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忽得一陣清風來
祝離山從背後輕輕抱住臨霜，笑問道：“我們……在這裏成親，好嗎？”
他並沒有改變天地，他只是把臨霜、張浪，以及私塾里的那些孤魂野怪拉進了夢中，一場美奐絕倫的幻夢。
“好，我愛你。”臨霜抓住祝離山的手，小臉上掛滿了甜蜜的笑容。
幾息后，臨霜轉身，看到祝離山已經穿上了鮮艷的大紅袍，俊朗的面容在陽光下洋溢着幸福之色，彷彿回到了幾千年前的芳華時刻。
祝離山緊緊牽着臨霜的手，轉身看向迷茫的幾隻野鬼，拱手笑道：“歡迎諸位來賓參加祝某的婚宴，還請上座！”
語罷，孤魂野鬼面前憑空出現一場奢華大氣的宴席。
宴席上擺滿了仙酒佳肴，噴香氣息四處洋溢，很快便勾的幾隻野鬼垂涎三尺，但它們還是不敢輕易上座，一直驚恐交加的看着祝離山。
它們不知道祝離山是誰，但卻被祝離山“改天換地”的本事嚇到了，還以為環境真的發生了變化，在剎那間形成了另一方天地。
這種手段超出了它們的理解層次，更是嚇得它們瑟瑟發抖，即使酒宴再香，也只敢戰戰兢兢的抱成團，絲毫不敢造次。
“哈哈。”
張浪不禁莞爾一笑，他能看穿這是一場夢境，但他並沒有戳破，而是順着祝離山的心思，幾步走到眾鬼面前，笑道：“諸位勿怕，你們是這場婚宴的貴賓，敞開懷吃好喝好便是對新人最大的祝福。”
“你……你是誰？”有野鬼驚恐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今天的主角是這兩位新人。”
張浪笑着轉身，手掌指向祝離山與臨霜。
“可……可是……”那隻野鬼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身邊的另一隻野怪拽了一下，連忙閉住嘴，老老實實的坐在了椅子上。
其他幾隻野鬼也滿臉諂笑的上了座，不斷用鼻子嗅着宴席上的香味，卻遲遲不敢動筷，坐姿一個比一個僵硬。
其中，有一隻野鬼笑的比哭還難看，看起來真的被嚇壞了，若不是還有其它野鬼陪着它，估計得當場嚇昏過去。
張浪望着野鬼們，輕輕的嘆了口氣，心想祝離山與臨霜這對眷侶還真是挺可憐的，經歷了諸多苦難不說，最終成親時……居然只有野鬼充當賓客。
不過這一切對於祝離山與臨霜來說也都無所謂了，他們想要的只是圓夢而已，只是永遠的在一起而已。
只要有彼此在，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消失了，他們也不會孤獨。
不像張浪，漫漫一生，最終只剩下了自己。
“呼……”
張浪長舒一口氣，掃去那些不開心的念頭，轉身，笑着走向祝離山與臨霜。
“新郎，無論美醜，無論胖瘦，無論年老色衰，或是風華絕代……你都願意娶新娘為妻，守護她一生一世嗎？”張浪笑問。
“我願意！”祝離山緊緊抓着臨霜的小手，鄭重的許下了承諾。
張浪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看向臨霜，再次笑問：“新娘，無論窮富，無論強弱，無論生老病死，你都願意嫁新郎為夫，陪伴他不離不棄嗎？”
“嗯！我願意！！”
臨霜笑的很甜，美眸中卻閃爍着晶瑩的淚珠，這眼淚是幸福的，是開心的，是傾盡一切的溫柔。
“哈哈。”
張浪開懷大笑，抬頭看天，道：“一拜天地！！”
砰！砰！
祝離山與臨霜面朝天地，輕輕叩首。
“二拜高堂！”張浪道。
砰！砰！
祝離山與臨霜面朝遠方青山，再次叩首。
“夫妻對拜！”
砰！砰！
……
不知怎的，張浪眼中的畫面突然變了，他似乎看到了，面朝彼此，跪在前方的那兩個新人，變成了他和靈梔。
依稀記得，那天他和靈梔的大喜之日。
“靈梔……我愛你。”
“張浪……我也愛你。”
“哈哈。”
張浪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最終笑紅了眼眶，淚水“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
“親一個！親一個！”
台下有孤魂野鬼開始起鬨，他們似乎被這股幸福的氣氛感染了，不再那麼恐懼。
“親一個！親一個！！”
張浪也開始起鬨，笑中帶淚的看着祝離山與臨霜，就像看着當初的自己。
“嘿嘿。”
祝離山憨笑，臨霜羞的俏臉通紅。
但，她還是輕輕的吻了過去，兩人唇齒之間，訴盡了幾千年的情，道盡了前半生的愛。
鴛鴦終是成了對，願二人往後餘生，不再有分離，不再有疾苦，不再有煩惱，不再有生死離別。
“來來來，新郎新娘敬酒啦！！”
張浪捧起宴席上的美酒，張羅着祝臨二人敬酒。
祝離山與臨霜相視一笑，一人捧起一盞精緻的酒杯，先敬張浪、再經眾鬼，每過一人，都會仰頭把酒喝得一乾二淨。
“哈哈哈，你們要幸福哦！”
張浪大笑着坐在宴席上，捧起酒杯自斟自飲，不知不覺間就喝乾了十幾壇烈酒，但他還在喝，彷彿停不下來了。
幸好，這些美酒都是夢中的，都是祝離山變幻出來的，所以它們無窮無盡，沒了就會重新出現。
“哈哈，浪兄也要幸福，我們一起幸福！”祝離山喝得滿面通紅，與臨霜的臉上全是幸福的笑意。
“唔，那當然了！”
張浪把嘴塞得鼓鼓囊囊的，手裏還攥着一隻焦黃酥軟的大雞腿，往嘴裏灌了一口酒後，也不顧手上滿是油水，轉身拍了拍旁邊的野鬼，笑問道：“我一定會幸福的！你說對不對？”
“對！對！”
野鬼慌忙點頭，生怕惹惱了張浪，招來殺身之禍。
“哈哈。”
張浪滿意的大笑，強行將手中的大雞腿塞到那隻野鬼手中，道：“說的好！獎勵你一個大雞腿！”
“嘿嘿，多謝前輩！”野鬼訕笑着接過雞腿，小心翼翼的放進嘴裏啃食起來。
“吃，大家都吃，別客氣，今天一定要吃的開心，喝的爽快！”
張浪舉起酒杯，看向眾鬼，開懷大笑。
“浪兄說的對，今天是祝某的大喜之日，諸位能來，祝某萬分感激！”祝離山也舉起酒杯，先飲一杯，笑着看向眾鬼。
“好！祝兩位新人永結同心，百年好合、千年好合、萬年好合！！”
終於有野鬼壯着膽子舉起酒杯，與張浪、祝離山共飲了起來。
“祝你們白頭偕老！”
“祝你們廝守終生！”
“祝你們子孫滿堂！”
“祝你們幸福！”
這下子，所有孤魂野鬼全都炸開了鍋，紛紛舉起酒杯，拿起筷子，一邊說著祝福的話，一邊大快朵頤。
“祝你們……在天願為連理枝，在地願做比翼鳥。”
張浪輕輕抬起酒杯，小抿一口，淚水早已濕潤了眼眶。
“祝你們…….畫得春山眉樣好，百年有結是同心。”
“祝你們……願得一人心，白首……”
“不分離。”
咕咚，咕咚。
張浪直接端起整個酒罈，仰頭全部倒進了嘴裏，眼神逐漸變得迷離起來。
坐在張浪旁邊的野鬼也有點喝飄了，往嘴裏塞了一塊肉后，迷迷糊糊的拍了拍張浪的肩膀，道：“厲害啊兄弟，你還會寫詩吶！可真是才華橫溢！”
“那可不？我可是……嗝~我可是大才子！哈哈！”
張浪反手搭在野鬼肩膀上，似乎對野鬼的評價十分滿意。
“哈哈，實不相瞞，其實俺也會寫詩！”野鬼傻笑。
“來來來，你寫一首給我聽聽！”張浪撇着嘴，將信將疑的看向野鬼。
“咳咳，那俺就獻醜了！”
野鬼端起酒杯晃了晃，似是在沉思什麼，片刻后，看向祝離山與臨霜，道：“鴛鴦雙宿圓故夢，杯中美酒道今生。”
語罷，野鬼頓了一下，扭頭看向張浪，又晃了晃酒杯，醉眼迷離道：“忽得一陣清風來，方知新人……送舊魂。”
呼~
一陣清風吹來，張浪突然沉默了。
半晌后，他抬起一杯酒，仰頭灌進嘴裏，輕聲問道：“這是你自己寫的么？”
“那不然呢？哈哈！”野鬼沾沾自喜的笑了起來，看樣子對這首詩十分滿意。
“平仄不順，意境不顯，格律不對，狗屁不通。”
張浪抬頭，大口喝酒。
“呃……”野鬼愣了一下，似是有些羞惱，也學着張浪端起酒罈暢飲一口，惱怒道：“那你再來即興作上一首，與我比拼比拼！”
“沒興趣。”張浪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道：“其實我的那些詩都是偷的，我根本不會作詩。”
野鬼頓時急了，惱羞成怒道：“那你還說我的詩不好？！”
“就是不好，怎麼了？！你有意見嗎？！”
張浪轉頭瞪向野鬼，眼神冰冷，似乎帶着殺意。
野鬼頓時蔫了，老老實實的退到旁邊，自顧自的喝起悶酒來。
呼~
清風不斷吹着，半晌后，場中所有孤魂野鬼全都喝了個酩酊大醉，就連祝離山與臨霜都喝趴了。
雖然這是夢，但夢無比的真實，它們在夢中告訴喝酒會醉，所以它們就真的醉了。
只有張浪不同，他喝的最多，卻是最清醒的一個。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浪終於放下了酒杯，轉身看向身邊的那隻野鬼，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我……早就忘記了……”野鬼迷迷糊糊的回答道。
“我送你個名字，你願意嗎。”張浪再問。
“什……什麼名字啊？”野鬼含糊不清道。
“我姓張，你便跟我的姓，叫做張天書，如何。”張浪眼中忽然泛起一抹笑意。
“為……為啥？”野鬼懵了。
“沒什麼。”
張浪笑着搖了搖頭，手掌中緩緩出現了一本虛幻的天書，不斷翻動着，上面似乎譜寫了一段又一段的神話。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神界天書不是功法譜，也不是神格，更不是什麼神帝的傳承。”
“它是一種精神，是一種執念，也是一種人生。”
“這本書，可以由神帝來寫，可以由我來寫，亦可以……由你來寫。”
張浪低喃着，神界天書漸漸合上了，最終化作一個柔和的光團，漸漸融入了野鬼的額頭之中。
“我的時代結束了，神界天書里畫上了我的結局，但……這本書仍然存在，我相信……你會是下一個主角。”
“一定……要替我寫完它。”
“這是因果，亦是種緣。”
……
三天後。
荒蕪的大地上，破敗的私塾搖搖欲墜，幾棵枯樹倒在地上，爛葉蓋住了結滿蛛網的殘磚爛瓦。
天地依舊是那般的荒涼，就連吹過的清風都是凄冷的，似是冤魂的哭訴，又像斷腸人的悲歌。
祝離山與臨霜已經不在了，他們或是去了清風界的其它地方，或是去了更廣闊的神界，總之他們離開了這裏，踏上了屬於他們兩人的幸福之路。
張浪也離開了，孤身一人飛回了蒼茫大宇宙。
荒涼的天地間，只剩下幾隻趴在地上的野鬼，當它們睜開眼睛后，頓時目瞪口呆的愣在了原地。
它們不知道天地為什麼會再次變回原樣，也不知道祝離山、臨霜、張浪去了哪裏。
唯有一隻野鬼，眼中非但沒有半分茫然，反而透着難以言喻的精芒，似是一夢之間悟到了什麼，身上漸漸透出一股超然的氣息。
“我……這是怎麼了？”
野鬼輕輕呢喃着，他低頭看向腳下的厚土大地。
也不知怎的，他竟然開始厭倦孤魂野鬼的生活，想去投胎了。
片刻后，野鬼對於今生的執念漸漸釋然，他隨着冷風沉入了陰間，終於擺脫了孤魂野鬼的身份。
沒人知道這隻野鬼下一世會投胎到什麼地方，什麼時代，什麼人家，但它自己卻隱隱間有種感覺。
下一世……註定是不平凡的一世。
……
蒼茫宇宙，縹緲仙界，東李村。
張浪坐在小土坡上，看着前方安逸、平和的東李村，嘴角不禁揚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我從這裏來，便從這裏去。”張浪低喃。
半晌后，他站起來，負起雙手，身後漸漸出現一本虛幻的天書。
唰，唰，唰。
神界天書輕輕翻到了第九頁，露出“契約召喚術”五個大字。
“逝去的回憶們，全都回來吧……”
“就從，李獵戶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