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初見趙敏
黑壓壓的人相擁而入，有三四百人，他們進殿後也不向張真人行禮，各自找了個空地，或坐或站，竟然如同自己家一樣隨意。一半的人穿了明教的白衣，另外一些，卻是穿了自己的衣服。
黎陽戴着墨鏡，實在懶得去看這些人都長得什麼樣子，肯定都是些不着調的小人物，她得留着精力對付那個假的明教教主呢。
打到第三個哈欠的時候，門外傳來一聲“教主到！”
黎陽一個激靈，迅速坐直了身子，眼睛也瞪得大大的，反正戴着墨鏡，沒人知道她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
殿內瞬間靜悄悄的，為首的十多人搶先出殿迎接，餘人也跟着快步出殿。片刻之間，大殿中的數百人走了個乾淨。黎陽心裏卻有了道道：“這麼講排場，看來是真不好惹。”
一會兒，本出去迎接的十幾個頭目又走了回來，八個人抬着一頂黃緞大轎，又有七八人前後擁衛，停在殿門口，一個少年公子自轎門走出，白袍上綉着血紅的火焰，她摺扇輕搖，一步步走進殿來。黎陽滑了下墨鏡去看，亮目細眉，粉唇貝齒，穿了男裝，也刻意學着男人的步子，但那走路的姿勢，擺明了是個女兒身，見過不少交際名媛，黎陽也情不自禁在心中感嘆：好一個女扮男裝的俏佳人！
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踏上一步，躬身對那女子說道：“啟稟教主，這個就是武當派的張三丰老道，那個殘廢人想必是他的第三弟子俞岱岩，旁邊這個囫圇個的就是張三丰的第六弟子殷梨亭。至於地下坐的這個女的，在下也不清楚，道觀里藏女人倒不稀罕，藏一個瞎了的女人，是真不常見。”他這話一出來，滿堂的人都笑了出來。
那漢子不識墨鏡為何物，以為黎陽是個瞎子。黎陽也不跟他計較，依然盯着那冒充張無忌的女子。
張無忌也納悶：她為何要假扮我？
這美艷女子點點頭，走至黎陽身前，收攏摺扇，向張三丰長揖到地，說道：“晚生執掌明教張無忌，今日得見武林中北斗之望，幸也何如！”
不等張三丰答話，黎陽便搶了過來，“是張教主呀，好久不見，可是把我這個老朋友給忘了？”
那美艷女子道：“這位姑娘，晚輩正與武當張真人請安，你這般冒失，怕是不妥吧。”
“我可不這麼覺得”，黎陽拉長了聲調，“你手下幾百號人誰見了張真人行禮了？用得着你這個主子在這裏假惺惺？你自己也說了，張真人是武林的泰山北斗，身份尊貴，豈是你這個冒牌貨想來搭話就能搭話的？一來呢，名不正，言不順；二來呢，志不同，道不合，當不相為謀。這位不知道是從哪裏蹦出來的張教主，還是請您回去吧。”
美艷女子見自己被拆穿，也不辯解，輕描淡寫道：“是假冒的怎麼了？我假冒了張教主的名諱，一沒傷天，二沒害理，只是仰慕張真人的絕學武功，特來一瞻真容。沒想到堂堂武當派，竟然如此看重這些漂浮在外的虛名和繁文縟節，也真讓我大開眼界。”
這姑娘假冒了別人還這般有理，一句話一根刺直指武當，真不是個善茬，黎陽也不怕她，抿嘴一笑摘下了墨鏡，抱拳道：“在下姓陽，明教前任教主陽頂天的侄女。”
這美艷姑娘當即一怔，她已然想到黎陽與明教有些瓜葛，但沒想到黎陽竟然自報了家門。陽頂天的侄女，這層關係她還真是不知道。
報之以淺淺一笑，她同樣抱拳回道：“陽姑娘豪爽，想不到家學竟如此淵源，早就聽說張教主與陽姑娘的百年之約，果然門當戶對，羨煞旁人。也難怪見不得小女子冒充明教張教主，倒是小女子冒犯了，還請姑娘見諒。在下汴梁人士，姓趙，單名一個‘敏’字。”
趙敏？
汴梁？開封嗎？還是大都？
但是看着前呼後擁的架勢，這姑娘該是個蒙古人，“趙敏”怕也只是臨時起的漢名。
黎陽微微點頭，不動聲色，“趙姑娘，幸會。”
張三丰、俞岱岩、殷梨亭也是微微一愣，不僅是這姑娘和明教的關係，更是因為張無忌竟已有了婚約，大敵當前，是該開心還是該擔心？
趙敏眉目流轉，朱唇輕啟，“陽姑娘，今日能在此與你相會，實在是相見恨晚，但此次前來武當我等無名之輩乃是來求見張真人，他日你若屈尊前往汴京，我定要與你仔細徹夜詳談一番。”
“何必他日呢？雖然趙姑娘你是來求見張真人的，但是張真人好端端地就在這裏，又跑不了。剛好我也有些問題想要請教趙姑娘，在此之前，你我二人小聊幾句也無不可？”
“陽姑娘的意思是，魔教與武當派是一夥的了？”趙敏看向黎陽身後的張三丰。她知道張三丰歷來不願與明教有什麼糾纏，所以特意用了“魔教”兩個字。
不行！黎陽心裏暗道：如果張真人中了趙敏的計，要和趙敏正面相對怎麼辦？她身後有那麼多高手，出了岔子怎麼辦？
趙敏話音未落，黎陽就搶道：“非也，我只是明教的一個客人……”
可緊接着，一直站在尊位的張三丰就發話了，“武當建派數十年，向來行得端、坐得正，這位姓趙的姑娘，你有話不妨直說。”他嗓音雄厚，連房樑上的灰塵都震了下來，發散出去遠遠飄到了不知多少里之外的地方。
殿內眾人皆是駭然，尤其是黎陽，她完全沒想到張三丰剛剛閉關出來能有如此巨大的能量。太師父身體大好，功力見長，張無忌心中也是一陣欣慰。
張真人都這麼說了，黎陽也不能再擋在路中間，低了頭向旁邊退去。
趙敏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恢復了趾高氣昂的樣子，“張真人果然名不虛傳，今日一見，在下佩服、佩服。”
張三丰並不在乎趙敏到底說了多少個佩服，只是雙手揣在袖裏，想看看今天這出鬧劇到底要怎麼往下演？
殷梨亭指着那空相的屍體，朗聲道：“趙姑娘，你可認識這位黃袍和尚？你和他什麼關係？”
“殷六俠這是何意？這位黃袍和尚在我之前就到了武當，我怎麼會認識呢？既然不認識，也無從談關係之說了。只是我看這僧人的穿衣打扮，他該是少林派的弟子，武功修為應該不弱，但是他又為何會命喪武當呢？在下閱歷尚淺，實在不知為何。”
當然不會承認了。黎陽看着趙敏，說道：“這僧人自稱空相，冒充少林弟子，意欲行刺張真人，自然不可能活着走出武當。”
趙敏卻像沒聽見一樣，直接向張三丰作揖。
張三丰追問：“趙姑娘，我那幾個小徒如今怎麼樣了？”既然明教沒有傷害他們，那麼也許他們遭到了奸人的毒手。
趙敏嘻嘻一笑：“張真人料事真乃神人。宋大俠、俞二俠、張四俠、莫七俠四位，目下是在本教手中。每個人受了點兒傷，性命卻是無礙。”
張三丰道：“受了點兒傷？多半是中了點兒毒。”
趙敏笑道：“張真人對武當絕學可也當真自負得緊。你既說他們中毒，就算是中毒罷。”武當幾個弟子儘是當世一流好手，就算眾寡不敵，總能有幾人脫身回報，倘真一鼓遭擒，定是中了敵人無影無蹤、難以防避的毒藥。趙敏見他猜中，也就坦然承認。
趙敏接著說道：“晚生有一句良言相勸，不知張真人肯俯聽否？”
“請說。”
趙敏這才開門見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蒙古皇帝威加四海。張真人若能效順，皇上立頒殊封，武當派大蒙榮寵，宋大俠等人人無恙，更是不在話下。”
張三丰抖抖身上的灰塵，抬頭望着屋樑，冷冷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武當派的弟子倒不在乎這些聲名，但這點骨氣還是有的。”
趙敏道：“棄暗投明，自來識時務者為俊傑。少林派自空聞、空智神僧以下，個個投效，盡忠朝廷。良機難得，張真人可要三思。”
張三丰雙目如電，直視趙敏，說道：“元人殘暴，多害百姓，方今天下群雄並起，正是為了驅逐胡虜，還我河山。凡我黃帝子孫，無不存着個驅除韃子之心，這才是大勢所趨。老道雖是方外出家人，卻也知大義所在。空聞、空智乃當世神僧，豈能為勢力所屈？你這位姑娘何以說話如此顛三倒四？”
趙敏身後突然閃出一條大漢，大聲喝道：“兀那老道，言語不知輕重！武當派轉眼全滅。你不怕死，難道這山上百餘名道人弟子，個個都不怕死么？”這人說話中氣充沛，身高膀闊，形相極是威武。
張三丰撣撣身上的灰塵，說道：“為人間正義而死，我這武當山的百餘弟子不足惜！”
趙敏白玉般的左手輕輕一揮，那大漢躬身退開。她微微一笑，說道：“張真人既如此固執，暫且不必說了。就請各位一起跟我走罷！”說著站起身來，她身後四個人身形晃動，團團將張三丰圍住。這四人一個便是那魁梧大漢，一個鶉衣百結，一個是身形瘦削的和尚，另一個虯髯碧眼，乃西域胡人。
怎麼辦？要打起來了嗎？
黎陽可不認為張真人和殷梨亭可以打敗這滿殿的高手，便心生一計打算先拖延些時間，就在要張開嘴巴的時候，張三丰一身髒亂的素衣輕飄飄地下殿，在黎陽腰間輕輕一推，黎陽便躍起，殷梨亭一把把她接住，護在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