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往事復盤4
“你是說，他被牛踩了？”楚瀟瀟倒吸一口涼氣，簡直要暈過去了。
多吉低着頭，愧疚的說不出話來。
楚瀟瀟啜泣着拉過陳海逸的手，冰涼冰涼的，再細看他的臉，她的心立刻比他的手還要涼。
楚明宇站在母親身邊，嘴角緊緊的向下抿着，眼睛定定的落在陳海逸身上，突然，滾燙的淚珠大顆大顆的滴落下來。
陳海逸一半的臉其實都已經做不了任何錶情了，眼皮也腫的老高，腫的眼睛只剩一條縫。但他另一隻俊美深沉的黑眸，卻用最後的力氣，無比艱難也無比慈愛的看向自己的兒子。
“明明！”陳海逸微弱而沙啞的叫著兒子的小名。
楚明宇一下子跪在父親的面前，他扶着他如同沒有彈性的皮筋一樣鬆弛開的手臂，大顆大顆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爸，你不能再這樣離開我，我剛找到你，你不能這樣！”
“對不起，兒子！”陳海逸的眼神越來越難聚焦，聲音也越來越微弱，似乎生命力在迅速的從他身上消散，他努力看着楚明宇，用盡所有殘存的力氣，艱難的說出了最後一句話：“照顧心心，別太早告訴她，身世……
“爸！”
“陳海逸！”
…………
時隔這麼多年，楚瀟瀟、楚明宇母子兩個想到當年的情景，還是禁不住淚眼婆娑。
“媽，那場事故是怎麼定論的你還記得嗎？”
“記得，是牧場邊的熊孩子用彈弓打到了一隻種牛的眼睛，這隻牛疼到發瘋，亂頂亂踢，就把整個牛群給驚了！”
楚明宇皺着眉，當年的自己幾乎要被這個飛來橫禍擊倒，但好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比他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的心心，他必須讓自己堅強起來才能帶着她走出悲傷。
一個大孩子，帶着一個小孩子，兩個人磕磕絆絆的走過那段最煎熬的痛失親人的日子，等到繹心在大學入了學，也不在一次次從夢中哭醒，生活好像恢復了一點平靜時，楚明宇卻再也無法面對整個家族的壓力，家裏面上到外公，下到幾歲的小侄子，都對他的離經叛道無法理解。
一向最鍾愛他的外公見了他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常常是皺着眉異常沉默，剛會說話的三歲小侄子童言無忌，直接對他萌萌的發問：“小叔，你為什麼不乖呀？”
楚明宇從小到大都是家人的驕傲，親人的質疑給他造成巨大的心理壓力，但繹心剛剛上大學，親人去世的傷口只是不流血了，還遠遠沒有達到癒合的程度，他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一個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環境裏。
可是有一天，還處於療傷階段的繹心卻令人意外的主動介入到楚明宇煩惱的事情里。
那天，她安安靜靜的給他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在兩人邊吃邊聊氣氛最好的時候，她靠在楚明宇的肩頭平靜的告訴他：“明宇哥，你該回去做你該做的事了，我一個人可以！”
楚明宇萬分糾結的心疼的看着這個女孩，無法做出決定，那個十七歲的小女友便一點點的幫他分析。首先，她上了大學就該住在大學宿舍里，楚明宇呆不呆在D市兩人也不可能天天見面，所以，楚明宇即便回老家工作也不影響照顧她，可以在周六周日和她團聚。其次，在大學裏有很多東西需要自己去學習、去適應，這些都會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喪父之痛再難癒合，她也總會慢慢走出來的，這個過程最重要的還是靠自己，他在不在自己身邊都是一樣的。最後，談到她大學的生活費問題，她輕描淡寫的說，爸爸還是有積蓄的，足夠她上完大學了，如果不夠，她再尋求楚明宇的幫助，反正他回老家之後就工作賺錢了。
就算她說的句句在理，楚明宇依然惶惑，久久不能回答。他還記得十七歲的雲繹心好像在瞬間就成熟了，她靜靜地深沉的看着他，正色的請求他，人總會長大的，她雲繹心也不例外，她會好好的，但明宇哥你也有你該面對的事情，不要讓她覺得是自己耽誤了他，那樣的話她會充滿負罪感的。
就這樣，年輕的楚明宇沒有頂住壓力，忐忑不安的離開繹心，回M市開始了他省財政廳公務員的工作。
楚明宇明白，即便自己是雙學位的學霸，但能進省財政廳也是家族背景使然，而且，自己將來在政壇按哪個方向走，外公可能都已經有了考量。
那時的楚明宇也才22歲，並沒有明確自己未來的路。但出生在這種溫暖民主的政壇世家，如果沒有雲繹心，基本不會有其他原因能激起他對家族的叛逆，他會按着自己的既定軌道走下去。
去工作之前他甚至沒多考慮自己的職位，以他從小在政府大院建立起來的認知，他們這群孩子如果走仕途，都有不同程度的家族庇蔭，在職場他們基本不會經歷普通人初出茅廬的各種碰壁和上下求索，大概率走的都比較順。不是說有了背景大院子弟就不努力，而是相比於沒有背景的人，他們的努力方向明確、且有捷徑可走！
所以，楚明宇預計他們家也會給他安排一個相對輕鬆卻容易出亮點、出成績的職位。
可是萬萬沒想到，辦了入職之後，他卻被安排在資產管理處，一個負責省內國有企業的績效評價和國有資本金營運監測的部門。當時正值該省多家國有資產重組合併，需要他所在部門對這些企業進行細化考核，各種數據龐大不說，還要去偽存真，這種工作量的巨大超出楚明宇的想像。
對一個職場新人，資產管理部基本沒給楚明宇安排實習期，稍加培訓就被安排了大量的基礎工作，加班加點都干不完。
他的頂頭上司是一個快要退休的小老頭，南方人，在北方工作一輩子了，還脫不了吳儂軟語的柔細口音，每天笑眯眯的，小楚長小楚短，把話說的那叫一個漂亮、受用、溫暖人心。但就是一點不手軟的把海量工作派給他，幾天下來就好像什麼工作都離不了他小楚似的。
年輕的楚明宇從來不怕硬的橫的，就怕這種會來事兒的，再加上顧及整個楚家在政壇的聲譽問題，就算知道這小老頭是在捧殺他，也抹不開面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