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有條件的善意
一天前。
萊恩猛然睜開雙眼。
他獨自一人站在寂靜無聲的草原上，閃爍的群星自深藍天幕上照耀着他。
布魯特斯走到萊恩身後：“跟眾位將軍開完軍情會議后，到處找不到你，大家都很擔心呢。”
布魯特斯走到面前。
“我大半夜地跑來，不是為了專門來看你這哭喪臉的。告訴我，你這是怎麼了？你好像怪怪的，有心事？”
萊恩嘆了口氣，“我只是在想……跟狼族作戰，我們真的有勝算嗎？”
布魯特斯奇怪，“殿下？你怎麼會這樣想？”
萊恩：“剛剛的會議也說了，就算王城被毀，獅族獸王能指揮的兵力，還是多於狼族軍團，但是這樣要是打起來……”
他能夠比昔日的父親做得更好嗎？
一隻手輕輕放在他的胳膊上。萊恩低下了頭。他看到自己的劍術教官布魯特斯抬着頭，望着他。
“打仗又不一定要分出輸贏，而且將軍也說了，他會找到認同我們的盟友，一起作戰。”
萊恩他低吟。：“但要是開戰，一定會造成士兵傷亡，國內百姓再也無法過平靜的生活，而且那時，人數不多的獸人族同胞死傷會更加慘重，其餘我們曾在乎的人也都會被戰火吞噬，大家……都會死……”
布魯特斯拍了拍他粗大的胳膊。
“但如果讓沃雷特那野心家控制帝國，他一定又會對其他國家發動戰爭，未來只會有更多人無辜犧牲！”
萊恩掙扎了一下，放棄了爭辯。他嘆息了一聲。
“這……你說的也沒錯。你教我用劍，我可以毫不猶豫殺死人族的奴隸販子，但是同樣是獸人，殺這麼多獸人，我……還是沒習慣”
布魯特斯皺起了眉頭。
“殿下，很多人希望你能打倒狼族，奪回獅族的榮耀與尊嚴。但要是連你自己都不堅強，不就辜負了期待你的那些人嗎？”
“我知道。”
“先回去吧，別讓其他人太擔心了。”
布魯特斯剛剛提議，突然獅子耳朵一動，拔出劍刃指向草叢。
“是誰！？”
一個獅獸人竄出，“等等，我只是來傳達打聽到的訊息。”
萊恩並不是很清楚，在這一次金獅城的戰亂當中各方到底在充當著一個什麼樣的角色。但是他知道這件事情絕對沒有自己所看見的這麼簡單，也沒有自己想像當中的這麼普通。
然而還沒等他理清思路，獅王之死的消息便在獸人帝國當中迅速的傳播了開來！
獅族的獸人們都失了神。自己的獸王居然死了，在他們看來自己的王絕對是僅次於虎族泰格最為勇敢且強大的戰士。可是卻在這一決鬥之中輸給了沃雷特。
尤其是獅王阿瑞斯的兒子，萊恩聽到了自己父親死亡的噩耗，也是不敢置信，可惜此時他根本沒有辦法去證實事情的真偽。無奈之下也只好祈禱先祖保護自己的父親，不要讓自己的父親真的出事。
萊恩更願意相信這是狼族獸人，用來摧垮自己意志力的方法之一。
一些獅族長者表示應該直接進攻狼族的領地復仇，但是另一些獅族元老直接駁斥了這種極端的行為和言論，同時表示應該讓虎族和熊族介入，來更好的解決問題。
就在他們打算繼續吵下去的時候，另外一件事情令萊恩王子分心。
有不少獅族軍團趕來支援了，然而這隻不過是事情的開端，按照正常來說，即便是部落間沒有父親獅王阿瑞斯支持的貿易，獅族也能夠憑藉著多年積攢出來的資源，能夠繼續養活軍團。
雖然說不能像以前那樣風光，至少不會出現物資緊缺的情況，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依舊還處於和平時期。
不久前的消息，邊境地區有好幾個領國不安分了，而且國內傳出了亡靈怪物的傳言。身為獅族獸王的兒子，萊恩認為在此時這個危難的時刻，自己必須要站出來，拯救那些陷入重圍的獸人。
所以獅族部落內部展開了一場會議。
獅族準備發起一場戰爭，糧食武器盔甲裝備是肯定要準備的，但是僅憑藉著現在是獅族所能夠提供的物資產出，是絕對支撐不了一場戰爭。
那些激進的獅子也認為，如果再繼續囤積物資，絕對錯過了對狼族戰爭的最好時間，所以大家一同在商談如何短期內獲得更多的資源。
牛族是種田的農民，也是最好的武器鐵匠，還是一支強大的重步兵。
萊恩並沒有對巴爾直接說出他索要糧食和武器的具體原因。當務之急是進行談判而非使用武力，使用武力不僅會破壞雷霆崖周圍的農業基礎，同時還會讓獸人部落內部產生間隙。
至於為什麼不買，呃……說來慚愧，他和手下沒有太多金幣。
在獅族內部的會議上，萊恩作為目前的話事人，表示現在獅族需要更多的物資來支撐部落的接下來的發展行動，然而現在軍團內糧食並不能支撐部落接下來的發展，所以必須要尋找一個足夠的糧食產地。
所以他主動派出了談判部隊，一同前往和牛族部落進行談判。
“請你立刻離開這裏，牛族並不想牽扯進貴族糾紛中。”
但巴爾看到了部落外披甲的獅族軍團，認為這是萊恩想要通過武力來解決資源的一種手段。
年輕氣盛的少酋長巴爾根本受不了威脅，將自己手中的杯子砸在了地上，木製的杯子在地上翻滾了幾圈之後，在角落中停了下來。
地面上的地毯被酒水浸透。
緊急趕回的薩克老酋長只從帳篷外聽着一聲狂怒的吼叫，兩個獸人從中猛然跌出，即便萊恩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依然險些被巴爾撞倒在地。
“停！快住手！”
暴怒之下的蠻牛徹底地被沖昏了理智，他一拳一拳又一拳，獅子也不甘示弱的又是抓又是咬的，兩個獸人戰士就像孩子打架一樣，難看。
“住手！住手！你們不要再打了！”
“不要再打了！”
“你們不要再打了啦。”薩克酋長橫在兩獸中間，阻止了他們的幼稚行為。他的皮毛儘管因歲月而斑白，卻仍然光鮮濃密，粗壯有力的臂膀散發著力量和權威。
酋長怒視着他的兒子，而巴爾也一直在迴避他父親的目光。萊恩則感到他沉重的目光從上到下打量着自己，直到他不滿地盯着萊恩的眼睛。
“要打，去圖騰柱前的決鬥場打。”
獸人部落的規矩很少，最重要的一個，便是敬重強者。
決鬥！
周圍獸人更加激動，親娘啊，多少年沒看過決鬥了。而且決鬥乃是神聖的，和四獸王族之一的獅族獸王之子決鬥，豈是他們這些平民能夠隨便見到？
獸人以戰勝強大的生物為榮，這可能和他們的傳統文化有關。
是的，獸人雖然淳樸，但爭鬥，糾紛並不少，有糾紛常以決鬥決定。獸人戰士崇尚武力，愛好狩獵。
尊重強者才是該種族的王道。比生死更加重要的是戰鬥的榮譽。
“如果我贏了，你們會考慮我的提議嗎？”
“先贏了再說。小獅子。”
決鬥的傳統每個部落都有區別，牛族這邊的規矩是戰士們打鬥前要在身體上塗上油。不僅體現了戰士對於公平對決的追求與尊重強者的文化
至於為什麼，獅族們不想多問。
巴爾在巨型競技場的自己一側作着準備。根據牛族的傳統規則，他除了一根纏腰布之外渾身赤祼，塗滿油膏的棕古銅色的身軀上閃亮着光澤。他有着一副牛獸人式的典型身材，力量強健、肌肉發達、讓人引以為傲。
萊恩：“雖然我下令用最低限度去擷取物資，但應該還是會對你們部落造成影響，而且我們確實付不起太高的價格。”
薩克：“那你想怎麼樣？硬搶？”
萊恩：“不，我希望誠摯邀請牛族人，大家一起討論，看如何不會破壞牛族的生活，又能解決我們的問題，可以嗎？”
薩克：“只要答應給牛族最大的尊重，老夫可以說服族人跟你們討論，但我不能保證大家都會信你們。除非你通過圖騰決鬥證明自己，獅族的小子。”
把手指伸進裝滿聖油的小瓶，萊恩被獅族士兵們勸了好久，他也同樣脫得只剩一條纏腰布。塗上油膏之後閃閃發光，金黃皮毛下面是結實的肌肉，用握劍的手往胸前一擂，向對手巴爾和觀眾致敬。接着，他走向巴爾。
“我很難過事情變成這樣，”他對着巴爾輕聲耳語道，“但事已至此，我知道你這麼做是為了牛族不被捲入我們的戰爭中，巴爾。”
獅族劍士萊恩謙恭地深彎下腰，他粗壯有力的手指緊握住劍柄。
“你的對手是——金獅部落族長，獅王阿瑞斯之子，萊恩·戰刃。”
“我接受，你的對手是牛族的巴爾。”
巴爾高昂起頭顱了。萊恩正在等待着他。他沉默地手裏拄着他父親傳給他那根巨大的圖騰柱。
巴爾上下打量着萊恩，對他作着評估。魁梧有力，有着巴爾在虎族強者身上見過的冷靜。
“小心點，俺可是變強了。”
萊恩用他低沉渾厚的聲音說道，然後偏了偏頭。
“開始吧！”
那麼這就是攤牌的方式了。沒有巴爾所鄙夷的皇族虛偽禮節。很好。
萊恩身影化作金光一閃出現在巴爾側面，手中直劍橫斬，銳利的劍刃撕裂空氣，因為速度太快甚至捲起刺耳狂風。
大地之心！
轟！狂暴的一劍再次被一道橙黃色鬥氣盾擋下，除了炸出漫天火星外無法撼動巴爾絲毫。鏘鏘鏘！！
萊恩連斬數劍，但都被牛族戰士擋下。
猶如地裂天崩，一股撼天動地的勁道瞬間如排山倒海般席捲而來，霎時間，強烈至極的牛族鬥氣呈放射狀擴散，濃郁的能量漣漪蕩漾四面八方。
“我說了，我現在可是變強了。”伴隨着得意大笑，巴爾扛着圖騰柱猛然一衝，猶如撼地神牛，瞬間一股兇猛的反震之力爆發。沿途地表破碎，岩石四分五裂，沙礫碎石飛舞。
嘭！圖騰柱和劍刃狠狠撞在一起，萊恩雙手握劍將巴爾擋住，隨着一串燃燒着鬥氣與戰意的金色流光倏然出現在獅族戰士臉上的獸紋上！
萊恩身形同樣巍然不動。
“怎麼可能，你的力量！”巴爾有些吃驚。
萊恩面帶微笑，點頭贊道：“不錯，突破后的你實力確實提升很大，不管是防禦還是力量爆發。”
下一瞬，在眾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一抹龐大的身影瞬間伴隨着凌冽風聲凝聚成形，一個璀璨的金色獅頭人身的神祇英靈身影，亦是在烈陽的照耀下折射出熠熠輝光。
“但我也不會原地踏步！接下來，我也要認真了。”隨着一聲厲嘯，他手裏的銀色大劍迸發出無與倫比的璀璨光芒。
說著萊恩體內獸魂力爆發，全身肌肉猛然膨脹了一圈，一股強橫的氣勢衝天而起。隨着磅礴的戰鬥能量向外源源不斷逸散。
這一刻的他就像一頭站於王座的草原雄獅。
在他金色獸紋的凝結下，一柄散發著璀璨光澤，宛若天然雕琢而成的半透明黃金劍刃鬥氣，在高空劃過一抹煊赫至極的光芒，向著巴爾當頭劈落！
“可惡，牛族才不會任你們擺佈。”一頭牛首人身的橙色虛影在他周邊形成，隱隱化作了一團幻化神，令他的氣勢無止境攀升，攻擊力爆炸式增長。
巴爾斬釘截鐵地說罷，原本衰落鬥氣再度攀升，“喝啊！”
蠻牛仰天長嘯，一身氣勢似山洪轟然爆發，極限的戰力徹底釋放。
巴爾原本踩在腳下的堅實大地，此刻卻被轟擊的崩裂坍塌，衝擊力擴散開來，形成一個巨大圓形坑洞，氣浪吹拂向遠方的樹木，哪怕百米高的參天大樹也被吹得直不起腰。
“怎麼可能…”
沒有勝利的喜悅，萊恩目光震撼，他雙手握住劍柄，不斷加強施加的力道，竭力斬落重劍。
但出乎意料的是，即使他用盡了所有的力量，巴爾非但沒有潰敗，反而以無可逆轉的趨勢慢慢抬升，最終猛然盪開了他的大劍。
鐺！
劍刃晃過虛空，劃出一片金色的劍光。巴爾幾乎是出於本能地側過身去，險之又險地躲過了撲面而來的劍鋒。
噔噔噔……
源源不斷的衝擊力令巴爾往後倒退了數步，在地面留下一個個觸目驚心的腳印。
“你的力量也變強了？”
巴爾神色凝重，沉聲道。
牛族雖然憨，但總歸沒有那麼蠢。
“也？你的意思是…”萊恩注意到了他的用詞。
“不對，這不重要。你的劍技讓俺很好奇，但俺不會同意幫你們打狼族的。”
“我沒說讓牛族出兵！”
“可笑至極。你們獅族以前的時候對牛族獸人的貧苦不聞不問，現在反而找上門來了？沒錢還要借用物資，說日後加倍奉還，天大的笑話。虎族都知道兄弟不賒賬的規矩，看你們不過是失勢，就要來奪走我們部落的物資，用來去報仇罷了！”
一股戰鬥天地的氣焰好似蠻牛咆哮直衝天際！
“你走吧，我不想殺你，但也不會任由你們將牛族捲入你們與狼族的恩怨中。”
在獸魂力加持下，巴爾衝上天際，雙手握圖騰柱全力從上方砸下，瞬間前方的空氣都因為速度太快，摩擦生熱下發出紅色火光。
嘭！！！！！沉悶轟鳴炸響，圍觀眾人只感覺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襲來，身形不由自主的連退數步。
地面震動，絢爛的噴焰猶如火山噴發。那是巴爾將大部分力量卸到地上的緣故。
“萊恩殿下！”
緩過神來的獅族獸人戰士們目眥欲裂，怒不可遏地嘶吼道。
但在眾獸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萊恩面對這道殺傷力堪稱恐怖的砸擊，竟是沒有任何反擊或者躲避的跡象，反而選擇正面擋了下來。
轟！！！！！
一個塌陷數丈的橢圓狀深坑內，大劍與圖騰柱激烈摩擦，一點點壓在萊恩的肩上，強大的壓力甚至令萊恩雙腳陷入了厚厚的土中。
“你…為什麼不退？”
二人幾乎保持着貼臉的距離，相持不下。
萊恩沒有理會肩膀處的酸麻感，只是露出一個淡然的笑容。
“如果王不身先士卒，部下怎麼會跟來呢？”
在劍士天賦的絕對加成下，萊恩的身形瞬間化作一道快若閃電的光影沖了出去。
下一刻，他雙手高舉大劍，鋒銳無匹的劍氣徹底爆發。
一道純粹的劍芒猶如貫日長虹橫跨天際，不給巴爾反應，萊恩踏步一衝，地面震動，狂風轟鳴間再次一劍斬在他的大地護盾上，霸道的力量再次將巴爾斬退數步。
轟轟轟！！
萊恩一步一劍，直接以狂暴無匹的力量斬的巴爾不斷後退，體表的微弱的土色光芒不斷震蕩，越來越暗。
連續被恐怖的力量震退下巴爾雙臂發麻，一臉見了鬼的模樣。
“巴爾，我們今日前來不是為了與你打生打死的，我是真需要你的幫助，而且我答應你不把牛族卷進來。”
“倒是我小覷了你，不過，俺這個人，素來不愛聽別人講道理。要麼，你就用絕對的實力說服俺吧。”
爭鬥、混亂、誤解、猜疑。
期盼、祝福、團結、友誼。
絕不交會的平行線已經做出改變，是尊嚴與責任，還是水火併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