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雪谷歷劫
雪霽天明,林海茫茫。
寒風刺骨,松濤滾滾。
夏雲傑騎着大青馬走在最前面,其他戰友緊跟其後,眾人雖是已疲憊不堪,但凜冽的寒風中他們只有保持高度的警惕才行,一旦遇到日本關東軍的清剿部隊,就是你死我活的較量。
此時,湯原反日游擊總隊已整編為東北抗日聯軍第6軍,軍長就是夏雲傑,他帶着一部分隊伍從野熊窩繼續向大山裏的二號密營前行,目的就是配合駱霜晨查找出鼴鼠,這個鼴鼠級別之高,反偵察能力之強,他的存在讓滿洲省委的很多工作陷入了被動之中。
駱霜晨雙手被綁,倒是橫伏在馬背上又睡了一覺,睡得不實,但他心知肚明,只有到了密營中才能找尋鼴鼠的蹤跡。
林三常在馬背上也是被折騰得夠嗆,他的嘴被堵着,眼睛被黑布遮着,心中暗暗叫苦,這不可能是一夥土匪,十有八九是抗聯部隊,可是自己的身份一旦被查出來就麻煩了,哪還有活命的道理?悔自己不該為了攀附那個叫田中畢一的日本人,喝酒,也許那晚鼴鼠就在人群當中,情報沒有取到,回去也交不了差,何況能不能回去都是難以預料的,我可沒有時間管那麼多了,找準時機先跑吧。
這六十多號人馬,在臨近正午的時候,到了一個叫板鞋溝的地方,這裏是狹長的山谷,呈東北-西南走向,山谷四周都是高聳入雲的黑松、樟子松,兩端出口也是掩映在松林之中,實在隱蔽的好所在,入冬以來,夏雲傑的隊伍有兩個團駐守在這裏,他的軍部也在這裏,他知道鼴鼠就藏在軍部之中,但一時以來始終沒有甄別出是哪個,也讓他頗為頭疼;按理說不是特別的原因,是不可能帶陌生人到這裏來的,他是在拿自己的戰友的性命作賭注。
谷口警戒暗哨有三個,最前方的是一個突出的石砬子下面,雜草叢生之內是瞭望口,第二個設在一株黑松之上,第三個設在谷口右上方的岩石後面,三個暗哨彼此呼應,不了解警戒佈防的人,很難同時發現的。夏雲傑站在馬上,打起了唿哨,三長兩短,這是在向暗哨通報一下,自己帶隊伍回來了,片刻之後,第三個暗哨用三短兩長作了回應,而暗哨戰士並沒有現身,夏雲傑帶着隊伍,繼續向谷里行進。
谷里兩排馬架子,參差錯落,高低不等,積雪重重,深深而凌亂的腳印在向外來人展示,這中間的就是板鞋溝的主路。
路上偶爾有人走過,見到夏雲傑,都是稱呼他“大當家的”,貌似這裏就是個土匪窩。
林三常聽到這樣的稱呼,心中不覺暗暗叫苦,我的娘啊,莫非這裏就真的是土匪窩?
隊伍在處大院當中停下來了,有人把駱霜晨、魏長風和林三常抬了下來,推搡着塞進了一個馬架子裏,解開了蒙在他們臉上的黑布,拿掉了塞在他們口中的棉布。
“我的媽地媽——我的姥姥呀,這這又是哪裏呀?”林三常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哀號着,“我說田中先生,你們不餓么?”
“天知道這裏是哪裏?你可真有心,還有心思想吃呢,這伙土匪拿住我們,我們能有什麼好果子吃?想辦法怎麼跑出去吧——”魏長風瞪着林三常就罵。
“那也怪我了?誰讓你們田中先生裝大方,送人家一汽車的高粱米,招風了吧?”
“還不是你惹得禍?非要喝酒,我們就不應該帶你來湯原。”魏長風絲毫不給林三常懷疑的機會。
“得了,既來之則安之。吵能解決問題?土匪綁了我們,除了綁票,就是抓丁,做苦力,還能有什麼?你們也不要鬧了,打嘴仗也解決不了問題,等天黑時候,研究怎麼樣能脫身吧。”駱霜晨冷冷地說道。
“我說你田中先生真是做夢一樣,我要是向他們說你是日本人,他們會怎麼樣?”林三常覺得隱隱當中,這個田中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先生,不過你是幫過我的人,我不會出賣你的,不過首要的是我們得吃些東西,然後才有力氣逃跑。”
正說著的時候,馬架子的木板門“吱呀——”打開了,一個獵戶裝扮的人端着一個泥盆走了進來,放在地中間的板桌上,聲音不高卻很有磁性:“三位,吃點東西吧,晚上會當家的會過床(審問)。”
林三常大叫道:“給我們解開呀,要不怎麼吃?”
“好好,這就給你們解開,反正盆里是棒子麵的窩頭,還有鹹菜,山裡吃食少,你們湊合著吃吧。”這個“獵戶”給三人解開了綁繩,之後就出去了。
三人吃過了窩頭,也恢復了些體力,駱霜晨冷眼看着林三常,心中暗自盤算着。
魏長風卧在鋪着乾草的土炕上,一言不發。
林三常胡亂走動着,焦慮不安地不時從門縫向外張望。
時間過得很快,挨到了天黑時,就聽得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多,顯然是有很多人進到這個院子來。
林三常面色蒼白,他對駱霜晨說:“田中先生,您要不要換個中國人的名字,我們也好結成攻守同盟,畢竟很多中國人是仇視你們日本人的。”
“不必,林先生,你就直接告訴他們,我就是日本人田中畢一,做生意的,沒有什麼可遮掩的,他們要錢,我給錢就是,只要放我走,我就給籌到錢,這很簡單啊。”
“那,那他們要是知道你一身的功夫,怎麼能信呢?畢竟我們一見如故,我是不會亂說的。您放心,我們脫身後,今後還得您多多照應呢。可是我們總得統一一下說法不?”
“有啥說啥,統一個啥玩意兒?難不成你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魏長風顯得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你這大兄弟,這是什麼話,我就是感恩你們給我帶到湯原來,收購點木材,我就回了,也沒有什麼別的事,就是命在人家手中攥着,心中沒底呀。”林三常話中有話。
三人說話間,那個“獵戶”打開了門,叫道:“那個——就那個,你出來,我大當家的找你。”
“叫我?好吧。”林三常顯得不情願的樣子,用眼看了看駱霜晨,而後跟隨“獵戶”出了馬架子。
進到一個比較寬敞的土坯房裏,火炕正中坐着夏雲傑,手中拿着煙袋鍋在火盆中點煙:“坐下吧,你小子把你的事交代一下。”
“獵戶”把林三常按在了炕邊的木墩子上。
“我……我交代啥?我從沒惹過幾位好漢,哦,不,是英雄!”林三常警覺地觀察着四周,屋子裏還有六個彪形大漢,有的在擦槍,有的在抽旱煙,有的在搓着玉米棒子。
“別裝了,好不好?我們都打探清楚了,你小子是日本人的狗腿子,到處搜集情報,專門幫着關東軍對付我們這些不甘心受奴役的中國人,對也不對?”夏雲傑直奔主題。
“英雄,這說得是哪裏的話?我也是中國人啊,我就是從奉天來買木材的,搞啥情報,我也不懂,您可冤枉我了。”林三常裝作很無辜的樣子。
“你可別裝了,你叫林三常,對不對?還不說實話?”夏雲傑聲似洪鐘,把煙袋鍋子在火盆邊上敲得“鐺鐺——”直響,“你看看這是誰?”
這時,一個頭戴皮帽子的人被推了進來,佝僂着身子,氣喘吁吁。
林三常不由得大驚失色,七魂出竅,驚叫:“啊?怎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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