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蘇握瑜
聽完阿福的講述,軒轅長修便叫他下去,又問管家老魯:“你家夫人的卧室離書房有多遠?”
老魯答:“夫人的卧室就在正堂後面,離主人的書房只隔了一個花園子。”
軒轅長修微微頷首:“你帶我們去夫人的卧室看看罷。”
一行人走出書房,軒轅長修忽然站住腳步:“老管家,方才忘了問,這東西廂房是做什麼用的?”
老魯忙道:“西廂房空着,東廂房是主人的卧室……”
軒轅長修看他一眼:“怎麼,你家主人夫妻感情不好么?堂堂刺史竟住在書房之中。”
“沒有沒有……”老魯擦了把汗,“我家主人夫妻恩愛,這麼多年來,主人只守着夫人一人,連個妾侍都沒納……只是主人平日看書完了,擔心回房會打擾夫人,這才宿在東廂房中。”
軒轅長修“哦”了一聲:“原來如此。好了,你帶我們去夫人房中罷。”
一行人穿過花園,從抄手游廊繞至正堂後面,果然看見有一座院落。老魯道:“殿下,這便是我家夫人居住的院子。”
他話音剛落,只見上房的門帘被人挑起,一名身穿緋色官袍的青年人走了出來,笑吟吟地向軒轅長修行禮:“臣刑部侍郎蘇槿拜見昭王殿下。”
軒轅長修上前幾步,雙手扶起不讓他拜下:“握瑜,你我之間就無需講究這些虛禮了。”
蘇槿,字握瑜,出身通州蘇氏,是定國公蘇樺的族弟。其人生性聰穎,文采斐然,永輝十五年考中進士,年僅二十二歲。七年前,軒轅長修代掌大理寺,一年之內連斷累年積案三千餘件,得“神探”之名。彼時,蘇槿為大理司直,雖官卑職小,然他通讀律法,於斷案之道更有獨特見解,深受軒轅長修賞識,二人相交甚篤。軒轅長修離任時,曾拜託其編撰《大理司直錄》。因此書詼諧幽默,語言淺顯易懂,立時便在民間風行,蘇槿亦隨之聲名鵲起。後來蘇槿出使幽州、靈州、江州等地,屢破奇案,永輝帝親口贊其“志慮忠純,明辨是非”。幾年間,蘇槿歷任大理司直、大理正、刑部司郎中,一年前升任刑部左侍郎,是為正四品。
蘇槿笑道:“殿下可是剛剛去東跨院查看了沈刺史的遇害現場?”
軒轅長修道:“得知陛下詔命的欽差是你,我便知道八成能在沈府碰見你,果然如此。”
“握瑜不比殿下明察秋毫,為了不辜負陛下信任所託,只得勤勉些,以期笨鳥先飛。”
軒轅長修忍俊不禁:“罷了,你查探沈夫人的卧室可有發現?”
蘇槿點頭:“確實發現了一些有趣之處,殿下請。”
比之沈耀位於東跨院的書房,沈夫人所居的正院更為寬敞華麗,光是上房便有五間,客廳、花廳、暖閣、卧室等一應俱全。
軒轅長修一入卧室,便看到了被褥上已經乾涸發黑的大片血跡,除此之外,屋中到處都有飛濺的血跡,幾乎沒有一處乾淨的地方。
與沈耀的死亡現場相比,這裏顯得尤為凌亂與血腥。
軒轅長修仔細審視着屋中的一切,終於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台上——那裏有一個淺淺的足印。
蘇槿道:“微臣已命人將這個足印拓下,從大小上看——應該是女子的足印。”
軒轅長修喃喃道:“這可是我這兩天遇到的第二位武功高強的女子了。”
蘇槿沒聽清:“您說什麼?”
軒轅長修避而不答,轉而叫來商千岳:“千岳,你從窗戶出去,翻過院牆,看看那邊是什麼。”
“是。”商千岳足下輕點,從窗戶掠了出去,宛如一隻大鳥一般越過院牆,不一會兒又見他翻了回來:“殿下,院牆那邊便是我們剛剛去過的東跨院。”
軒轅長修輕笑一聲:“我記得,方才我們穿過花園,走到這裏,約莫有一盞茶的工夫。如此看來,還是翻牆便宜些。”
蘇槿補充道:“想來,兇手是先在這裏殺害沈夫人,再翻牆去東跨院將沈刺史殺害。”
“對了,那名值夜的侍女呢?”
“微臣已詢問過她。兇手行兇時並未從正門出入,那婢女在外間未曾聽到半點動靜。”
軒轅長修微微頷首,沉默不語。此時天已黑盡,冷月東升,凄清的月光從敞開的窗戶灑進來,留下一地斑駁的碎影,給這血腥未散的不祥之地更添幾分幽魅。
“走罷。”軒轅長修終於出聲,蘇槿等人隨着他走出卧室,在沈府家僕的恭送下離開沈家。
夜已深了,家家戶戶難見燈火。軒轅長修望着漆黑的夜空,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回頭看見奔波勞累了大半夜的徐業,溫言道:“此時坊門已閉,徐長史可方便歸家?”
徐業恭聲道:“微臣家便在崇仁坊中,倒是不麻煩。”
軒轅長修笑道:“今日有勞長史了,快些回去歇息罷,明日恐怕還要辛苦。”
徐業連道“不敢”,又向瑞禾等人告罪一聲,方告退而去。
眼見徐業走遠了,蘇槿忽然道:“徐長史不麻煩,微臣的麻煩可不小!微臣下榻之處不在崇仁坊,微臣雖是欽差,可也叫不開坊門,還請殿下收留一晚,否則微臣怕是要露宿街頭了!”
軒轅長修笑道:“既是如此,我看你今日也別睡了。咱們就在這崇仁坊中找一家通宵營業的酒家,吃兩杯水酒,聊聊案子。”
蘇槿道:“殿下小氣得緊,既是請客,怎麼也該去平康坊的青樓包一間雅間罷。”
軒轅長修笑斥:“當著郡主的面就敢說這等胡話!本王若是深夜叫開坊門,帶着妹妹和臣屬去青樓喝花酒,只怕明日御史的彈劾摺子就要堆滿陛下的案頭。”
蘇槿“哎呀”一聲,輕拍額頭:“微臣竟然忘了郡主乃是女子,罪過罪過。”說著,向瑞禾深深一揖,“握瑜無禮,請郡主恕罪。”
瑞禾忍不住“噗嗤”一笑:“以前不知,大名鼎鼎的蘇侍郎竟是這般妙人。”
蘇槿嘿嘿一笑:“郡主過獎了。”
一行人找了一家仍在營業的小酒館,隨意點了些酒菜,便如尋常百姓般圍坐案邊。
眼看着酒館博士上好酒菜退了下去,軒轅長修開口道:“今夜看了兩處案發現場,都說說自己的看法罷。”
蘇槿明白這是軒轅長修的斷案習慣——讓旁人先發表看法,他再從中提問,一問一答間逐漸抽絲剝繭,尋找真相。之前他還奇怪軒轅長修為何要帶瑞禾與商千岳來現場,原來是為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