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世間最重是情思
“哈~睡着的玲瓏真是可愛又呆萌啊!”曹之路低聲笑道,邊上婢女們也跟着輕輕掩口一笑。
玲瓏有合衣睡的習慣。最近可能因為公子喜歡,都是穿碧綠或素白羅裳,現在蓋着薄薄錦被。單髻散開,青絲鋪在軟軟的枕布上,多了一點點女人味道。臉蛋白嫩,眉目間有點勞頓之色,畢竟除了忙於飲食安排,還要管理莊園,三個月下來,是有點辛苦。
十一月的中午更是乏困,她最近就愛偷懶睡個午覺。這裏是天元廳西北方向不遠的一座水榭樓閣,名為長情閣,原來是二小姐和玲瓏小時住過。建築並不鋪張,裝潢佈置淡雅。
一間琴房,放着一桿魚竿,一件蓑衣,束在布袋裏一牆的琴。一間書房,幾架滿滿的書,收藏了一些山石和古玩,雖然奴僕日日清潔,卻顯然許久沒人翻過了。一間棋房,四壁如雪洞,無有一物。一間畫房,終於有桌椅案台,卻不對着院內景物,只擺着面立地的銅鏡。鏡面冰涼如雪。另有卧室和客廳數間,玲瓏就取了一間客廳來辦理事務。
曹之路開始不懂她心思,觀察了幾天才知道丫頭果然古靈精怪。
夢溪鎮分為內外,自然分出貴賤,而這天元山莊佔地島內最佳的東首位置。方形圍牆隔離外部一圈的宅院,牆內先包含一座圓形迴廊。迴廊由白石,水榭,竹林,藤橋,水簾,假山,木廊等等虛實結合的景色連貫起來,一圈遊覽可觀一年12個月的精緻。一路上都有亭台樓閣,方便主人賞玩,迴廊再包含着一座小山伸入蓮湖的如畫美景。湖畔的天元廳和長情閣,前者適合春夏,後者適合秋冬。
玲瓏選在長情閣,恰到好處,只用一間,也是懂的分寸。前幾日她又在方牆上開了一角月牙門,說是便於鎮內各路人物拜見公子,實際是便於來往廚房。自此她白日居於水榭,辦理事務和管控飲食,晚上回到天元閣,抱着九微睡在公子隔壁,半夜還常起來檢查巡夜。
已經聞名南國六郡的陽神強者在身邊睡着,她一位7階的婢女操心巡夜,也是園內趣聞。
“可愛我懂,但公子,什麼是呆萌?”一個小婢大膽的小聲問道。
“這是誇女孩子的一種方法,百試百靈的哦。好了,你們散去休息吧,不用伺候我,走路小聲點。我在這看看書,等她醒了問件事。”曹之路小聲回道,擺手讓她們離去。
這幾個婢女正是玲瓏“體貼公子”所購買和培訓的那批人。當時丫頭浩浩蕩蕩的選了幾十人,其實所事不過是伺候曹之路一人生活瑣事,而這事丫頭她自己事無巨細就在操心呀。所以在弄明白情況以後,曹之路慢慢的安頓了這批婢女。
有姿色的,分擔一些待人接洽的事務。有才能的,分派到商鋪糧庄打理。不懂事的,送到女塾讀書。喜歡武功的,跟九微去武館練功。而等她們有了情緣,曹之路準備叫男方來到莊園,親自看過了人品,再附上彩禮解了奴契,任其歡喜離去。
如此慢慢遣散。沒辦法,世間最重是情思,承受不了不如早做安排。
只有固執堅持又最為優秀的幾人編到玲瓏麾下,正是身邊這幾女。她們聽了曹之路命令,便靜靜站到門外去了。當然,散去休息這樣的話還是大膽的當耳旁風。
睡着的玲瓏,翹着嘴角,像極了平日裏跟九微鬥嘴的樣子。曹之路也覺得好玩,看兩丫頭日常鬥嘴是他的樂趣。
就拿桌上的茶來說。。。
前幾天,九微開始能很好的控制鬥氣了,便在一個下午然出現在這裏。
“公子請喝茶。”平淡的語調,如果不是眸子裏些許的期待,身上感覺到點點緊張,九微的小臉看起來是一如往常的雪白冷艷的。
“等等。。”玲瓏伸手攔下。臉上竄起了“被入侵了啊被入侵了啊”這樣的激動情緒。如果把她束髮的金帶換成一對貓耳朵,再形象不過了。
“九層紗,蒼穹之淚冰鎮,給公子喝,既能消暑,也讓他能更好的吸收這茶葉的靈效。有問題嗎?”九微偏偏頭,紅唇一抿。
“這樣很好。哦不~~這茶本身不錯,你泡的方法也不錯,但這個。。這個時辰是不對的。中午公子吃的清燉兔肉,有些油膩,還小酌了3杯米酒,需要醒酒。嗯,我算好了!最好的時間是過了正午一個時辰,才適合奉上。對了!那會你剛好要去武館哦!”玲瓏前面說的支支吾吾,後面叉起小腰,很嚴肅的樣子。
“是嗎?。。。那拜託你了!請務必讓公子喝完!”九微行了禮,把茶交給她。
“我的天。。。也只有單純的九微會這麼好拿捏。”曹之路坐下一笑,摸摸胡茬。心說,又或者她根本不願意我有一點點不好罷。
睡着的玲瓏,小嘴角彎的可愛,讓人想起她的調皮忍俊不禁,這是夢裏又贏了九微多少場?曹之路寵溺的搖搖頭,端起茶杯,嘗嘗茶湯。
這茶是三個月前聽雪從雲夢大澤一位神獸那裏得的。每年都有敬奉,原來是給聽雪,玲瓏,以及那兩位小姐的,今年卻有一半分次送到了他這裏。
可惜,茶好,卻沒有那次喝到的,冷策懷裏的香!
酥酥軟軟的香~
“冷策!”想起她就咬牙。這妮子最近幹了自己幾票茶葉走,真肉痛也!
說回茶,名喚“九層紗”,有9種溫養效果,可謂1階物品里的奇物了。所以玲瓏,九微都能化開泡好。9重功效由聽雪親筆信介紹,字跡娟秀,書香淡淡。
但曹之路注意到一個末流效果,“隱藏一些階位氣息”。他猜到又是伊芙的手筆了。
在這天元莊園住了三個月,他通過玲瓏,更加了解這位親妹妹或情妹妹的行事風格。
在大處,無形無相。比如他穿越而來的事情。派出的玲瓏是二小姐自小收養的,在家的聽雪是二小姐逐步提拔的,兩人毫不起眼。而江南家,算上兩位婢女的主子,她們的二小姐,僅有三個人知道伊芙之事。晨曦神恩,吸引了多少目光,彷彿沒有它便不是妹妹女神的目中之人了。但偏偏真正做事的,卻是東洲一角小鎮上的她們。
在遠處,綿綿長遠。想想這樣單線的艱苦尋找,持續了千年以上,她用了多少暗訪使者?明面上花下去的神恩,參進去的大局,又是多少?只說自己和玲瓏回歸主位面,竟然會在定日門外被擁有黑暗元力的傳奇誤擊,造化之舟神物自晦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應是多少年下來的保密功效。
在細處,天衣無縫。比如“通曉語言”。它是1覺自然技能,不佔技能位,可以掌握通用語以及元力階位以內的語言。這個技能至少在東洲九鼎或是其餘地方較大城市,是很容易購買到的。但玲瓏之前卻主動學了它,犧牲丫頭一份潛力,只是為避免他踏足城市,去恆定這個技能時,有一定可能會被發覺是外來者。而後為自己重塑身體,安排出身,別說外人,自己都慢慢信了。
“難怪開始時玲瓏會對我這麼好。。。完成妹妹女神的神諭,應該是她一生的使命與希望吧?就像她說的,晨曦給了她新生,她便回報晨曦一生。唉!”想到這,曹之路忍不住再看看玲瓏,她還在熟睡呢。
他坐下椅子,摸着藤椅冰涼的扶手沉思,彷彿撫摸着許多事物的脈絡,在心裏無聲無聲盤算。
情妹妹,還是親妹妹?這問題才是他最最撓心的!
舊世的經驗便告訴他,公主和平民,神與人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她避而不見,是怕兩個人的差距太大,給我壓力嗎?還是真的只懂為神,不懂凡人?或者是不願我被她的對頭盯上?很多事情,看起來是指向第一個選項。
但其他方面又不一樣。真是初時若無所覺,細想只覺溫馨體貼。玩笑胡鬧般的送來九微,用意何其之多?只說一點,造化之舟階位太高,名氣太大,撤走換成九微保護自己和玲瓏,這是多心細?不知多遠,以主宰之尊親自來為自己塑造新身,這是何等關心?讓自己去見觀海,送出一本8階天書殘卷,只為借他之眼洗白自己的出身根腳,這是何等取捨?種種體貼,正是相依為命那般容不得半點差池的關心。
8階啊,自己之前以為神級的力量是7階傳奇的10倍而已,沒想到因為神格的原因會差距百倍,乃至數百倍。只是借那位高僧的技能,給自己證明是一介凡人而已,卻付出這樣代價,真是肉痛!
唉!
自己真是羞愧了。作為哥哥,反覆試了她多少次?都快記不清了,只說人罷。九微不必試。私情玲瓏,書信聽雪,調用白娜,乃至收編明日香和艾斯黛拉,救下小蝶。這些事調用人力物力越來越廣,牽涉層面越來越多,試探越來越深。
可結果總是一樣。凡自己能接觸到的,她所有的,都是一言而決,一言可用。雖然沒有一字一句,但自己知道,她就在默默注視和支持自己。
“世間最重是情思。”曹之路輕輕一嘆,說了這句話,隨手又寫到了玲瓏桌上的紙箋上。
筆剛放下,曹之路感到心底傳來一陣疲勞感和喜悅感。嗯,九微今天的練功效果不錯。
月牙門外,九微的腳步跨過門檻,這是每天都熟悉的感覺。心裏重要的人靠近時特有的感應。
曹之路正要起身去接她,面前玲瓏也醒了。像是貓咪察覺到院子裏落下了另一隻貓咪,她迅速進入了狀態。
“公子~中午想吃些什麼?”丫頭幾步過來坐在曹之路身旁,讓他打理下頭髮,知道這樣已經可以氣到對手了。畢竟丫頭夜夜守着九微,早已知道其“理論水平”還不如自己,就靠心有靈犀而已。
曹之路揉了揉她的頭髮,引得玲瓏臉紅捏他腿,九微剛好進門。
好一雙靚麗的美腿。
“哼~”“哼~”
曹之路對着相視鬥氣的兩人溫暖一笑,說道:“先吃飯,下午商量事!”
那桌上紙箋的潦草字跡,卻是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