡不深沉還是其一,把脊椎睡得僵硬是逃不了的。到了每天凌晨起身,最常聽到的就是扭動身體時發出的一陣噼里啪啦的脆響。

本來在張小閑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直到又一次起床腰酸背痛,聰明伶俐的張某人才琢磨出來:這是平常在野外睡慣了,再回到稍微舒適着的所在反而不適應。

回想起在劉玄家暫住的半月時間,雖然堅持早睡還是沒有一晚真正安穩過。說起劉玄,張某人倒是額外想起一件事情來了,當下下了床,閉上雙眼,張開兩臂用力地伸展四肢,短暫的黑暗之中一呼一吸,此時此刻在浩大的天地之間,可以深刻感受到渺小的自己,也僅有渺小的自己。

天地有我。

天地唯我!

深吸了一口氣的張小閑,終於彌補了在當年在劉家蕭弦居的遺憾。他感嘆道:“人生中唯一的敵人,果然只有老子自己!”

此時的張小閑,渾然已經忘了曾經在道州被南雲實錘的往事了……

木門之外,人影閃動。張小閑把門打開一條縫隙,正看到傻兒子蹲坐在台階上,雙眼中帶着星星望着庭院中一襲白衣的身伴雙劍的倩影。

右手長劍三尺一寸,重一斤八兩,劍身純白,紋路遍佈。

左手短劍一尺八寸,重五斤四兩,通體青紫,銳利不顯。

溫靜嘉手持雙劍,長劍縱橫,掃動地下樹上積雪萬千,如影隨形;短劍馳騁,撥落身側飛雪無數,纖塵不染!

這對子母雙劍本是太子林與張凝夙大婚之日,左相張懷明所贈的賀禮,本意是希望二人似此二劍一般,長短相隨。

對比起這兩口細劍,太子林倒是更傾向於適合在戰場上砍殺的寬重闊劍,或是武王出行必定佩戴的王者威儀象徵之劍。這對子母劍自從歸太子林所有時起,就一直塵封在劍匣之內,直到昨天夜裏才被投其所好送給了初來乍到的溫家大小姐。

“妙啊!”小晚突然撫掌讚歎,張小閑瞥了傻兒子一眼,心中淡淡道:“出現了,妙妙怪!”

“劍舞雪飛人勝玉,風行霜度漱齒寒。”傻兒子看模樣是被溫靜嘉迷得不行,站起身來痴痴道:“溫姐姐,你好美啊!”

這對子母劍鑄來無鞘,溫靜嘉若想隨身帶着,免不得像寒夜霜天一般身邊得多跟着一位掌劍之人。

昨夜太子林的侍女將這兩口劍帶着匣子送到溫靜嘉房裏的時候,並未多說什麼。真好今天起了個大早,琢磨着試試這兩劍手感,本以為在庭院中舞出這麼大動靜勢必會吵醒張小閑,沒想到打開門走出后一臉痴痴望着的竟然是小晚。

雖說溫靜嘉至今也才二十多年的光景,生在河北溫家,這麼多年見聞經歷已是不俗,更練得一雙好眼力。細算起來,她與張小閑這輩子也才有過四次相處的機會,之所以非要對這個比她大了二十歲的男人死纏亂打,只因為她在前三次平平淡淡的交流中看透了這個男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見到小晚第一面,溫靜嘉就能看出此子伶俐,且也頗有主見,除此之外,溫靜嘉還總感覺小晚對自己總有莫名的好感。

試足了手感,溫靜嘉將雙劍交給太子林府上的女侍收回,看着一臉笑容可掬的小晚,訝然道:“小晚還會吟詩呢!”

沒想到張小晚毫不居功,神秘道:“都是我爹教得好。”

“你爹?”溫靜嘉想了想,可以調動溫家五成資源的她早就遣人摸過張小閑的底子,即便如此也不曾記得霸氣側漏的張某人除了會吟一首“日為青山月為水,老子姓張名小閑。”之外還對別的詩詞歌賦有所研究。

“是乾爹啦!”小晚說著情緒突然低落下來,伸出左手四指用右手一一點着數道:“我有乾爹、乾娘還有親爹,唯獨沒有親娘。”

他說著雙眸中已經泛起了淚花,白白讓人心生憐憫。

到底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正是最需要親人疼的時候,甭管平時多開朗伶俐,到了情緒低落時候就再難掩飾住沒有母愛的缺憾。

溫靜嘉蹲下身來把小晚輕輕抱住,正思忖着該怎麼如何安慰兩句,還沒開口就聽見小晚帶着哭腔說:“溫姐姐,你做我親娘好不好?”

掌管河北溫家六成基業的溫靜嘉,本該擁有着堅定不可動搖的心,但在此刻也逐漸化了,只柔聲回復了個“好”。

一直在暗中觀察的張小閑算是深切體會到了眾叛親離的味道,傻兒子心裏怎麼想的他還能不知道?從道州出來的這段時間,除了離開劉家的時候為南雲兩眼象徵性地泛了泛淚花,後來一路上可沒少過苦日子,僅僅是從一丈多高的樹枝上就不知道摔下來過多少次,他張小閑可是沒見過傻兒子流過一滴淚。

“原來傻兒子也不是友軍啊!”空巢老張幽幽一嘆,回想起傻兒子以前和他說的話,現在看來也不過是一場騙局,本來張某人差一點就相信傻兒子是真心幫他擺脫溫靜嘉的糾纏了。

而且,傻兒子居然把在材優幹濟的溫靜嘉都帶得一愣一愣的,看來以後對傻兒子也不得不防範一二啊!

張小閑這邊才一失神,就被溫靜嘉察覺到了動靜,連忙噓了一聲,小聲道:“你爹醒了。”

她語氣雖輕,可又哪裏瞞得過張某人近在遲尺的耳朵,她這邊才一開口,就聽見房內張小閑不打自招道:“昨天睡得晚,到了半夜又不知道吵些什麼,攪得老子一晚上不得安生,現在這雙耳還翁嗡嗡呢!就算醒了也聽不清你們娘倆在說些什麼。”

聽到“娘倆”兩個字,一股熱流頓時從溫靜嘉臉頰傳遞到了耳根,還好她剛才在大雪裏舞過劍,臉紅得並不明顯,尚能站起身來大義凜然地說道:“你倒是還能提這事呢!昨天外面動靜不小,連統帥府都驚動了,府里上下人心惶惶,生怕太子殿下有個什麼閃失,就你一個人還躺在屋裏睡大覺。”

溫靜嘉說到這兒,又掩嘴一笑,小聲道:“太子林還以為你靠不住譜,半夜裏翻來覆去琢磨了半晌,還是覺得不踏實,子時都過了還遣人給我送了對子母劍。”

張小閑走出了房間,略一張望,並沒看到太子林的蹤跡,假裝是沒看到傻兒子匆匆拭去眼角的淚花,只問道:“太子呢?”

“去對面元君府上去玩了吧!”溫靜嘉撇了撇嘴,“大白天的這些王氏公子府上硬闖基本上無解,如果是下毒的話,我們也很難防得住。”

這麼一說,張小閑倒也聽明白了,合著白天才是休息時間,夜深人靜時候才算開始工作。

對於溫靜嘉給他找的這份工作,張小閑倒也算不上不自在。他雖然神功蓋世,天下第一(自封),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天下第一也是需要吃飯的。

以往與劉玄相交,每每闊別時劉玄多多少少都會送他一些盤纏,寡廉鮮恥的張某人從來不會推辭一二,即便如此也支持不了多久的花銷。

到了沒錢的時候,張小閑也會順手替官府捉拿一兩個有賞金的罪人,但大多時候都會因為要錢的時候態度囂張而被官府人員拒絕支付,這種情況下發生衝突向來必不可免。

這類事情過後,當地官府往往都會用拒付而省下來的賞金來通緝一名藐視法紀的張姓惡人。張小閑短短四年在江湖上擴散開來的名聲,有一半都離不開官府的大力宣傳!

深知在江湖中賺錢不易的張小閑感覺在太子府上待着挺好的,包吃包住還能加強兩個累贅之間的羈絆,這才兩天都開始認娘了,對於張小閑的棄子計劃可是一個不小的進展。

正所謂認娘一小步,棄子一大步!傻兒子竟然敢套路老子,等老子把你自己也給套路進去。

從道州劉家出來以後,好像白天都沒有這麼閑過,神指的修鍊也就荒廢了這麼些時日。不過這也不能全賴給時間,四年之前一無所有的張小閑可以廢寢忘食地把時間全部交給一件事,但如今取得了些微成果的張小閑不行,他已經變得怠惰了。

事實上,縱觀天下人大多都是這樣,一個憧憬江湖豪情的少年往往會日以繼夜地勤練武功,而一個名揚四海的大俠肯定不會這樣做。

成功會給單純的人注入一點別的東西,雖然有時候並不明顯。

既然想起來了,剛剛才打開房門的張小閑又重新把門關上,盤坐在床上還沒開始“練指”,就聽見傻兒子給溫靜嘉小聲打氣:“找娘這種事情咱不能指望別人,溫姐姐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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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舵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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