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路程

痛苦的路程

拼了最後一股勁道,好在大拇指終究是按在了川的太陽穴上,這一指,我聽到自己手指骨折的聲音,隨着山風飄散。

川就保持着那個姿勢,一動不動,詭異得很。我也一時半會兒提不起力氣補上一下。

“崑崙三絕…學了幾招?”川問道,我聽得出他狀態已然被我破壞了。

“都學了,不過,這是第一次用第二招,怎麼樣?”

川沒有回答,轟然倒地。

我這才鬆了口氣,崑崙三絕,誠不欺我。

山那邊已經漫天的火光和隱約聽見的人生嘈雜,不得不讓我強挺着往境內走。

渾身上下裡外,沒有一個地方不疼的。快天亮的時候到了雲竹,才發現雲竹街上多了許多陌生的面孔。

自己還是太魯莽了,後路準備的不充分。幾番權衡之下,還是打算趁着天沒亮透,找個地方修整片刻,在雲竹,安全一些的我想到了福利院。

曾經厭惡得不願看我一眼的院長,正早起鍛煉着身體,我從牆上倒下去時,她這才發現了我,我能看到她眼裏的驚訝。

她一定想,亡命徒果然沒有好下場。

要說在雲竹這種地方做福利院長的又豈會是沒見過世面的,她認出了我,只是嘆了口氣,開始攙扶我。

簡單的包紮了一些外傷,給了我一些食物。

我說謝謝。

她搖了搖頭,說不用謝,那個善良的姑娘替你謝過了。那個姑娘不會說話,但天真的笑容給這裏的孩子帶來了很多快樂。有一天她寫小紙條告訴我,她在這裏等一個人,那個人會帶她去一個更好的地方。

“她還告訴你什麼了?”我語氣有些顫抖,那個姑娘就是銀霜。

“她還告訴我,只要和那個人在一起,在哪裏都無所謂,她就覺得足夠安全。很可惜,世事無常,那個人如今來了,她卻等不到了。”院長翻開桌上的一本書,從裏面拿出一張粉紅色的標籤交給我,上面寫着四,健康。

當我接受這離世人留下的唯一遺物時,啞口無言,只能哭,只會哭。

我是個騙人感情的亡命徒,該吞一千根針。銀霜,我騙了你,你還記得給我一個睹物思人的機會。

好痛。

“她還告訴我,那個人不是壞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這就是為什麼今天我願意幫助你,因為不論你做什麼壞事,能讓一個那麼善良又可憐的姑娘感到快樂安心,你都還不算太壞。桌子上是她的兩件衣物,你可以拿走,有機會給她立個碑。後院是我們福利院的車,在雲竹沒有人會攔福利院的車,你休息好了就可以走。”院長說罷便離開了。

徒留一間悲傷。

理智告訴我此地不能久留,收拾好東西和悲傷,我便起身朝後院走去。

推開院門,一個明眸皓齒的黝黑小伙正滿臉欣喜又委屈又歉意的朝我跑來。

“四哥,傻強沒做好。”

“你一直躲這裏嗎?”

“是,院長說這裏最安全,她還說銀霜等的人一定會來這裏,讓我就在這裏等。我終於等到你了。”

“你奶奶呢?”

“奶奶她,前陣子去世了,沒有病痛,醫生說壽終就寢,走得很安靜。”

“行了,銀霜的事怪我,走吧,我們去省港,報仇。”

“嗯。”

我通知了倪桑到碼頭接我,安排好各種內外骨科醫生。

饒是如此,倪桑看見我的時候也是一臉震驚,臉上好像寫着當今世上居然還有人能把他四哥打成這副模樣。

“醫生,快她媽過來,治不好我殺你們全家。”倪桑吼道。

“叫喚啥呢?死不了。”我無語道。

“是是是,趕緊開車,四哥我們回哪裏?”

“讓你後面的車都撤了,我們回我那。對了,我師兄呢?”

“師兄一直住公司呢,我都忘了通知他。”

“打電話讓他也到別墅,我的傷有些特別,可能需要師兄看看。”

“是的。”倪桑說罷便通知了尚師傅。

尚師傅比我們到的早,看見我的時候,目光直接落在了我腫成豬蹄的手指上,整個手掌都腫了,確實很吸引人的注意力。

“破障指!”

“是。”

“你幹什麼去了?”

“很快你就知道了。趕緊配合醫生給我治傷。”

“都他媽別愣着,治不好我…”

“咳…各位醫生,麻煩你們了,我的要求,不能截肢,不能留後遺症,錢不是問題。”

“是是,我們儘力。”

倪桑的電話響了起來,是六哥打來的,我點頭,倪桑點着免提接了起來。

“知道四哥在哪裏嗎?”

“六哥您說笑了,我怎麼知道四哥的下落。”

六哥沒回話,掛了電話。尚師傅的電話又響起來了。沒有按免提,我知道是上面打來的。

尚師傅電話里就說了兩句話:他在,好的。

然後意味深長的看着我說:

“先治傷,都先出去吧。”

再醒過來的時候,我幾乎被纏成了粽子。身邊尚師傅和倪桑坐着。

“可以說,倪桑不是外人。”我開口跟尚師傅說道。言外之意是,挑着說。

“你太魯莽了。師叔打電話來,將軍的雲緬基地被毀了,這就是你消失的理由?”

我真佩服尚師傅,師叔都編出來了,不過能讓小倪桑覺得我背後還有隊伍,還留了後手,倒是可以讓他更堅定。

“那個,四哥,您可真…不過這麼冒險的事,怎麼一個人就去了,太危險了。”倪桑比着大拇指說道。

“將軍的手筆,比我想像的要強大得多,對了師兄,這次我碰見一個高手,我的功夫他一清二楚,如果不是我突然出了第二招,恐怕會被打死。”

“哦?能認出你的功夫。能看清他長相嗎?”

“沒有,身形很魁梧,比你塊頭還大,他說他忘記自己叫啥了,告訴我就叫他川。忘川的川。”

“沒有頭緒,算你九死一生。這一把,將軍得瘋了。”尚師傅說道。

“嗯,就是要他瘋,不過現在他也確定不了是我做的。倪桑也暫時注意保密,另外給手下打打針,馬上開戰了。”

“是的四哥,放心,倪桑等這天很久了。”

我把胡蝶喊到了跟前。

“選一塊最好的墓地,我帶了銀霜的一些衣服回來,立個衣冠冢吧。”

“四哥回雲竹了?”胡蝶打量着渾身包紮的我。

“是。”

“四哥可不要冒險了,銀霜已經去了,四哥若是有事,胡蝶該何去何從。”堅強的胡蝶也有些梨花帶雨。

“我命大,事情沒做完,我不會死。去吧。”

胡蝶最終還是沒去買墓地,自己在別墅後面挖了個大坑,將衣服給埋了。

她說銀霜一定希望離四哥近一點。

行吧,還是你周到。等將軍死了,立個碑,亡妻呂銀霜。如果我也死了,就麻煩你拿兩件衣服埋一起。

尚師傅告訴我,他瞞住了上面,跟着我遲早會背叛組織。但是下次要行動,至少要告訴他。我說有兄弟如你,別無所求。

“下一步等什麼?”

“呵呵,三天期限馬上到了,將軍馬上到省港了。”

“你有把握他會親自來?你又沒要求他來。”

“我開口要求了他才不會來,我這是逼他來,當初他殺銀霜,誅我的心。現在我一塊肉一塊肉的從他身上撕下來。綁架,要挾,丁家出貨,再加上毀了他一個基地。他坐不住了。”

“城,你是個智者,雖說現在有些越界,但千萬別越陷越深啊。”

“我從不因為生命的逝去而高興,哪怕他是壞人。有些事做了會過,但一定要做。”我看着尚師傅的眼睛。我知道我雙眸混濁,但此刻我說的真心話。

“我已經通知上面了,隨時會根據我們的消息部署,只等這次收網,坦白說,事到如今,上面報了很大的期望逮捕將軍,如果成了,你可能是警史上最年輕成功的卧底警員了。”

“尚師傅,我不想騙你,我會不擇手段當場殺了將軍,我不想讓他還有機會上法庭。”

“不管你做什麼,我希望你能記得和我並肩作戰。”

這世上犯錯的人很多,但不是每一個都得到了原諒。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一個人還活着他就有機會變好。

但是將軍這種人,我不想也不相信他會變好。那些成天被痛苦包圍,被人群孤立的犯錯者尚且可以承受內心的煎熬,但他連煎熬的資格都不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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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手心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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