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雪后晴空
原來跟好人相處,心也不知不覺地變得柔軟多情。見到陳琉璃的眼淚,我在心裏再次認同起來。
“曼姐姐,真沒法再修了嗎?”
大美人抱着破琴,清眉蹙作一團,小臉滿是帶雨梨花,楚楚可憐的模樣,你根本不忍心直視。
“謝謝姐姐,破損如此,就是修也只能全換,天意弄人,我還是多誦《黃庭堅》,讓它好好安息。”
最高貴的女人要為愛琴誦經超度,我一時也是開了眼了,後主自焚時她還剛強地守在公主府,貌似琴亡比國破家亡給她的打擊還大……
“青城,你看信做功課吧。”
觀主支開我,親自來勸她。
一離開裏屋,我在心裏為陳琉璃捏一把汗,皇家觀主可不是虛的,聖旨和特命在身,手段和威力並用,有她去“勸”大美人,大美人再傷心欲絕,肯定也會立刻消停。
“姐姐,王宮有你的信。”
柳兒小聲提醒我,因為病倒山宿,她老怕我遷怒她。元昇的書面辭拒,我笑着放到一邊,輕聲安慰柳兒不用多想。等她放心走後,自己才專心去校對朱英的譯文。
在燈下校對很費力,我不再理會中庭的啜泣,滿腦全是七拐八拐的符號和文字。能出去是自由,但兩頭跑也很累,文稿還有很多,無奈眼睛卻太花,我漸漸用手支着下巴,後來手也沒力氣,索性趴着短暫休息起來。
可能太累了,又沒熄滅燈,迷糊中眼前竟明晃晃起來,像是白天的雪仰望着熾熱的光,不僅不懼融化,還露出銀光閃閃的笑容;又像馳騁原野的白馬,四蹄濺雪,肆意撒歡,全身幾乎和雪天融為一色;還像赫連從溫如春風的一音一笑,足以教化獸性靈性並存的神獸,任他用手撫過自己的毛頭毛耳……
“你也是。”
我祝福他美滿成家,那人溫善地也在祝福我。沒資格娶夫生子,也不要什麼郎君。相比不靠譜的他,還是小白點可靠些——
不,現在他長成了大白點。
“小白點,大白點,白……”
“姐姐,你沒事吧。”
後背猛然生出一陣涼意,我心裏咯噔吃驚,趕緊睜開乾澀的雙眼,卻只能看到來回虛晃的大臉。
“姐姐,你快醒醒吧,觀里走水,你信都燒了,還有心情睡覺!”
什麼,失火,柳兒一說,我激起一背冷汗,不禁望向院子正中。
“為何走水了,側妃她還在中庭,她沒怎麼樣吧?”
“別再提她,就是因為她,差點害了全觀的人。”
女孩瞥着嘴,厭惡地看向角落裏面如死灰的陳琉璃。
折騰大半夜,才清理好全院,但觀主的怒火併沒隨之減少。
“琉璃,你可知罪!”
進了昭陵觀,沒有公主奴婢。所有人在觀主那裏都只能稱名。
陳琉璃早認命跪下,估計也被火嚇壞了,觀主當眾嚴厲訓責,她一動不動,全程低頭認罪認罰。
“昭明太子恕罪!都聽到了,琉璃供認不諱,存心不恭不謹,如此大過,我作為一觀之主,不得不嚴懲,按規肅正全觀修行之風!”
本來就重重監督,如今被單獨“教育”,連房間都不能出,比奴婢還累,她再也不會出任何意外。
觀主的嚴苛又一次讓我如坐針氈,管你什麼太子側妃,高貴公主,只要有一點違規,她都會嚴厲地給你教訓,讓你受辱受罰。殺雞儆猴很有效,我反正是更加兢兢業業地翻譯批改,生怕自己有什麼錯處被抓住,若是不小心馬虎犯錯,就她的架勢,不還得把我皮扒了。
怕什麼來什麼,我提醒自己沒兩天,清瘦冷漠的觀主徑直喊我:
“青城,你跟我開來一下。”
更加細心也不行,還是犯了什麼錯處,一邊走我一邊拷問自己,究竟是哪裏做得不夠好,沒合格……
“晉王宮的信你看到沒?”
“回觀主,信,毀於走水……,”原是私自請征,我本想解釋一番,但看到她緊閉的枯唇,直接認慫,“我還沒有看信。”
“我來說,晉王來函,說你為國請纓,經考核已擬准,今天又遣使相問,我是忙糊塗了,但你為何還沒動靜?”
什麼,他准我隨軍,我一下跌坐在了蒲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