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彈指五年
西南雲海，蒼茫的大海之上。
細雨迷濛，離願行走於海面之上，朝無盡遠處的一片島嶼走去。
這片島嶼處於虛幻之間，常人難以看見，也難以到達。
但離願不同，他修有周天通，萬事萬物難逃他的感知。
當踏入島嶼的剎那，一道彩虹橫貫天空，離願彷彿畫中人，從容的走進了畫裏。
島嶼很大，樹木叢生，百草豐茂，似乎無邊無際，但人氣稀少，了無生氣。
離願是尾隨誅殺身才找到此處的，這裏就應該是易霧族的地盤了。詭異的是，這裏竟然沒有一個人。
“他們人呢？”
離願問道，空氣很安靜，他似乎在自言自語，也似乎在詢問某人。
“當然是都死了。”
本不該有人回應，但偏偏卻有人回答了他的問題。
“離願”出現在前方，目無表情的看着他。
“與你有關？”離願問道。
“當然不會，我才出生多久，而他們早已經消失多年。”
“你知道為何如此？”
“自然知道。”
“說來聽聽。”
“殺了我，你自然知道。如若被我殺了，你也不需要知道。”
“也好。”
離願放下手中的如意棒，誅殺身沒有武器，他也不屑於使用武器。
修鍊者，要麼戰勝自己，要麼被自己戰勝。
宿命之戰，也是宿命之劫。
“轟！”
天地塌陷，虛空破碎，無垠的黑暗虛空出現在兩人的周圍，他們縱橫在黑暗之中，彷彿在星空交戰。
隕石劃破虛空，降臨在這片島嶼之上，島嶼一片破敗。
然而，在如此天災面前，這座島嶼還是如此的頑強，沒有一絲沉沒的可能。
這不是一座島，而是一件寶物。
瞬間，離願就明白了，於是不再留手，大戰剎那升級。
此地異象紛呈，天地大變。
殺伐之氣縱橫千里，持續了三天三夜。
“服不服？”
離願問躺在地上的“離願”，此時，他已經變成了一隻猴子，狼狽不堪，虛弱之極。
“不服？”猴子說道。
“敗在自己的手中，不丟人！”離願道。
“憑什麼？憑什麼，我剛出生就要被殺？”猴子聲音悲切。
“這是修鍊者的宿命。”離願道。
“不，這不是命，這是劫。我是你的劫，而你是他的劫。”猴子道。
“什麼意思？”
“都說世上沒有相同的兩片樹葉，人自然也如此，兵器也如此。”
猴子看向插在地上綻放毫光的如意棒。
離願沉默。
“法不傳六耳，那是因為根本就不存在六耳。而我，也是一樣。”
猴子悲憤的大叫，然後身體慢慢的消散，最後只留下一道光，飛入離願的身體之中。
猛然間，離願就感覺到自己似乎沖開了一道關卡，整個人都升華了，思緒的運轉都快了一倍不止。
然而，他還是沒有弄清楚，此地為何荒涼。
境界的提升並沒有給離願帶來多少興奮感，反而讓他想起了一些不開心的事。
...
“和尚啊，你為什麼動不動就哭？”猴子問道。
和尚沒有說話，他還沒有止住哭聲。
在和尚身旁的一隻肥頭大耳的豬指了指遠處的憨厚漢子，回道：“那是因為，他的堅強都被那愣子吃了。”
猴子飛起一腳踢飛那還在傻笑的禿頭漢子，問道：“你為什麼不把他的信仰也吃了，讓我們在此受苦？”
“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嗎？”禿頭漢子有些委屈道。
“你吃了他的堅強，吃了他的智慧，吃了他的勇敢......你為什麼沒有他一點的特質？”猴子憤怒極了。
“可能是不消化。”豬道。
“滾！”猴子大喝一聲。
“你凶什麼？你陪了他九世，為什麼不陪他到最後？有你在，他怎麼會被吃？”豬道。
“這一世，我能陪你到最後嗎？”
猴子抬頭看天，不再言語。
“好像是沒有啊......”
西南雲海的島嶼上，離願喃喃自語。
“悟空......”
突然，離願聽到了一聲呼喚。
他尋着聲音的源頭，來到了島嶼的中心，一座巨大的佛像之前。
在佛像的眉心之上，一道光芒出現，幻化出一幅畫來。
畫中，一隻猴子身披袈裟，寶相莊嚴的盤坐在虛空之中，在他身旁，只有半截棍子安靜的懸浮着，棍子上雕刻着“金箍棒”三個大字。
“界門破碎，玉帝和如來已經殺了進去，他們下落不明，我，我們，需要你的力量。”那猴子開口，聲音空明。
“和尚呢？你陪着他取到了真經？”離願問道。
“取到了，不過他的十世身已破，功力不復從前，此戰，危矣！”猴子說道。
離願沉默不語，此時的他有心無力。
“記住，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此戰關乎三界存亡，我等待你的歸來。”
光芒閃爍，猴子的聲音逐漸的消失在離願的耳中。
島嶼上安靜下來，離願邁步，想要離去。
然而，下一刻，他的臉色就變得極度難看。
島嶼被封住了，以他目前的實力，竟然走不出去。
幾番嘗試之後，離願只得枯坐島中，開始靜心修鍊。
一年後，離願進入玄境斬欲境界，然而還是出不去。
兩年後，離願進入玄境覆巢境界。
三年後，離願順利進入墨玉境界。
四年後，離願還卡在墨玉境界。玄境十重天，他已經完美無缺，然而想要登天而上，成為皇者，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五年後。
西南雲海，風雲變幻，天穹變色，一道身影衝天而起，衝出了島嶼的束縛，重現世間。
“五年了！”
是否滄海桑田，是否物是人非？
離願行走在西南小鎮的青石板路上，細雨飄落，路上行人稀少，正如五年前，他來到這座小鎮時候的樣子，似乎一切都沒有變，也似乎一切都已經變了。
五年前，四皇子叛亂，天秦聖上長孫玄海病逝，皇太子長孫遠圖遇難，長孫舞天帶領蝴蝶衛一路奔襲，以鐵血手腕鎮壓叛亂，誅殺四皇子於仙緣山前，挽救天秦於危難之間。
叛亂之後一個月，長孫遠圖的唯一兒子，八歲的長孫安然繼位，長孫舞天垂簾聽政，賢名傳天下。
同年年底，大乾也爆發了一場內亂，大乾小皇帝禪位，新皇繼位，改國號為“聖竹”，立兩位雙胞胎姐妹為後，開啟了聖竹皇朝一帝二后的傳說。
次年，聖竹與天秦締結百年盟約，且開放兩國通道，互不侵犯。
五年前的那場大戰之後，中土各派損失慘重，不少門派宣佈封山。
但江湖並沒有平靜，辰門在公孫爾辰的帶領之下越發強大，已然超越衍門，成為中土的超級勢力，就連聖寺都要退避三舍。
辰門之外，名為“天淚”的殺手組織崛起，幾乎橫掃天下。
此外，還有名為“江湖志”的低調勢力也逐漸在世人面前展示他的超強姿態，實力不容忽視。
一連三日，離願都在茶樓喝茶，順便聽聽說書人說書，說書人說的都是最近幾年比較重大的事件，他也從中知道了他不在的這五年，外界發生的事情。
人幾乎還是那些熟悉的人，江湖卻已經不是之前的江湖。
他的名字幾乎已經被人淡忘，威名也已經被後起之秀超越。
“是時候離開了。”
離願喃喃自語，他要去落海，去探尋墜淚星嶼，那裏應該有離開這個世界的方法。
他扔下幾兩銀子，正要離開，一位算命的瞎子攔住了他的去路。
“先生，你戾氣很重，算下命吧，可以逢凶化吉。”老瞎子道。
“我戾氣很重？我都準備要出家了，你說我戾氣很重？”離願反問道。
“戾氣不在表面，而在心裏。”
“是嗎？那你算算。”
離願心中一動，不管是否巧合，這位老瞎子都說到了自己心底最深處的隱痛。
被師尊趕出門以及被壓在五指山下，積攢了五百年的怨氣和戾氣，猴子猴孫死傷無數的恨意，豈是那麼容易就消散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黑氣才會出現，離願才會誕生。
而他要得道，卻要消除黑氣，殺死“自己”，何其諷刺。
殺掉自己，自己才能重生。
西行一次，西南雲海一次，自己已經被殺掉了兩次，卻還需要再殺掉一次，才能重獲自由。
這才是最大的劫。
在離願那看似平淡卻蘊含波濤洶湧的目光之下，老瞎子滿頭汗水滾滾而下，身體不由自主的連連後退。
“原來，你只是碰巧......”
離願失望的離去。
老瞎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嚇得嘴唇哆嗦，別人扶他，他都站不起來。
就在剛才，他從離願的身上感受到了無邊無際的怨氣，那怨氣可以埋藏這天地，可以消滅這眾生。
以他玄境的修為，都差點被嚇得心境崩潰。
他只是偶然看到離願身上散發出來的一點戾氣，想要結一下善緣，幫離願化解一下。沒想到，碰到了火藥桶，差點就點燃了一道劫，把自己坑了進去。
“這天下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年輕人？”
老瞎子並不瞎，他想了一遍，都沒想到，這天下何時出現的離願這一號強人。
離願行走在名山大川之中，他經過了天芸山，得知灰衣寨一如既往的正常運轉，他很放心。
反正都要離開的，既然世人都以為他已經失蹤，那就當做從未出現吧。
少一些羈絆，他也走得安心一些。
東竹最終還是實現了他祖輩們的夙願，雖然地方不同，但終歸是一個完美的開始，不是嗎？
那端坐在安京皇城，天秦的第一人，此時此刻，她手握權柄，掌控一切，實現了她曾經想要實現的一切。
而他們本來也沒有相互承諾過什麼，不打擾，相忘於江湖，也是一種美好吧。
至於那長成一代大俠的葉少笙，那沒有還的人情，就讓他欠自己一輩子吧。
至於曾經的那些人，江心梅、望陽、弄文墨......
有因果就有因果吧。
離願路過十方門，看了一眼努力修鍊的趙無德，走入了神隱族的領地。
站立良久，最終，離願沒有進入神隱族聖地。
“果果應該長大成人了，那隻鸚鵡還沒老死吧！”
離願想着，轉身離去。
他跨越天秦，進入長治，抵達落海之濱。
休整幾日後，離願正要進入落海，一則驚天動地的消息打斷了他的腳步。
“公孫門主將在天山封神！”
“封神？有點意思。”
“封神？皇者都不敢封神，他哪來的自信？狂妄！”
落海之岸，一位壯漢爆喝一聲，震得無數人耳朵生疼。
一時間，平靜許久的朝野一片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