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透露着胸有大志
我沒想到丁不凡居然會搪塞着，避開了最關鍵的話題。
在農村，尤其是特別貧窮的黃土高原一帶，相親之後女方親自上門觀看男方的生活狀況，那是決定能不能訂婚的重要環節。一般情況下，女方只要能親自去男方的家裏，也就有了十成的把握。可是，令我無法想像的是，丁不凡居然沒接話，既沒有表示歡迎，也沒直接反對，卻是避而不答的心思。
背身站着的時候，我開始了漫無邊際的深思細想，而坐在低矮的木板凳上吃飯的丁不凡，好像很專心的樣子，除了能聽到咀嚼的聲音，彷彿再也沒任何響動了。
但是，我此刻的心思卻無法平靜，丁不凡這樣的態度，很明顯的透露出了家境貧寒的恐懼，很擔憂我親自上門之後，會不會直接拒絕訂婚，所以才避開了話題。雖然我很希望自己的未來能過上富裕的生活，可是那樣的家庭情況，對於我來說，只能是一種奢望。
“阿香，沒想到你做的飯這麼好吃，我還以為你不會做飯呢！”
丁不凡意猶未盡的聲調剛落定的那一刻，我聽到了他起身時，帶動着木凳子的響動。
“別討好我了，飯明明是我媽和姑姑做的，我只是燒水幫你下面，怎麼可能是我做滴！”
我輕言漫語地說完時，才緩緩地轉身，丁不凡已經放下了飯碗，側着聲迎在了我面前，一副歡顏的神態。
“不管是誰做的，在我的記憶中，這一頓飯吃得最可口了，如果能經常吃到這樣的美味，我的這一生也就心滿意足了。”
丁不凡說著這些話的時候，臉上漸漸地浮現出了淡淡的憂鬱神情，好像有着沉沉的心事涌動。
雖然我已經感覺到了，但並沒有猜測到他所憂慮的事情，不過，我要上門看房子的過程，必然是他最為不放心的問題。當然，我能理解他的焦心之處，也明白他無法開口的恐懼。
我平視着他，緊抿最嘴唇，既沒說話也沒任何動作，而此刻的心裏依然是各種各樣的遐想不斷，想到最多的還是她的家境情況。
“阿香，我有一件事想得到你的支持，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我。”
丁不凡板着面孔，一副嚴肅而又認真的神態。
他迎視着我的眼神，閃出了非常堅定的情緒，彷彿有着逼迫的心思，又好像是很擔憂的心態，反正在我看來，並不是那麼輕鬆。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雖然還沒聽到他要我支持的事情，但是，我感覺此刻的態度，對於他來說肯定是非常的重要。不過，思緒翻湧的那一刻，我還是想到了外出打工的意見徵求。
“你不會又想跟我商量外出打工的事情吧？其實，我對這種做法並不贊成。那麼多人年初出門，年底回家，有幾個確實賺上了錢，即便是真的掙了點，那也是拼苦力的血汗錢。”
原本沒計劃着先開口，但是，當想到了外出打工的事實時，我居然沒忍住地說出了心裏話。
最近兩年，我身邊凡是輟學的男孩子，全部外出打工了，而且還有着新潮流一樣，波及到了所有村莊。由於外出打工能賺上錢，居然影響着那些原本學習很不錯的孩子，也主動放棄了學業，加入了出門打工的行列。不過，在我們這裏，已經能感覺到改革開放的春風吹來，最明顯的就是賺錢變成了光明正大的職業，但落後的農村，卻習慣性的說成是外出搞副業，實際上是外出打工掙錢。
丁不凡好像因為我的表態，而陷入了更深的思考，其實，這個話題在返回來的路上，已經有過交流，只是我並沒有很清楚地表態，可是，這時候提出來，好像有着另一番用意。
“阿香，說句實話吧！我之所以不上學了，就是因為家裏太窮，如果我不出去搞副業賺錢，弟弟就沒法上學，日子也就越過越窮。不過，我出門搞副業，並不是永遠東奔西跑，一定要找到符合我自己的出路，絕不像別人那樣，年初離家年底回家，賺點辛苦錢。”
他低沉的語氣，帶出了特別沉重的心態。
此刻，我已經被他的認真和堅持所打動，不僅放棄了反對的堅持，而且還有着難以形容的憂傷。其實，我早就有過了解，他在學校的成績並不差，而且還是班委成員，有着絕對的大好前途。可是，因為家境貧寒，卻逼迫着他犧牲自己，選擇了承擔起過日子的重任。雖然這樣的犧牲，對於我來說並不值得，卻對他的家庭有着必然的好處，至少可以讓弟弟完成學業。這樣的做法，在我們生活的方圓幾百里的山區，有着大同小異的相似。
“你到底有那些打算？”
我考慮再三的時候，只能簡簡單單地問了一句。
其實，這樣的問題不僅愚笨，而且還顯得幼稚。出門搞副業的打工，就是賺點辛苦錢，絕對沒什麼更好的打算。可是，我問這樣的問題，確實是想知道丁不凡的夢想，更想了解他有沒有遠大的抱負。
不管是同村的年輕後生，還是鄰村的輟學男孩，包括我的好多同學，剛開始的時候，全都是雄心壯志的意氣風發。但是，出門在外的辛苦磨礪，最終還是變成了胸無大志的人，日復一日地堅持着打工的到處奔波，卻從未出現有人會因為外出打工而衣錦還鄉。
“外出掙錢，只是我維持生活的依託，但我真正的目標是，繼續學習參加成人自學考試，爭取能在兩到三年，拿到大專文憑，有了畢業證我就能找到吃國庫糧的正式工作。”
丁不凡暫釘切鐵地說著，滿臉的堅定神情，好像已經能看到光明一樣，雙目炯炯的瞅着我，彷彿早就充滿了希望，而此時的表述，只是向我炫耀似的。
我不由自主地巨睜着雙眼，雖然不是輕蔑的眼神，但是，很驚訝的情緒已經改變了眼神的迎視。
他所說的政策，我是去年從姑父那裏聽到，其實，所謂的成人自學，是去年的一九九零年開始，在我們這樣的偏遠農村，有些大學開設的成人自學大中專班，其學歷被納入了五大學歷範疇，與當時的電大文憑有着相同的待遇。不過，我也了解過，自學考試的難度，不亞於在校高考的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