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看戲
“既然註定要死,何必掙扎。”
離願手指一動,擋在前方的匕首寸寸斷裂。
林天正剛要後退,離願的手指已然點在了他的額頭上。
“咚!”
林天正往後一翻,直挺挺的摔在地上。
“分神法!”
離願左手一指點在自己的額頭上,一道模糊的影子從離願的身體中竄出,撲向地上的林天正。
“不行了,腿軟。”
離願踉蹌了一下,差點站立不住,緩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修為還是不夠啊,離願心中感嘆,繞着林天正轉了一圈,確保萬無一失之後,才推門離開。
整個林府寂靜無聲,紅色的燈籠在夜風中搖動,顯得有些詭異。
“啾啾!”
黑暗的角落裏,一聲怪異的叫聲傳出,離願知道是東竹在發送暗號,急忙趕了過去。
“寨主,你沒事吧?臉色怎麼這麼蒼白?”東竹問道。
“我沒事,他們什麼時候醒?”離願問道。
“林府僕人早上都會醒來,其他不相干的人都會沒事,那些士兵會失去神志,成為行屍走肉。”東竹道。
“你這毒多嗎?”離願問道。
“沒有了。”
“改天會會這天毒狼人,毒藥這麼厲害,有這東西,還費心費力練什麼武。”
東竹看了看四周,道:“寨主,你別做夢了,天毒狼人把自己都毒成怪物了,現在六親不認,見了也沒用。”
“走吧。”離願當先朝府外走去。
東竹問道:“寨主,林天正死了嗎?”
“沒死。”
“沒死?”東竹疑惑的停下了腳步。
“明天你就知道了。”
離願腳下用力,如乘風的樹葉,翻越幾層屋頂,輕輕地飄出了林府。
東竹羨慕的看了好久,最終展開天星墜月步,彷彿一顆流星,瞬間射出了林府。
初溪鎮,早日紅光灑滿大地,忙碌的身影,嬉戲的小孩,偶爾跑出來的幾隻小狗,勾畫出一幅世外桃源般的景象。
“多美的畫啊!可惜了,我不得不在這畫上割一刀。”早起的離願感嘆道。
“寨主,你說什麼?你還會作畫?”剛起來的東竹睡眼朦朧。
離願笑了笑,道:“走,我們去看戲。”
“什麼戲?”
東竹話音剛落,街道上就騷動起來。
“快走,快走,林將軍有大事宣佈,要我們都去聽聽。”街上有幾個漢子大喊大叫,招呼周圍鄰里熟人一起趕往林府。
同一時間,初溪鎮上,許多百姓都聽到了消息,急忙扔下手中的活計,趕去湊熱鬧。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佔地寬闊的林府就被圍得水泄不通,就連平時的遮陰樹都爬滿了人。許多練武之人更是施展武藝,跳上屋頂。
林府外,幾個林府的下人正在忙碌,不多時,一個檯子搭了起來,上面放着一個灰色的蒲團,顯得不倫不類。
“這是要幹什麼?”
“宣佈什麼大事,需要專門搭建一個檯子?”
“唱戲嗎?”
周圍的人好奇不已,紛紛議論。
而此時,離願已經帶着東竹和五位寨徒登上了林府旁的初熙樓。
“這是寨主讓我準備的。”
一位寨徒看到東竹疑惑的眼神,抱拳說道。
“你叫海不空是吧?”東竹問道。
“是的,軍師,我跟山有腳都是寨主賜的名字。”
每次聽到這名字,東竹就臉色發黑,有股立刻離開的衝動。
“若山有腳,何愁海不空?”
離願在二樓的靠窗位置坐下,然後閉上了眼睛,再不言語。
“好狂妄!”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找死!”
五位灰衣寨徒暴怒,拔出腰間利劍,就要衝上前去。
“抱歉,各位,我這小師弟口無遮攔,請各位見諒!”
一位皮膚白凈的青年滿臉賠笑,雙手拉住想要衝上前去的少年,連連道歉。
“師兄,你拉我幹什麼?”那少年一臉稚氣,不滿師兄的做法。
“師弟,出門在外,要多交海內知己,怎能出口傷人?”皮膚白凈的師兄板起臉來。
東竹看了離願一眼,道:“算了,我們是來看戲的,不是來打架的。”
“是。”眾寨徒揮劍入鞘,站到離願的身後。
林府外,隨着人群騷動,林天正從府中走了出來,站到了檯子上。
“各位鄉親父老,本人林天正,給各位見禮了。”
林天正中氣十足,抱拳說道。
眾人安靜下來,都想要聽聽這林將軍宣佈的大事。
“本人有罪。從軍之時,虛報軍功。前幾天,又為了軍功,讓手下濫殺無辜平民,嫁禍於灰衣寨,實在是罪該萬死。”
林天正話音帶着哭腔,雙腳一軟,跪在了面前的蒲團上。
林府外,眾人張口結舌,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的不可置信。
寂靜,詭異。
有人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耳朵,以為還沒有睡醒。
“將軍,您是怎麼了?是不是被人逼迫,或者有什麼苦衷?”
張管家連忙上前詢問,他早上起來就感覺整個府中充滿詭異,連平時巡視的士兵都不見了。
“林將軍這是怎麼了?我昨天見他的時候還好好的啊?怎麼就瘋了?”
人群外,得到消息趕來的鎮長扯着自己的鬍鬚,一臉的不可思議。
“師兄,這將軍是不是中邪了?”
初熙樓上的少年問道。
“別瞎說,這世間哪裏有什麼邪魅?虧你還是修鍊之人。”師兄敲了一下少年的頭。
“師兄,別敲我頭,敲壞了,你賠不起。”少年皺着眉頭。“我聽說聖嶼皇朝有一門神通叫大淚夢神通,可以讓別人短暫入夢,成為傀儡。”
“前朝的事情,不要妄自評論。”
少年的師兄揉了揉眉頭,對於師弟的口無遮攔,他實在無可奈何。
東竹一揮玉扇,突然說道:“我聽祖輩提起過,這大淚夢神通確實可以讓人入夢,但入夢之人眼神迷離,不可能像這位將軍一樣,明亮而充滿智慧。”
“對,我贊成這位兄台的說法,這位將軍一切行為舉止都很正常,不是大淚夢神通能偽造得了的。”
一位酒客說道,還舉杯隔空敬了敬東竹。
“張得美,就是好。”
離願睜開眼,笑嘻嘻地看着東竹。
“你......”
東竹剛要說話,離願又把眼睛閉上了。
“將軍,你真的做了這些惡事?那你為什麼要承認?”
林府外,一個聲音響起,他問出了在場所有人的疑惑。
林天正抬起頭,嘆了口氣,道:“這得感謝一位高僧,是他度化了我,讓我從此為善,不得再做壞事,不然下輩子就要投胎到畜生道。”
“什麼!”
眾人嘩然,什麼樣的高僧這麼厲害,竟然可以短時間內度化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邪惡將軍?
林天正沒有理會一片喧嘩的人群,繼續道:“佛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我深受皇恩,卻做出如此慘絕人寰的惡事,不保衛家國也就算了,還屠殺平民,為了功名利祿,更嫁禍於人。實在不配作為天秦的將軍,不配成佛。”
眾人突然安靜,有一種恍若夢中的感覺,這還是一直待民如子的將軍嗎?
不,他是屠殺自己同袍的惡人,是十惡不赦的壞蛋。但沒有人敢上去,甚至都沒有人敢呵斥怒罵。
“將軍,我的一個兄弟上山打獵,一直沒有回來,我發現他的時候,他死了,被人殺了。為什麼?他只是一個與世無爭的獵人,從來沒有做過什麼錯事,你為什麼殺了他。我今天來,還想求你幫我找出兇手。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諷刺!”
一個樸實的漢子雙手捶地,嚎啕大哭,哭得像個孩子。
“是啊,為什麼?我從小的夢想就是上戰場,為國立功,難道將軍都是像你這樣的人嗎?”一個年輕的聲音問道。
一瞬間,前來林府的鎮民都感覺失去了什麼東西,心軟的婦人已經跟着哭了起來。
“上天不公啊!我那未過門的兒媳婦,她怎麼死得那麼慘啊!”一個婦人哀嚎,周圍人都勸阻不了。
“我林天正有罪,愧對列祖列宗,今天,以死謝罪!”
林天正神情平靜,突然間,從腰中掏出一把匕首,猛然間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飆射的鮮血,染紅了林府外的檯子,嚇得初溪鎮的鎮民連連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