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黑暗階梯 2-12

都市墜落之前，有一股骨子裏的浮華之美。

這份美，薄的像難以驅散的霧霾，籠罩着一塊深夜裏空曠寂寥的街區。

冰冷筆直的大街上空無一人，直到路燈間一輛公務車急駛而來。

嘎！

夜鴉從林梢驚走，橋下垃圾桶邊的流浪狗哆嗦的伏地夾緊尾巴。

車停在一棟漂亮的別墅門前。

不多時，駕駛位走下來一個男人。

踉蹌的他，搖擺間還有不正常的顫抖。他努力掙扎的走到門前，身後一股黑影在詭異跟隨。

附近的燈光全部熄滅。

一陣緩慢沉重的拍門。

男人身邊，那黑影凝固為一個人形，嚇得他要牢牢握住把手才能站穩。

戴着睡帽的唐納打開門。雖然他警惕的提着一把手槍，但乍認出門外一身血污眼神獃滯的三太郎，還是嚇了一跳。

“嘿，老兄，你怎麼了？”唐納的聲音醒了。

“大人。。。大人。。。”三太郎則像一團漿糊。

一身白色公主裙的伊莉走出了陰暗，她雙眼血紅晶瑩，像寶石一樣。她一皺眉，屋子裏的光源全部熄滅。

脆弱的或是堅固的玻璃無聲撒了一地。

焦味。

她肅穆的站在門口，眼裏的高傲，就像女王俯視着臣服在她腳下的土地。眼裏對這兩個人類充滿不屑。

他們和這座城市一樣，充滿了骯髒。

臭味。

“凡人，閉上你的嘴。”她輕蔑一撇，再走前一步，血紅晶瑩的眸子裏傳出巨大的無形壓迫，讓唐納猛地后倒在地上，只覺背部摔的火辣辣疼。

他身上的血，彷彿要沸騰燃燒，噴射而出，毀掉骨架，皮膚，結束這段生命。

要死了么？唐納痛苦的呻吟，起碼肋骨是斷了。

“雖然你不幸的生為人類，但你又幸運的被我選為奴僕。以後你們就是我的兩條狗，得以榮耀的走上黑暗階梯。”伊莉高傲的昂着頭說道，自顧提着裙擺走進門，卻嫌棄的一時找不到坐。

“真痛。。。你。。。你是誰？”唐納看似驚恐和痛苦的掙扎着坐起來。

“用上敬語主人，再有下次，你將痛不欲生。吾為黑暗階梯第1120位，黑暗公主伊莉。。。”伊莉對這個懦弱的男人不屑一顧，她提着公主裙的褶角，皺着眉頭，考慮一張紅色的沙發。而之前殺掉警衛們的血液全被聚攏在她腳下，形成一個駭人的旋轉血線。

“伊莉大人，哦不，伊莉主人，唐納將是你最好的奴僕，誓死的保護者！”唐納掙紮起來，雙膝跪地，把額頭觸碰在地上，語氣和態度的虔誠，就像對着真正的神。

他微微的抬頭，看着少女的腳踝，再往上看小腿，那眼球充滿了骯髒。

伊莉不屑的點頭，厭惡的轉身，對比靠近骯髒的人類，讓她決心忍受那個沙發。“要不是腐化一個社會，最方便的就是腐化他的軍隊，吾看到爾等都想吐。”她喃喃的說，“4覺捲軸太貴了！而且空間旅行真的好累啊”

她神色有點困頓鬆懈。

還沒等女孩坐好，軟弱的兩個男人卻默契的同時化為了惡毒的野獸。三太郎嗬的合身撲過來，目標正是她的腳踝。而低眉順眼的唐納，忍着巨大的疼痛，急速的蹲立，拔槍，開保險，一氣呵成的對着少女的後背瘋狂的打光了能量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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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當時只是被打斷腿，沒被她直接化為白骨。。。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啊。”唐納嘆了口氣，結束了痛苦的回憶。

和這個魔頭相處的幾個月，在很多問題上他就是這樣拖延，繞行，走走停停的磨合過來的。

他看看伊莉，血紅眸子裏充滿了對孩子氣的喜歡。明明是一個離家闖蕩的孩子，卻總愛裝作冰冷和成熟。

民兵把車慢慢的開着。

儀錶台上的自動交通系統一直被關閉，他不喜歡依據自動交通系統出行，因為這是神喻門組織優化的系統。他覺得自己永遠應該在敵對者面前佔據上風。

哪怕腿被打斷。

“你半天了，想出來沒有？我們以後幹什麼啊。。。”伊莉萌萌的發嗔，看起來一點威力都沒有。

“等待吧。在這個世道，沒有足夠的屬於自己的力量，怎麼樣的掙扎，掙扎到了怎麼樣，還是困在一座座的平台上，成為等待燒乾的燭火！”唐納長嘆。

伊莉哼的一聲，恢復了天真模樣趴在後窗，對着巨人刑場依依不捨。唐納看着她，心裏莫明有些希望但又掩飾下來，利索的拿起文件查看這套法律，心理接多受許。

民兵把車慢慢的開着。

唐納聲音也恢復了平靜：“這條，稅不過十取一。我理解的意思是所有政府不允許超過這個比率？”

三太郎點頭道：“南國極大，六郡就有方圓上百萬里的疆域，分治是必然的。但分治各方的郡守，諸侯，乃至南國皇帝設立的法律，都必須定期彙報聽雪。不能違背法經，各地漸漸就在學宮之間出現一些默契。比如這條稅不過十取一，以及其餘如刑不分貴賤，法不徇公私等等，都屬於這種叫公識的東西。如果違背學宮之間的公識，那些各派的學宮就要用車載滿請願書，去陌上郡尋訪聽雪。後果。。。常常是權貴垮台。”

“那必須彈劾神喻門，聽說他在校園建立了強者為尊的制度，我們剛好推翻他，還校園回歸到學者共治！我想我們需要一個律師團！對了，政府呢？”唐納有點喜歡這個制度了，那位聽雪只管維護法律，其餘的事似乎都是任由大家斗。

“政府的成員大致分為三塊。城市管理系統會完成大量的平衡，分配，協調的基礎任務，比如這個交通管理系統。然後，官僚系統似乎是專業知識和道德評價的雙重考核，他們完成大部分的管理任務，並且只對法律負責。最後，競選成功的政黨可以組建內閣，完成政府的集權和管理。不過，天元商會是獨立存在，它承擔大量的中上游經濟活動，協同議會監督，制約和平衡着政府。這種政體，我從未看到過。”

三太郎說的有點口乾舌燥了，但還是繼續解釋道。

“不要緊，夥計，改革對我們有好處！冰公主雖然仁慈，但善惡過於分明。比如現在的刑法，實在過於嚴峻了！僅僅是犯下強暴，搶劫，罪犯就會被交給蒼骸大人，實在是過於凄慘和沒有人性！”唐納想起作為官員，每人必須經歷的鬼殿參觀，就感覺心慌腿軟，不堪回首。

車輛雖然走的很慢，但已經逐漸深入市區。伊莉恢復了乖巧，跪坐在軟墊上，抱着熊似懂非懂。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國家把大量的利益開放給人民，允許他們創立各種門派修行，允許各族，神魔並存。他們到底圖謀什麼利益呢？”唐納開始有點心動，只剩最後一個問題。

只要有實惠和聲譽，拋棄原有的那些朋友，選擇新朋友，只需要幾個呼吸的決策時間就行了。睡在一起的時候，覺得他們是多麼懂得上游社會的生存之道。要分手的時候，覺得他們是多麼老舊和腐朽！

“書寫法經的人，似乎不是傳言中的江南二小姐，而是聽雪本人。我在南國史書里看到多次記載，她根據民間訴求調整法經內容的事情。她似乎並不在乎獲得多少利益，而是超越王朝和歷史，去追求基於法經的，不斷平衡和改變的法治。隨着時間積累，她反而比精於養殖和教化的諸神獲得了更純凈和忠誠的聖者。大人可以多了解一下她著名的法相劍士。而如此投身無上晨曦之後，她的前途更為可怕。我猜公主殿下就是看到這種前途，才勇於投身天元商會。”三太郎苦笑。

自己的族人和這座城市，就像一個一生不擇手段追求財富的凡人，到死前一刻，被告知輪迴審判和財富無關一樣。

五味繁雜。

短短半天，這部議會亢奮下急速完成的法律文書，就攪的這座城市陷入了思想上的振奮和希望，害怕與慌張！這波精神上的衝擊，比墜落帶來的現實災難不逞多讓。

年輕人更多的是振奮和希望，但他和主子唐納這樣的，被金元文化深刻洗刷的思維，其實是害怕和恐懼居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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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都是被養殖

自然從不相信有神

當審判先於死亡降臨

怎麼敢俯視自己的靈魂

“你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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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正的一視同仁

不再有歧視與不公

付出等於回報

眾生真平等

“你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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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不一定能接受挑戰，而年老的人也不一定害怕挑戰。比如神御門，他在力量上強於我，但在智慧上他還是不及我。我甚至肯定，他現在是更為痛苦不堪和不知所措！”

唐納強顏歡笑，和對手目前只能是比慘了。

“我們要失去金融，房產，企業，政府，只剩下你們跟隨我去面對新的競爭。而他呢？呵呵，我要推動一切力量，將整個學院徹底改造為學者共治和平民教育。這樣，他還有多少嫡系追隨？他還能拿出多少女人？他還有多少煙酒儲備？當然，我們除了這三輛車，再也拿不出什麼東西了。曾今諾大的隊伍，也都被公主殿下慢慢算賬殺光了。。。”

唐納說的有些悲涼，但又有慷概激昂，他揮舞起手臂，坐的不像是一個鐵盒，而是一座星際戰艦！眾人都被吸引住了，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被他點燃起來了！

“但我最強項的一點是我深知人性！平民無論走到哪裏，處於哪裏，他們都只想着自己的妻兒，麵包和住房。蠅頭小利懂嗎，蠅頭小利！所以改革之時，最關鍵是拖對手一起下水！而我只要諾言和謊言，以及蠅頭小利，就可以驅動這座城市的平民。而有了他們，我就一定能一步步爬上水，爬到階梯的頂端！再直白點的說吧，各位！只要我們變本加厲的狡猾和兇狠，總有地方，需要我這樣高效率的狗！”

抱着熊，自以為見管和厭倦魔鬼嘴臉的伊莉，小臉上都是驚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