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區區一個,不夠!
“區區許不留,一個是不夠的。”
沈振衣從容拂衣,目光甚至沒向驚惶的許不留瞟上一眼。他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如果說之前大部分人都不相信,那麼現在,所有人都為他語氣中的強大與自信而震懾。
天榜第三的高手,已經用自己的面子,證實了他這句話所言不虛。
沈白鶴面色慘白。
怎麼可能?
他腦中一片混亂——即使是以前的沈振衣,也不可能不出一招就擊敗許不留。許不留比之蓑衣人也不過是略遜一籌而已,而沈振衣與蓑衣人是兩敗俱傷!
天下無雙的沈三公子回來了?
不,是比以前更恐怖更強大的沈三公子回來了!
“你忘了,與蓑衣人一戰,已經過了一年。”
沈振衣低聲開口,好心提點兄長。
“一年,能夠提升的空間就太多了。”
沈白鶴怔住。
他完全沒想到這一點,在他的印象中,沈振衣從與蓑衣人一戰之後,就再也沒有拿起過劍——一個廢人,要劍又有什麼用?
那他理所當然在武學上就不可能有什麼進步。
“你……你在後山不是在養傷?而是在修行?”
沈白鶴不敢置信的問出這個問題。
他突然發現,可能所有人都理解錯了。
事實上沈振衣與蓑衣人一戰歸來,雖然經脈盡斷,卻一點兒頹然之氣都沒有,只說要去後山閉關練功。
當時沈白鶴覺得沈振衣死鴨子嘴硬,他無非只想躲着不見人罷了。現在看來,難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他到底是什麼怪胎?
根本不在乎經脈盡斷?
這可是神醫符子通親口論斷,絕對不可能恢復的傷勢!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再聚集真氣,也絕對不可能再修習武學!
沈白鶴精神上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已經顧不得人前掩飾,語氣變得憎惡而古怪。
好在這時候眾人關注的焦點,全都在沈振衣身上,沒有人在意他的異常。
“繼續吧。”
沈振衣依舊意興闌珊。
“還有什麼徒子徒孫被我殺了的高手,現在可以一起出來了。如果你們不一起出手,沒有人能夠接我一劍,這就未免虧待了這一場家兄導演的大戲了。”
他覺得無謂再在這兒蹉跎時光。
沈振衣的言語中直指沈白鶴是今日局面的幕後黑手,沈白鶴此時卻也無心辯駁,目光求援似的投向面前的六如禪師與癲仙諸人。
“阿彌陀佛。”
六如禪師再度高宣佛號,神情肅然的向前跨出一步。
“沈三公子人中之龍,天下無雙,老衲自愧不如。只是我那徒兒佛劍宅心仁厚,一向行善積德,不知哪裏冒犯了三公子,而死於非命?這個公道,老衲卻非討不可!”
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開口,居然也像魔教教主許不留一樣,也是要找沈振衣討還道?
旁觀者一片嘩然,已經墮入雲裏霧裏,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佛劍死了?數月之前,還聽說他在黑雲崖行俠仗義,除魔衛道,怎麼會死在沈三公子手中?”
“就憑棄劍山莊與爛柯寺三百年的交情,三公子怎麼會沒有手下留情?”
“段無血是為了來殺沈三公子才自取滅亡,佛劍又是怎麼與三公子起了衝突?”
重重疑問,難以明了。沈振衣卻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淡然點頭道:“佛劍確實是死在我手裏,還有沒有別人要討回公道?過時不候!”
他語氣並不囂張,但越是這種雲淡風輕的態度,越是讓人覺得惱火。
癲仙長笑一聲道:“老瘋子沒什麼不中用的徒子徒孫能被人所殺,不過天下人都知道老瘋子與老和尚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今日他要找三公子送死,那老瘋子說不得也只能捨命陪君子。”
他大踏步而出,與六如禪師並肩而立。
六如禪師嘆息一聲,知道這位老朋友已經打定了主意,勸也無用,只低頭誦念佛號,暗暗感激。
如果是剛才許不留出手之前,癲仙與六如禪師聯袂出手,那不但是以大欺小,也是以多欺少。但在許不留出手之後,在場的高手,都已經明白沈三公子的可怕。
癲仙說六如禪師是送死,也不是誇大之言。
他這時候站出來,便是與好朋友同生共死的意思。
——即使是天榜第一、第二之人聯手,在沈三公子面前,他們都沒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三個了。”
沈振衣對癲仙微笑,“癲前輩的大化夢法別出機杼,開除了一條武道新路,在下是甚為佩服的。既然願意賜教,便請與老禪師、許教主一起出手。”
他頓了一頓,又輕嘆道:“只是還不夠些,不知我大哥的準備是否充足……”
當今天下前三的高手一起站在沈振衣面前,他猶自覺得不足,順便又刺了沈白鶴一句。
沈白鶴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但他也知道現在已經撕破臉,也就無謂再假裝下去,只低頭不言。
棄劍山莊門外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廳堂里的天榜高手們早已坐不住,都在門口旁觀。其中九宮山智緣道人假惺惺的咳嗽一聲,走出人群道:“本來今日是沈莊主大壽,本座不願提起醜事,想不到六如禪師與許教主也同樣遭遇喪徒之痛,本座也不得不站出來,請三公子明示,我那徒兒冷冠子又是如何得罪了公子,竟然要死在公子劍下?”
智緣道人的徒弟也死了?
眾人更是瞠目結舌,沈振衣到底殺了多少十大高手的弟子?
沈振衣搖頭,“不記得此人,不過就算是我殺的吧。”
智緣道人在天榜十大高手中排名最末,自己還未捅破窗戶紙踏入武道第八重,教徒弟的本事更是有限。那冷冠子充其量就是武道第六境的小蝦米,沈振衣連一絲印象也無。
“你……”
智緣道人氣得語塞,若是平時,早就一怒拔劍。但有許不留丟人現眼在前,他怎肯吃虧。只咬牙道:“三公子既然認下,那待會兒少不得本座也要與六如禪師等一起出手……”
他再怎麼說也是十大高手眾人,總得爭一張面子,單獨出手是打死他也不敢,但附驥尾隨大流一同出手,總還是能鼓起勇氣但。
沈振衣卻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抱歉,你還沒有資格。”
連武道第八重都沒有踏入的人物,怎值得他出劍。
智緣道人面紅耳赤,哇哇怪叫道:“三公子,你武功天下無雙,本座自愧不如,但你若如此辱我,本座便是拚死也要與你一戰!”
“那你一定會死。”
沈振衣輕嘆,他雙眉一軒,緩緩抬頭,就這麼隨意暼了智緣道人一眼。
智緣道人還待反駁,但被沈振衣目光一掃,忽然覺得眼前如閃電掠過,口乾舌燥,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一時之間喉頭呵呵有聲,說不出話來。
他渾渾噩噩,如行屍走肉一般,僵立於地,渾然沒有了剛才淡定自若的宗師風采。
“今日之九幽,已非爾等之天下。還不速速退走,更待何時?”
沈振衣的語氣仍舊不緊不慢,但落在智緣道人耳中,卻像是如奉綸音,一點也不含糊的轉身就走,連個屁都沒再放。
旁觀者們看得都痴傻了。
剛才這位天下第十高手還氣勢洶洶,要與沈三公子拼個你死我活,怎麼片言隻語,就此遁去?難道被兩句話就嚇住了不成?
六如禪師的神情更為嚴肅,他苦笑道:“三公子的武功,已經到了神乎其神的境界,這將劍氣融於目光之中的‘目擊’之法,傳聞中只有不世之大宗師方能掌握——不過古往今來,能夠以目擊便迫退天榜前十中人的,大概也只有三公子一人而已了!”
眾人聽得似懂非懂,原來還真有用個目光殺人的“目擊”之法,但這簡直超越了武學的範疇,更像是傳說中的妖法、神通,真不知道沈三公子是怎麼練出來的。
沈壽這時候得到消息,趕到了山莊門口,恰好看到智緣道人被沈振衣喝退的這一幕,驚訝道:“老三,你……你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得罪了智緣真人?老大,到底發生了什麼?”
今日是他大壽,他就安心在後宅休息,將外間雜事都丟給了大兒子。沒想到不過是片刻功夫,山莊門口就出了這等變故。
沈白鶴嘆息道:“三弟與諸位前輩之間,似乎有了些誤會,我正在勸解,父親先不要着急?”
誤會?
沈壽一頭霧水,誤會至於這麼劍拔弩張?天下排名前三的高手如臨大敵,站在他坐輪椅的小兒子面前,這是高手必分生死的決戰態度。
“莊主,這是三公子的私人恩怨,棄劍山莊一向公正,不可包庇,請莊主也不要插手。”一直跟在沈壽身後,素來沉默寡言的棄劍山莊大總管陸定夫突然開口。
這幾年來沈壽少理庄務,武林中大事一般都是長子沈白鶴或者這位冷麵大總管出面。陸定夫同樣也是天榜十大高手之一,他在這時候突然撇清關係,令所有人都感覺到意外。
沈壽驚詫,愕然道:“老陸,你這是什麼意思?老三可是我的兒子,我怎能不管?”
陸定夫語聲冷漠道:“屬下知道莊主憐子情深,只是三公子無故屠戮武林後起之秀,引起眾怒,剛才他也親口承認。這件事棄劍山莊管不得,還請莊主三思。”
他話不多,但每一個字都是惡毒非常。
“無故屠戮武林後起之秀”——這一頂大帽子活生生便扣在了沈振衣頭上。
而天下人都知道,沈三公子,絕對不屑於解釋。
沈振衣從容微笑,毫不介意,“陸總管的寒鐵手也勉強算是絕技,你既然這麼公平公正,便一起動手就是,也免得我多費手腳。”
——當今天下最強的三人已經成為他的敵人,他卻好似還嫌不夠一樣,又拉了一個對手。
陸定夫都不禁為之變色,但話說到這裏,他也不可能再把自己的話吃回去,便冷笑道:“三公子是我看着長大,如今既然為禍天下,屬下身為棄劍山莊之人,自有責任清理門戶!”
他昂首而前,棄了沈壽,走到六如禪師身後,垂手站立,再不發一言。
一向服從棄劍山莊調派的大乾幫幫主長樂天也是默然起身,跟隨着陸定夫一起,寸步不離。
這位最低調的十大高手,也同樣表明了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