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恨相見晚也(二)
每一種故事裏,下獄的囚犯總是要被愛過的恨過的人探望幾回過後,才會定下生死或刑罰。
但迄今為止我已經在大牢裏整整蹲了十六天,相爺一次也沒有來探望過。
對此,我很是憂傷。
剛蹲進來的前幾天,吃了睡睡了吃之餘,我還能趴在鐵門縫裏靠和獄卒大哥嘮會磕打發這漫長的小時光。
可是等平遙公主和老皇帝相繼來過之後,獄卒大哥就不太愛搭理我了。
所以我現在每天都只能無所事事地叼着根草躺在牢床上思考人生。
當然,思考的最多的還是相爺。
如果人內心的想法能夠剖開為人所見,我肯定會被光榮評為史上最矛盾最善變的女人。
因為我一會兒想相爺來探望,一會兒又不想他來探望,一會想讓他忘了我,一會兒又怕他忘了我。
總之,思考來,思考去,一直無解。
甚至於有時候思考得太過水深火熱,我還會順帶着思考思考平遙公主和老皇帝的人生。
說起來,平遙公主還是第一個過來探望我的人。
那天她來時,我正蹲在牆角猥瑣地啃着雞大腿。
獄卒大哥敲門叫道:“陶喜。”
我以為是相爺來了,於是懷揣着激動,準備和他來個流傳千古的含情脈脈生離死別般的鐵窗凝望,結果一抬頭卻是一身緋衣的平遙公主在那站着。
我登時難受得一嘴雞肉都卡在了喉嚨里,直到打了個震耳欲聾的飽嗝才緩過來。
我失望地扔了雞大腿,用衣襟擦了擦油手,在心裏默默地給相爺扣掉了十分形象分。
獄卒大哥為公主打開了牢門,尊貴優雅的公主進來望着我的雞窩頭、油垢手深惡而痛絕:“真該讓董郎瞧瞧你這副粗鄙不堪的樣子。”
我窮極無聊,蹲在那撥了撥腳上的鐐銬玩,想了又想,還是無言以對。
老皇帝姦汙臣妻,以亂臣賊子之名殺人全族在先,后又以公主許之唯一倖存後人,為一時之利將我弄到長安,公主心下不稱意又將我弄到大牢。
雖然我也不咋冤枉,但這一切若非要爭個對錯,那還是老皇帝的錯。
我不來長安不去北魏,駙馬就不會受傷,駙馬不受傷,公主就不會去查駙馬,不查駙馬,倒也不必如此耿耿於懷。
董公子這樣的病嬌屆高嶺之花,我當年日日爬牆窺之,仍覺患得患失,況董大人乎?
如同我總是喜歡和諸位一直絮絮叨叨一樣,天底下的女子在情場失意的時候也總喜歡找人問東問西。哪怕這個人是她的情敵,很令她討厭,很令她看不上。
我蹲累了,拖着鐺鐺響的鐐銬重新躺回了床上,摸了根稻草準備剔牙。
小牢房又破又小,一個人霸佔慣了,驟然被人厭惡地圍觀,我頗有不適。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好心勸她道:“小人惡癖甚多,觀之不僅影響食慾,還影響心情,公主若無事便早些回吧。”
可是奈何公主不聽啊。
她疾首蹙額喚我大名:“李四喜,你從前在他面前也這樣嗎?”
我咬着稻草,瞪着屋頂,回想起從前,含糊其回答她道:“大概吧。”
往事不堪回首,要是公主知道我從前在董公子面前跳樑小丑一樣蹦噠來蹦噠去,不知道會不會氣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