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話 疾馬奔赴
李子毅:“不妨事,我聽他們說這些人大概戌時便會醒,藥效只能撐個一天。”他們自然是指雷振宇的手下。
“一天…”莫蘇皺了皺眉有些想不通,但又忽然想通了。一天的藥效也是足夠高明與陰狠,一頓不吃餓得慌,一天不吃、兩天不吃,任你是個大漢你都扛不住,幾天餓下來,即使知道那碗飯菜被下了令人昏迷的葯,你也會甘之受之。
他想起了多年前,那時自己還是個不諳世事的懵懂少年,被師父無情地扔到荒島上、原始森林中,飢餓是如此兇猛的野獸,逼得他即使是沾了人血的饅頭也要吞咽。他的師父真是喪盡天良,把撿來的、擄來的孩子聚到一起,授予他們武功,卻又讓他們相互殘殺,就宛如苗疆煉製的蠱術,將一群毒蟲蛇蠍關到一個密不透風的罐子裏,讓它們互相撕咬,互相吞噬,只讓一個存活,而後將優勝者飼以心血,讓它成為殺人利器。
那時,他也曾想過放棄,也曾想過一死了之,不願和別人爭奪,不願活得那麼狼狽。可是師父眼光那麼狠,又那麼善於攻陷他人的軟肋,自然是用花家,用各種理由,將他拿捏得死死的,直到他走出了訓練場,走出絕境,成為了最優秀的蠱蟲,也成了師父隱藏在武林之中的黑手。
莫蘇臉上透出一抹苦笑,扭頭凝視着花瀚文的方向,眸子中亮起了一絲希望。受制於人的日子,他已不需再過下去了。這時,一隻手放到他的肩上。
李子毅愁道:“雷振宇的師妹也不是個善茬,又是制毒高手,現今你殺了他師兄,如果她知道了,她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憂!論藥理,她也定然比不上我姑姑,日後若是需要,請務必告知兄弟我。”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莫蘇這三番兩次相助相救於李子毅,他心中自是一百分感激的。
你一句我一句的,兩人說了一陣話,天色不知不覺中已經黑了,在林里只能依稀看清面對面的臉龐。皎潔的月光,透過層層枝葉灑在地上,似被人揉碎的星星,與林中時起時沉的螢光交相輝映,氣清蟲鳴,何等靜美、不染世俗,莫蘇望了眼馬車的那個方向,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惋惜。
也許,是因為龍千嫿沒能看到此番如畫的景色而感到絲絲惋惜罷。
猛地花瀚文嗚哇哇一頓大哭,莫蘇不禁頭疼道:“這小祖宗又開始了。”
沉寂了許久的靜謐,被這一嗓門瞬間打破,驚得蛐蛐都安靜了,螢火蟲一陣撲飛。靜兒一邊溫聲細語哄着小傢伙,一邊摸索出加了糖的米湯給他餵食,舉止之間,已顯得嫻熟之至,只消片刻,小傢伙便咕嚕咕嚕喝起來,發出滿足的聲音,哭鬧也隨之停止了。
靜兒喊道:“公子二叔,少爺的米湯喝完了,我們什麼時候趕路啊。”靜兒本想往前走走,忽地想起什麼,又迅速縮回了踏出的一隻腳,聲音也越來越小,甚至還有些顫抖。她怯怯地掃了眼漆黑的四下,黑漆漆的一片,她已經看不清哪裏有屍體了。
兩隻螢火飛過,照出小傢伙一雙眨巴水靈的大眼睛,煞是好看。兩扇長長的睫毛,像呼扇呼扇的扇子,把靜兒的膽怯都扇走了。他咿呀呀伸手撲騰,似乎想要抓住螢火蟲,靜兒抓住他不安分的小手,俯下頭蹭蹭他的鼻頭,寵溺道:“少爺,現在就想抓螢火蟲玩了嗎。”
莫蘇想了想,吹了聲哨,道:“咱們現在就走,不跟他們一道了。”便一腳邁開去。黑駒一雙馬眼在黑夜之中閃閃發光,一聲嘶鳴,踏踏的馬蹄聲便有節奏地響了起來,輕快而有力。這馬當然就是常伴他身側的黑馬,四腿修長,雄偉壯碩,腳力非凡,實乃萬里挑一的兩駒。
靜兒問道:“換輛馬車嗎?咱們這車壞了。”
莫蘇道:“不換,直接騎馬能快些。馬車太慢了,保不齊路上又碰到什麼么蛾子,要猴年馬月才能到武當山。”說話間,馬兒已經停在他跟前,他輕輕都跨上馬背,馬兒穩如泰山,似乎駝他並不耗費什麼氣力。
李子毅道:“此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兄弟保重。”龍媚兒道:“別忘了你的承諾。”
莫蘇道:“各位保重。”他把花瀚文綁於胸前,又將靜兒拉上馬,將她至於身後,交代她坐穩扶好,但靜兒只是羞答答地捏着他的衣襟。
胡萊揚了揚手,漫不經心地道:“保重。”扭頭就腆着臉、好奇地詢問龍媚兒是什麼承諾。龍媚兒卻不曾理會於他。筆趣閣www.dzshuo.com
莫蘇看着腰間無處安放的小手,淡淡說道:“若不抓緊,你指定被甩出去。”說罷,他一抖繩子,駿馬疾馳,靜兒當真險些被甩下馬去,當即被驚得一陣冷汗直尖叫,魂都快沒了,一把抱住莫蘇的腰,雙眼緊閉連看也不敢看。
莫蘇無奈的笑笑。身後的姑娘臉上早已飛上一朵紅雲,遲遲不消。
即使馱着兩人,這黑馬的四蹄仍是十分輕快、迅捷,恍如離地飛行。好似老馬識途般,不需揚鞭催駕,便順着路奔馳如飛。不消一盞茶時分,便已馳行出林子十餘里路。
黑夜中涼風習習,草木清風撲面而來,莫蘇心中暢快了不少,甚至覺得喉嚨微微作癢,有些渴着想吃桃花釀。他心想:“此番一去,心頭之石一落,我便隱去,找一陽光明媚的好去處,種些桃花,釀點酒,每日閑庭小酌,人生便無他求。”
途中,經過酒館茶肆,莫蘇帶着靜兒歇腳補給吃食,還為她挑了一匹良駒。路途遙遠,兩人共騎一馬也只是權宜之策。靜兒人精膽大,經過一日的共騎與教導,便已敢獨自騎馬趕路,因此在隨州歇腳之時,莫蘇為她精心挑選了一匹溫馴的駿馬,配齊馬鞍、腳蹬、韁繩等物品,以供其驅使。但礙於是新手騎馬,靜兒仍是心有餘悸,沒有足夠的信心,遂還是將花瀚文綁在莫蘇身上。
這兩日來,兩人的身份常被人錯辨,以為兩人是夫妻。即便被人錯喊,莫蘇也不辯駁,只是無謂地笑笑,留着靜兒紅着個臉解釋,這大概是這一路上乏味生活的唯一樂趣了。最令他俊不禁的是,靜兒只會磕磕巴巴地說“你們誤會了,我們不是…”那麼一句,顯然這樣的解釋換來的是更多的質疑,甚至有人懷疑他們偷了別人家的孩子,逃亡在外。
日已西斜,兩人騎馬並排奔馳在路上,速度沒減慢的意思。莫蘇道:“你這馬耐力雖挺好,但是速度沒早上那會快了,過了前面那個坡,不消半柱香的時間我們便可到襄陽城下,今晚先在城裏歇一歇,明天一早再走。”襄陽可是座大城,莫蘇來過的次數,沒有上百次,也有幾十次,對附近這入城的路子自是熟悉。
“好!”騎乘兩日,靜兒早就覺得身酸體疲,莫蘇的提議讓他瞬間打起了精神。
莫蘇驅馬來到斜坡之上便停了下來,靜兒便也跟着停了下來。坡的下面,是一片寬廣的平原,一眼望去,綠意央然,微風拂過,麥綠波動,泛着淡淡的夕陽紅,芳香入鼻。平原中,飛鳥平滑於天,起落於一簇簇突起的的碧樹之上,散落又聚集的一些農家之上,炊煙裊裊升起,遠處則是高聳堅固的城牆,好一派寧靜祥和、生機盎然的景象,想必城牆之內,也是一片喧囂鬧市,繁華之象。
此時兩人正處於斜坡中部,看到此番景象,靜兒不免驚嘆:“這真美,這就是襄陽城下啊,在坡頂看可能更美。”
此時,莫蘇卻忽然哼笑了聲。靜兒覺得他的笑有另一層意思,但又不知他笑啥,便問:“公子二叔,你笑甚?”
“笑甚,還記得遭強盜的那個村莊嗎?”
傷害,往往來着不對等的相比。
靜兒的記憶忽然湧上心頭,柳葉眉倏然耷拉了下來。
忽然,高坡上連滾帶爬跑下來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他喊道:“救命啊,殺人啦!”
刀光閃動,兩柄彎刀跟在他後面劈將下來。由於男人摔了一跤趴下,兩把彎刀越過男人,直接插入他前方的土裏,落在離莫蘇幾丈遠的地方。
連刀帶柄也僅僅是快速高頻地抖了幾抖。
兩馬齊齊嘶鳴,不安分地跳腳,但莫蘇的小黑明顯比靜兒的紅鬃馬更鎮靜,靜兒只能緊緊揪着韁繩不讓馬逃跑,而是待在原地等待莫蘇發號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