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人心篇(九)
雙馬齊駕,一車牽塵。
荀攸被粗麻繩綁住雙手雙腳,嘴裏塞着一塊白布,兩眼直瞪,憋得臉上發紅髮紫。
綁住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叔父荀爽。
所謂“荀氏八龍,慈明(荀爽字)無雙“,和蔡邕一樣曾隱居多年且素有名望的荀爽,在董卓的重(bi)用(po)下不得不出仕,而且和蔡邕一樣受到了連拜的待遇——平原國相—光祿勛—司空。
“公達,我知你對董卓感恩戴德,但董卓不得人心,繼續跟着他,對我們荀家有損無益呀!”
“嗚嗚嗚!”荀攸被堵着嘴,根本說不出話來。
為家族着想。
文人荀爽和文人蔡邕最大的不相同。
蔡邕做事是遵循君子之道、報知遇之恩的,而荀爽是為了荀氏家族的延續。
荀爽左手捋起右袖,伸出右手將白布拽了出來。
“公達!難道你想給荀家帶來災難么!”
……
樹紮根在峰頂,一道驚雷乍起。
裂縫從樹下蔓延到山腳,將山一分為二。
一邊安穩,一邊卻趨於崩潰。
樹根死死糾纏兩邊的土地。
“那邊要塌下去了嗎?”
“你也想要把這邊牽扯下去么?”
……
為什麼?為什麼你對逝去的那部分沒有絲毫的留戀?為什麼要讓我在兩者之間作出選擇?
……
長安某一客棧
“主公,這些就是老夫收集到的所有了。”老頭子宮崇恭敬道。
白紙黑字密密麻麻鋪得滿桌都是。
罪狀。
“老爺爺你就別再叫我主公了,跟着我這樣的主公,可什麼都得不到。”
黃月英斜靠桌子,即使只看了一小部分,西涼軍中的“壞人”也已經無法數清了。
某種意義來說很方便。
全都殺死就好了。
“老夫自順恆以來,一直求的是百姓能夠安居樂業,之所以必須如此,正是因為相信您就是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呀。”
宮崇心道:諸葛暗年少,也只有自己以身作則,才能使黃巾內部穩定呀。
“好!”黃月英身體挺拔起來,坐直坐正。
“那我就爭取不辜負你的期待。”
……
宮崇退出關門時,失望之色才露出來。
“全殺了么?”
……
太傅府
門口雖清凈,余臭卻尚存。
正府大房燈火通明。
“稟告太傅!最近有富農私下集結饑民,意圖謀反,是不是要……”
拋下大軍匆忙返回的牛輔擺出一副抹脖子的手勢。
“哈哈哈,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而已,意圖謀反又能如何!”
董卓大笑。
“這……”牛輔不肯放棄,看向和自己一起回來的賈詡。努力使個眼色。
罷了。賈詡心想。
“太傅不如開府濟糧?”
“不殺搶他們就算了,怎麼可能還救濟他們呢?”
賈詡眼中的黑灰色一閃而過。
“……詡明白了”
牛輔分明還想說,只聽到有來人大喊。
“稟稟……稟告太傅!黃巾進攻東城門!”
“太傅。”賈詡拱手道:“黃巾兵一向擅長以人數取勝,一定要小心呀!”
“傳令!”太傅董卓命令道:“西涼兵征戰沙場無往不勝,派出精銳騎兵殺破他們的膽!”
黃巾兵與西涼精銳在東城門發生激戰。
當先鋒張遼殺了七八個黃巾賊后,皺眉向身後大喊:“如今國難當前,為何躲在身後苟存!”
西涼兵面面相視,心中慚愧。
近來吃好喝好,不缺金銀財寶,卻缺乏鍛煉以及——一顆一往無前的心。
好在征戰沙場二十年,作戰經驗豐富,被張遼一激,紛紛上前殺退黃巾賊。
黃巾逃潰,丟兵棄甲,亂轍壓旗,宮崇流着冷汗。
哇噻,他們差點就真把西涼兵擊潰了。
或許那也是一種勝利,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估計傷敵八百,要自損三千。
張遼不疑有他,率軍追擊。
追擊半里,張遼才發現西涼兵的異狀。
原來是西涼兵覺得黃巾殺再多也掉不了幾枚無株錢,白白讓黃巾跑了許多。
見此,張遼不禁大怒,但也只好率隊返還。
不料想,黃巾自己卻掉轉回來,浩浩蕩蕩地奔馳過來。
咬住西涼兵的尾巴。
張遼下令放箭,減緩黃巾的接近,匆忙再調換前後,與黃巾短兵相接。
“殺呀!”被激怒的西涼精銳一個個沖向戰場。
“唔!”許多被騎着的馬突然慘叫嘶嚎。
張遼的馬也受了災,在戰場上流了一坨黃黃的稀泥。
老頭子宮崇身邊跟着的小夥計樂了,晃了晃手上的麻袋。
“吃多了豆子,可是會竄稀的!”一副深有體會的表情。
沒了馬匹,西涼兵並不會徹底失去戰鬥力,但一定會減緩速度。
繼東城門后,西城門、南城門也相繼受到了攻(sao)擊(rao),董卓的幾萬大軍基本已經都被拖在城外,偌大的長安,淪為了空殼。
最後的幾千輔兵龜縮在北城門口,打算成為伏兵取得更大的勝利。
黃月英穿一身黑衣,帶着一批最忠心耿耿的救國人士,趁夜包圍了太傅府。
董卓沒有率兵出城,有很多原因,其中包括生死不明、卧病在床的李儒李文優。
黃月英站在府門口。
董卓坐在門框上。
門框很新,或許是有人擦拭過,或許是人們都將它邁過。
“你來了。”董卓眼中無喜無悲。
“小聲點跟我來。”董卓打斷了想要說話的黃月英。
“別把文優吵醒了。”伴隨着的,是董卓走時的腳步聲。
“大膽董賊!”救國人士義憤填膺道:“我們已經包圍太傅府了,你是何人!趕緊束手就擒!”
原來愛國人士連董卓的相貌也記不住么!
不得不說,比起黃月英第一次見到的董卓,如今的董卓已經消瘦了許多。
有點人樣了。
黃月英嘴角被微微牽動了一下。
“你們在這裏等我。”
黃月英“命令”道:“不許跟過來。”
走進院內,許多都變了樣,或許“本來就是不一樣的府”。
“諸葛暗,你聽說過何進之死么?”董卓在前面走着。
“何屠夫?”黃月英在後面跟着。
“不怕?”
“我覺得你不會。”
一身綉着金紋黑袍顫抖了一下。
“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