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執念

孤塵子呆立許久，愣住不動，忽然仰面大哭，悲慟不已。哀聲怒號，抬起雙掌劈空打了出去。直震的山洞也跟着搖晃了一起來。

陸劍鳴絲毫不敢再做勸阻，這隨便哪一掌，要是打在自己身上，恐怕當成就要一命嗚呼。可孤塵子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陸劍鳴眼看着山洞的頂上石塊紛紛落下，恐怕不阻止孤塵子，二人就要一起活埋在山洞裏了。

便是如此，陸劍鳴也不敢貿然上前，但幸好的是，孤塵子竟自己停了下來。

孤塵子雙掌朝天，站定不動，陸劍鳴鼓起勇氣，移步走上去前去，喊了聲：“前輩！你怎麼樣了？”

孤塵子不答，彷彿根本沒聽到一樣。陸劍鳴又在上前幾步，繞到孤塵子面前，只看到孤塵子雙眼圓睜，直視前方，但是身子卻像是僵住了一樣，連眼珠子也不會轉動了。

陸劍鳴以為孤塵子盯着自己在看，嚇了一跳。但孤塵子並未任何反應，直像是死了一般。陸劍鳴心有餘悸，在慢慢移步過去，抬手探了探孤塵子的鼻息。

陸劍鳴伸出右手中食二指，手才剛剛夠過去，還沒有察覺到是否還有氣息，孤塵子忽然身子筆挺着仰天倒了下去。陸劍鳴此時猶如驚弓之鳥，這一下更是嚇得連退好幾步，跌坐在一旁。

陸劍鳴縮在一旁，許久也不敢動，雙眼直勾勾的盯住孤塵子，生怕在發出什麼動靜來，可山洞外大雪紛紛，萬籟俱寂，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再也聽不到任何動靜。

但時間一久，陸劍鳴漸感疲乏，加之一路奔波許久，直感到眼皮越來越重，慢慢昏睡過去了。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陸劍鳴被一陣叱喝叫喊聲吵醒了過來。睡眼惺忪，看向孤塵子剛才倒在的地方，不見了人影。但依然不斷的有人叱喝聲音傳來，聽起來好像是有人在練拳發出的聲響。

聲音是從山洞外面傳來，陸劍鳴循聲過去。因為陸劍鳴進洞的時候，是被孤塵子包在棉袍裏面帶進來的，所以對進洞的路並不熟，而卻光線不足，陸劍鳴只能扶着牆邊過去。

路並不長，沒走多久就看到前面透亮，已經到了洞口。地面也全是結的冰，濕滑難行，陸劍鳴腳下一個踉蹌，緊走兩步，前腳險些踩空，原來這洞口前竟然是處懸崖。陸劍鳴驚得“啊”一聲大叫了出來，立馬身子後仰，才勉強站定。

這一聲傳到崖底，經了許久，才隱隱聽到迴音。

忽然聽到腦後有人叫道：“小子！快上來。”陸劍鳴聽得出是孤塵子的聲音，扭頭一看，身後並沒有人。那聲音又道：“你這傻小子，我在你頭上。”

陸劍鳴抬頭往上看去，孤塵子正站在洞口上方，叫了聲：“前輩！”

孤塵子又招呼道：“快上來吧！”這山洞洞口足有十丈來高，陸劍鳴一躍並不能到達這高度，中間全是中空，沒有借力的地方。而且這山洞臨崖而立，兩邊都沒有道路能上去。

陸劍鳴道：“前輩，我就不上去了。我就在這裏挺好的。”陸劍鳴知難而退，一怕難堪，二怕要是沒上去，掉下來，跌到懸崖底下，那滋味怕不太好受。

孤塵子笑了笑，卻不說話，但這不說話，比說什麼都有用了。陸劍鳴聽在耳中全是嘲笑之意，心中氣不過，心裏一橫，就想試他一試。

可這性命攸關的事情，道最後的時刻，難免會有猶豫，陸劍鳴也不例外。正在陸劍鳴猶豫之際，孤塵子笑聲不止，雖然聲音並不大，但聽在陸劍鳴耳中，卻遊盪不散。

陸劍鳴惱道：“你別笑了，有什麼可笑的，我這就上去！”說罷正要施展輕身功夫。忽然從山洞上面拋下來一根藤索。陸劍鳴雖然很想不用這根藤索自己上去，但如果他能上去，剛才就已經上去，也不必等到現在。陸劍鳴口中念叨不止，伸手扯了扯藤索，確保安全。

陸劍鳴本有輕功根基，藉助藤索，很快就到了山洞上方。放眼望去，遍山皆白，遠處依稀能看見近百間房舍，錯落有序，就是崑崙派所在。現在所在就是崑崙派的後山。

孤塵子招呼說道：“小子，你來的正好。快點把化六合手練給我看看。”雖然此時陸劍鳴已經比較相信孤塵子，但知道孤塵子和白不誠二人恩怨，如果孤塵子完全熟悉了化六合手，自然也容易破解。雖然已經三十年過去，按照孤塵子的脾氣，肯定又要去找白不誠比武。

陸劍鳴想到這裏，就不願意把化六合手教給孤塵子了。說道：“前輩，那個什麼化六合手，我已經記不起來了。”

孤塵子卻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忽然身子前撲，一下就到了陸劍鳴面前來。左掌前推，直取面門，右手勾爪，要拿中路。陸劍鳴不及思索，下意識抬手招架。

孤塵子這一招只用了三成功力，陸劍鳴雙掌橫切，二人四隻手，還未碰到，孤塵子已經變招，左掌翻轉，右手則是轉為指法，攻向下顎。

陸劍鳴不及應對，仰面向後，要躲開這一招攻勢。緊退兩步，但腳下未穩，眼看就要栽倒下去，孤塵子飛撲出去，抓住陸劍鳴的右手，將陸劍鳴提了上來。

陸劍鳴驚魂未定，卻先問道：“是化六合手！”

孤塵子哈哈笑道：“不錯，正是化六合手，你不是忘了嗎？你剛才使得也是化六合手中的變化。”

陸劍鳴清楚認得，剛才孤塵子使得，就是化六合手。其實這套化六合手，有些地方卻不大一樣，只是陸劍鳴自己其實也才學過一遍，現在也不能完全記得清楚，在陸劍鳴眼中看來，就是一樣的。

陸劍鳴知道自己的謊言被拆穿，就不再隱瞞了，道：“你既然自己都會，為什麼還要我教你？”

孤塵子道：“我所知道的，只是三十年前，和本嗔交手的時候，所記憶的。前後加起來，也只有半套掌法。”

孤塵子近三十年來，一直深深記憶着這半套掌法，想要尋找其中的破綻，但終歸只有半套掌法。三十年前，那一戰孤塵子只輸了半招，便令他一蹶不振，蟄伏三十年，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會再去找本嗔，也就是現在的白不誠。

陸劍鳴道：“就算讓你知道了一整套化六合手，你也不一定能發現其中的破綻。”

孤塵子淡淡地道：“我可以，我一定可以，沒有什麼武功是沒有破綻的，只要有，我就能找到。”

孤塵子對自己的武學天賦十分自信，也因為自己好武成性，喜歡和別人比試，所以總是思索自己的招式中，是否會有破綻。而且每次都會有一些收穫，因此，他確信，只要能讓他看到整套的掌法，就一定能夠找到破綻，只要有破綻，就可以打敗。

當然，只要打敗了當年的對手，就可以一雪前恥，還可以報仇。但孤塵子並不想報仇，他只是想破了這套掌法，因為他對於武學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