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王爺府寶物失竊

第44章 王爺府寶物失竊

使君離開淮南王府以後,駕着快馬日夜兼程趕往都城長安。已經很多年沒有回來過的使君,騎着馬向城門口馳騁的時候,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他仰頭看着城門口高掛的牌匾,那在風中閃爍着光澤的“長安”二字,既熟悉又陌生。

多年過去,對使君來說,正是物是人非事事休,除了當年那一場血腥的風暴所帶來的痛苦。如今,那件事正以難以想像的力量再次給使君迎頭痛擊。他不得不從這幾年安穩的幻夢中醒來,去正視現實,去正視他逃犯的這個身份。

不過幸運的是,那畢竟是多年前的案件,除了英卓的身份被揭穿,吳國叛亂舊事重提以外,也沒有太多人去注意當年伍育之私鑄幣的案子。所以使君很輕鬆地就進了長安城,並未引起守城官兵的懷疑。現在的使君已經不是那個整日在街上瘋跑,和小夥伴玩着銅錢遊戲的小孩了,他在一路跌跌撞撞的奔跑中,已然長大。

使君先去了伍記舊宅,那座大宅還在,只是大門緊閉,上面的封條也很破舊了,可以看出已經很久沒有人出入了。使君知道要在這裏見到幾個熟識的家人是不可能的了,樹倒猢猻散,就連伍育之也不知所蹤,更何況那些因利益而集結在他手下的一干人。於是使君又去了方圓賒貸行。

因為伍育之一案的牽連,無鹽淡被抓,方圓賒貸行也被迫關門歇業,但是朝廷並沒有查到方圓賒貸行與伍育之私盜鑄幣案之間的具體的利益聯繫,所以也只是判了無鹽淡包庇之罪,對於方圓賒貸行卻是從輕處理了,沒有徹底封鎖這間賒貸行。可無鹽淡被抓,無瑕也出逃在外,方圓賒貸行無人打理,也沒辦法再經營下去,只有一些老人還守在這裏,平日裏靠做一些瑣碎的活兒維持生計。

使君看到方圓賒貸行里還有人,心裏不由一陣激動,可他只能在牆角后遠遠看着,不敢上前相認。直到他看見錢串子拎着東西,從外面回來。

錢串子自小被無鹽淡收養,他一直將賒貸行當成自己的家,把無鹽淡看做自己的父親,所以看到錢串子還在這裏,使君也並不覺得意外。相反,看到自己熟悉的面孔出現,使君心裏不但欣慰,還有些激動。他看着四下無人注意,走上前去,一把將錢串子拽到了角落裏面。

錢串子冷不丁被人拽到角落裏面,張開嘴卻又喊不出聲音,只能圓瞪着眼睛,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戒備地抓緊手裏才買的菜,或許是想要攻擊拉他的人。

使君見狀,趕緊伸手做了個“噓”的動作,儘管他知道錢串子根本發不出聲音,他盡量想讓錢串子冷靜下來,所以又用手按住錢串子的肩膀,連忙解釋道:“錢串子,是我,我是使君呀!”

“啊?”錢串子先前還不斷掙扎,可一聽到“使君”的名字,便一下子愣住了,抬起頭來看着眼前高大的年輕男人。

當年使君離開長安的時候,還只到錢串子的脖子那麼高,可現在他已經高出錢串子半個頭,稚氣的面容也已經被一個青年男子的英氣所取代。所以錢串子並沒有一眼認出使君來,即使聽到使君解釋,他也是仰着頭半信半疑地打量了使君好久。

“錢串子,你忘了,我是使君啊!以前我帶着無瑕到處跑的時候,你不是總偷偷地跟在後面,生怕我們闖禍,還以為我們不知道嗎?”使君為了證明身份,說了一些當年的事情。

錢串子聽着,眼圈兒慢慢紅了起來。

時隔多年,使君的模樣和當年的小少年已經有些差別,但他身上的一些氣質是不會改變的。何況錢串子是看着他和無瑕長到十來歲,他們的一舉一動,錢串子都熟悉得很,所以他費了點勁兒還是認出了使君,興奮得嘴裏“呀呀”地叫起來。

使君好像能聽懂錢串子說什麼似的,點點頭說:“沒錯,是我,我回來了,錢串子,我回來了!”

錢串子跟着點頭,眼淚再也止不住奪眶而出,他顫抖地拍着使君的肩膀,也不知道是想安慰使君,還是安慰他自己。

“錢串子,你聽我說,我這次回來是為了我爹。皇上已經昭告天下,明天就要將我爹處斬,我才得到消息馬不停蹄趕回長安。相信你也知道了我爹的真實身份,我沒有工夫解釋太多,總而言之,我不能眼睜睜看着我爹被處死。可我畢竟是個逃犯,如果住在客棧,人多眼雜,難免會節外生枝,所以我只能來找你。賒貸行裏面剩下的人不多,而且至今還守着賒貸行的,一定都是信得過的人,所以我想暫時住在賒貸行里,不知道可不可以?”使君三言兩語表明來意,又一臉期盼地看着錢串子,現在他能指望的也只有錢串子了。否則,他只能出城去郊外找個地方落腳,但那樣的話,很多事情都會不方便。

錢串子聽了使君的話,一面連連點頭,一面四下打量着,確定沒有人特別注意到他們,然後拉着使君飛快地跑進賒貸行裏面去,轉身把門拴插好。

賒貸行裏面,除了錢串子以外,另外還有三四個人,都是以前受過無鹽淡恩惠,一直不願意離開的。他們聽說使君回來了,都很激動地過來和使君團聚,還有人看到使君就想起了無瑕。提到失蹤的小姐,這些人又一個個唉聲嘆氣。

“我家老爺和小姐,怎麼就這麼命苦啊!”

“你們放心,總有一天,我們能救出無伯父,還有找回無瑕的。我發誓,只要我使君活着一天,就絕不會放棄!”使君堅定地對眾人說道。

“使君少爺先別說這些了,現在應該擔心的是你父親的安危。他的事情,我們大家都知道了,不管朝廷怎麼說,你爹的為人,那些年來都是有目共睹的,我們都不想看他就這麼被處決。咱們能不能想想辦法,幫幫你爹?”有人向使君問道。

使君嘆了口氣,眼裏的光忽明忽暗,因為他自己也正擔心着這件事,並且真是一點把握也沒有。但他還是強打精神,說道:“不瞞各位,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救我爹。但這件事太過危險,我不會讓你們參與,只要你們給我一個容身之地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自己會去做的。”

“可是使君少爺……”

“好了,桂嫂、阿祥、春香,還有錢串子,你們都不要勸我了,我心意已決,我爹的事情,應當由我這個做兒子的一力承擔。你們能夠冒險收留我,已經是很大的恩德了,請不要再做一些會讓我自責的事情。你們的好意,使君心領了。”使君含着淚,哽咽着說道。

大家聽使君這麼說,都低下頭沉沉地嘆氣。

“大家都別想這些事情了。今天使君少爺好不容易回來,我們開心一點。阿祥,去把後院那隻雞殺了,咱們好好招待使君少爺!使君少爺,你就安心住下來,想呆多久就多久,你就是我們的家人!”

“春香,去把使君少爺的房間打掃一下,然後來廚房幫忙,準備晚飯。”桂嫂吩咐了幾個人的事情,然後讓錢串子陪着使君喝點茶,休息休息,自己則去后廚準備晚飯去了。

這一頓飯雖然簡單,卻讓使君感受到了久違的家的感覺,他幾乎是含着眼淚吃完飯。每一張熟悉的臉龐,他都仔細地打量、記下,好像要烙印在心頭。

入夜了,長安城也開始一點點地安靜下來。使君躺在炕上,輾轉反側,思考着明日劫法場的事情。他必須拼盡全力營救父親,卻又如何與那麼多官兵對抗?儘管這本身就不是什麼好計策,可在逆境中萬般無奈,也要做好周全的打算。

時間在夜色籠罩中緩慢流逝。

淮南王府無人的走廊上,身穿黑色勁裝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閃進了旁邊的書房裏面。黑漆漆的書房裏空無一人,一切都在黑影的掌控之中。他進屋以後,點亮一支蠟燭,徑直走向靠牆的那隻柜子,上面還是一樣擺滿了名貴的裝飾器皿,黑衣人沒有動其他的,而是伸手握住那隻描摹着一隻鳥的陶罐圖的長頸陶罐,憑着記憶將陶罐左右來迴轉動,直到後面的牆壁微微顫動起來,柜子緩慢地移動開來,露出原本被掩藏的漆黑洞口。

黑衣人臉上唯一露出的眼睛裏透出銳利的光芒,好像兩把利刃一樣,寒冷得可以切割一切。他用這寒光熠熠的目光在黑暗中探索着,小心地朝裏面走去。這間密室只有一扇門,沒有窗戶透光,蠟燭的光也僅僅能夠讓人看清身前一兩步的距離,不過對於黑衣人來說這就足夠了。他拿着蠟燭走到密室的書桌前,藉著亮光開始在桌上翻找起來,足足將整張桌子翻了個底朝天,最後只剩下鎖住的那隻木雕盒子。

黑衣人拎起鎖頭,湊近了觀察,大概是發現了什麼,嫻熟地從袖口裏摸出一支短針來,將針頭插進鎖孔裏面搗鼓了一會兒,只聽“咔嗒”一聲,打開了鎖。黑衣人把鎖取下來放到一邊,打開盒子一看,裏面有幾卷很舊的竹簡。黑衣人快速地掃了一眼竹簡上的文字,滿意地點點頭,把盒子一蓋,挾帶着轉身離開了。

他從後院的圍牆翻出王府,騎上早已準備好的快馬,奔馳而去。

夜更深了。

黑衣人走進一間光線暗淡的屋子,屋子裏站着一個匈奴打扮的男人。這男人見黑衣人推門進來了,便起身相迎,問道:“得手了?”

黑衣人不多說,徑直揚了揚手裏的盒子,然後交到了對面男人的手裏。男人打開盒子,取出一卷竹簡來查看,當即大喜過望,連聲贊道:“好!幹得好!有了這些東西,咱們何愁大業不興?”

“大人,事不宜遲,既然東西到手了,您還是儘快帶着東西回去,以免節外生枝。”黑衣人拱手說道。

“嗯。那咱們準備準備,明天就出發。”男人點着頭說。

“大人,在下暫時還不能跟你離開。這次回中原辦事,得知了一位故人的消息,在下心中有些疑問需要找他解答,所以要即刻趕往長安。他已經被朝廷判決死刑,再晚就怕來不及了,還望大人諒解!”黑衣人沉聲說道。

那男人皺着眉頭考慮了一會兒,還是答應了,拍了拍黑衣人的肩膀說:“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去完成你自己的事情。這次計劃能夠順利進行,全靠你盡心儘力,你放心,本官回去以後,一定會向上頭替你美言。你日後若是能得到賞識,對咱們的大事可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是!”黑衣人堅定答道,眼眸里又露出那銳利的光芒。

清晨,寒風凜冽,已經有了刺骨之意。一行官兵從牢拉了囚車出來。囚車上,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好像在閉目養神,除了眉頭微皺以外,神情卻是很坦然,似乎一點也沒有為自己的命運擔心。風吹動他眼前的幾縷頭髮,讓人能從那發黑的臉上依稀辨認出俊朗的五官。多年的牢獄生涯,也不曾磨滅他身上的硬氣。他的脊背挺得筆直,對四周的指指點點充耳不聞。

“這就是那個吳國叛黨餘孽,聽說以前是給吳王鑄幣的,吳國錢幣大多都是經他的手鑄出來的。”

“可不是!伍記的那些私鑄幣,他也是主謀,這人本事可不小,只可惜沒用到正途上。”

“話也不能這麼說。想當年,長安城裏天子腳下,到處都是私鑄幣泛濫,伍氏錢在其中已經算是相當不錯的了,不少人就指望着這個過活呢!”

“噓——這話可不敢讓別人聽見,當心治你一個同謀罪!”

……

囚車上的中年男子,正是英卓。

他好像壓根兒就沒有聽到周遭嘈雜的聲音,一路未曾睜眼打量四周。直到囚車到了行刑台前停下來,英卓才睜開眼睛,任由官兵把他從囚車上拉下去,押到行刑台上。

英卓的一舉一動,與其說是順從,不如說更像是從容。或許就連監斬官直不疑本人,也沒見過這麼從容赴死的囚犯。臨近行刑前,他特意向英卓問道:“逆賊英卓,圖謀造反,又罔顧法令夥同伍記私盜鑄錢幣,擾亂市場,與朝廷作對,論罪當誅。今日本官奉命行刑,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英卓聞言,抬眸掃視了一眼台下。他或許看到了,又或許是有某種感應,眼裏突然充溢着奇異的亮光。他依舊挺直了脊背,大聲說道:“英卓自知罪孽深重,不求苟活,這麼多年的折磨,也總算要有個了斷。但直到今天,我英卓也從未後悔為吳王效力。只是還有幾句話,希望皇上能夠明白,吳國的罪孽,到我英卓身上,該是結束的時候了。如今我大漢江山看似穩定,卻深藏內憂外患,英卓恨己不能將一身本領報效朝廷,還望皇上日後能夠珍惜人才,更不要被表象所迷惑,錯失良機。今日我英卓死不足惜,只當是給後人一個警示,切不可重蹈覆轍。鑄幣技藝,應當是為萬民造福,而不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慾,切記切記!”

英卓幾乎聲聲泣血,使君就站在台下,聽着英卓說這些話,彷彿覺得父親正是在看着自己,尤其是最後那一句“切記”,分明是長者對後輩的諄諄教誨。即便到了這個時候,父親還不忘提醒自己,身為鑄幣傳人所肩負的責任。

可是,父親一心想要報效的朝廷,如今卻是要他的命啊!

使君的雙手一下子攥緊了,暗暗想到,爹爹這也太傻了,都這個時候了還替朝廷、替百姓着想,怎麼就不為他自己想想呢?

直不疑聽到英卓這番話,着實愣了好一會兒,他本以為英卓會說出一通造反的言論,沒想到卻是……愣了半晌,待直不疑回過神來,抽出一支令箭扔到地上,喊道:“時辰已到,行刑!”

劊子手聞言,將磨得閃閃發亮的大刀高舉了起來,對準了英卓的後頸。

英卓閉上眼,彷彿也能感覺到脖子上的森森寒意。他沒有反應,只是安祥地等待着下一刻終結的降臨。

“爹……不要!”使君大叫着,一個箭步沖了出去。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大漢錢潮悠悠情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大漢錢潮悠悠情
上一章下一章

第44章 王爺府寶物失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