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起篇 第五章 雲跡生（下）
朝日剛出，金芒便肆意地落在大院裏了。
影風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個懶腰便從殿中走出了。北院很大，但畢竟人少，光是影風就寢的叢雲殿，就堪比一座小城之大。可裏面空蕩蕩的，不免有些孤寂。他忽然想到，這幾年，雲重陽不在，上官羽落不在，肖雲不在，甚至梅蘭也不在……雲跡生卻一個人獨守這，心裏不由得佩服起來。
“呦，風小弟，起這麼早？現在才卯時，你不多睡會？小孩子不睡久點，長不高哦！”雲跡生倒掛在房樑上，嬉皮笑臉地說著。
“唉。”影風搖了搖頭，不管雲跡生，自己向一旁走去了。
雲跡生倒是因為影風沒有露出一絲驚色反而奇異了，換作往日，即便是最正經的肖雲，也會被嚇退連連。
“你倒是處變不驚哈。”雲跡生縱身一躍，蜻蜓點水似的落在影風身旁，“話說，你怎麼發現我的？我這輕功已經練到如火純青的地步，連梅蘭都發現不了……你小子，倒是有幾分本事嘛。”
“你還能嬉皮笑臉在這？”影風冷不丁地停了下來，幽幽地輕笑起來，頓時讓雲跡生打了一個寒顫。
“你小子，不是讓你滾了嗎！”渾厚的聲音伴隨着手起刀落，一道豎掌劈頭蓋臉地蓋了下來。
“我……”奈何雲跡生的身法與天上白雲無異，輕柔飄逸，剎那間身形一閃，就出現在數步外。果不其然，剛剛自己的身後，便站着雲重陽。
“哎呀，師父您老人家還是過意不去嘛？當年……”
“夠了！你不必解釋！看在師徒一場，我給你十息時間，若是再不滾出北院，休怪我無情！”
“得了吧，您倒是無情，這十幾年，也沒見您回來過幾次……”
轟——
雲重陽氣的青筋暴突，揚手一揮，一道掌風轟然襲向雲跡生，雲跡生自然躲了去，但那一掌竟然直接在後山上蓋出了一個大掌印！
“師父你這就……噗——”雲跡生身形剛穩，雲重陽竟然直接閃到他身後，又是一掌拍了過去！
這回可不僅僅是掌風了，實打實的一掌下去，非死即傷。
雲跡生當然不好受，雖然借力消去八九成力道，但他也知道自己這個老師父的能耐，體內的經脈和血氣以一逆，喉中一股甜味直接涌了上來，止不出地吐了一大口鮮血。
“師父！”梅蘭本在後山修鍊，剛剛的動靜自然是驚到了她。步法一閃，幾個身形直接落到雲重陽身旁，但還是晚了一步——雲跡生狼狽地站在雲重陽身前。
“老頭子，得了吧。”影風不知何時拿來個雪白的饅頭啃了起來，“雲跡生不也沒犯什麼滔天大罪是吧，而且人家說得也在理，你到處跑來跑去，還是他守着北院……”
“還有你，你還裝！你如果不是知道蘭姐姐在後山修鍊，你會站在那？倒是好算計，再裝我也不幫你了……”
“影風小弟！”雲跡生嘴角一抽，尷尬無比。他本想藉著這個機會，博取一下梅蘭的同情，沒曾想都被影風戳破了去。“給我留點面子好吧，你也說了，你蘭姐姐在這……”
“誰跟你蘭姐姐！師父，可千萬不要留情！”梅蘭臉一紅，急忙轉了身去，本想為雲跡生求情的她，話到嘴邊直接成了雪上加霜。
“梅蘭……我錯了啊！你幫我求求情啊倒是……”雲跡生苦笑不得，伸手想要挽留，可梅蘭已經幾個箭步，沒了身影。
“好了，你也是……老頭子你先去吃點早點好吧，我跟他有點話說。”影風倒是當其和事佬，雲重陽拳頭緊握，卻還是不得不鬆開。畢竟是那個人委託的，這個小祖宗他的罪不起……
“好吧……”他狠狠瞪了雲跡生一眼，轉身便離開了。
“哈，我就知道老弟你還是在乎老哥我的對吧？”雲重陽還沒走遠，雲跡生直接湊了上去。影風嘴角一抽，要不是他知道雲重陽本姓肖，否則他會真的以外雲重陽生了個這麼個不省心的兒子。
影風也收起方才的笑容，嚴肅地說道：“你……可真是他們中的一員？”
雲跡生愣了一下，但依舊笑着說：“他們？老弟你在說什麼，老哥我可不明白。”
影風拍了拍手，找了一處小亭坐了過去，雲跡生自然緊隨而去。影風坐定，又道：“你自己清楚，他們是誰。我只是想確認一下。”
“誰告訴你的？”雲跡生收起了笑容，語氣也生冷了幾分。
薄紗般地濛濛細雨輕嗒嗒地落了下來，幾隻鳥雀也開始叫喚，這本就清冷的北院，忽然間，更顯得清幽了。
“回答我。”影風不慌不忙地靠在一顆紅木柱上，饒有笑意地看着臉色鐵青的雲跡生。
“不是。”斬釘截鐵的回答倒是讓影風輕笑起來，“你笑什麼？就因為這個？”
“我笑你藏得苦啊。”影風的笑讓雲跡生坐立不安，這個玩世不恭，平日十分藏拙的傢伙少見地感到了不安：“誰告訴你的？梅蘭？你怎麼知道的？”
“想多了，你這回答也是好笑。就是不是蘭姐姐告訴我的，你這麼一說，我不有了線索嗎？”
雲跡生一驚，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顯然，他冷靜不下來，至少在這件事上，他的情緒有了起伏。
“我聽說，前任九長老……”
“夠了！”雲跡生大怒，拍案而起，硬是把堅硬的石桌排成了碎渣，“你到底想說什麼！難不成你是來取我性命的？”
“你怎麼變得這麼蠢？要不是我一直小心留意，我還以為你被掉包了。不過你……也的確不是，雲跡生吧。”
影風托着下巴，饒有趣味地轉過頭來，直勾勾地盯着眼前這個“雲跡生”，“你說是吧，蘭姐姐。”
啪啪。清脆的掌聲在一旁響起，不用想都知道那是雲跡生。他倒是跟梅蘭串通的好，想套自己的話。但云跡生也錯估了一點，那就是小看了自己。
“怎麼又被你發現了？真的好氣啊。”雲跡生笑眯眯的走過來，而身前的“雲跡生”摘掉臉上的冰蠶麵皮，白哲秀麗的皮膚就展露的一覽無遺。
“你為什麼牽扯上武衛？”影風也不再留情了。昨夜，梅蘭告訴了影風雲跡生的一些過往，影風便更加篤定北院中這在千里之外就攪得皇城風起雲湧的大人物就是雲跡生了。
“梅蘭應該跟你講過九長老與我調換身份的事情了吧。”雲跡生從未承認新任的九長老，所以他指的一直是前任九長老，風叢雲。也就是北院叢雲殿的建造者，乾天楚隆門第一建造天才，風叢雲。
“但據我所知，武衛是直屬皇帝的。而當初風老所追查的，是天下第一暗殺組織——暗網的蹤跡。我記得在江湖上，有關暗網的門派，無論大小都被清理的一乾二淨，他怎麼會去追查？”
“暗網早就不是原來那個信守道義的組織了。這裏面，除了朝廷插手，還有金人在暗處做事。而且，暗網是唯一一個，能找到那個人的組織。”
“誰？”
“你不知道？天吶，你別搞笑了，你不知道？”
“我的確不知道。”
這突如起來的反問倒是讓三人笑了起來。
“十六年前的天下第一劍客，武林第一高手，蓋天門門主，西門霸龍。”
“開玩笑，你直接去蓋天門找他不就得了。”
“但是，十六年前，蓋天門集體隱居，沒有蹤跡。同一時間暗網就崛起你說巧不巧。”
“那你怎麼又扯到武衛。你不可能不知道，武衛的那些手段。光是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你就惹不起了好吧。難不成你還要去找十六星宿，七大月眾，還有三大暗武神？”
“你怎麼知道我惹不起。”
“你當然惹不起了。你以為你過了八門，你就有能耐了？”
“誒我說你小子，你又是怎麼知道我過了八門？難不成你……”
“你才發覺，我也過了八門。”
梅蘭倒不是受不了這二人拌嘴，不過她還是起了身：“你們也真的是，就不能換個地方嗎。都多大的人了，還不知道說重要的事情要找個僻靜的地方？”
“這裏不僻靜？”二人異口同聲。
“那不然呢？”上官羽落冷不丁地出現在二人身後，架着胳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