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最終章.在悲痛與絕望中尋找真實(下)【真實結局】
鐵盔堡內現在一片混亂,貴族豪紳們對於眼前的情況十分不滿。
“外面是怎麼回事?怎麼亂套了?”
“男爵呢?男爵去哪兒了?”
“這破宴會!我們回去了!”
貴族們嘴上嚷嚷着,其實內心很是慌張。
這種時候宴會已經根本無所謂了,重要的是自己的安全問題。
萬一外面的騷動波及到城堡裏面的他們怎麼辦?
這些小貴族和鄉紳們來這裏可沒有帶上多少護衛,如果騷亂大的話,他們也只能被困在城堡內。
“各、各位貴賓們稍安勿躁,事發突然,我們也在弄清狀況。”
這時候站出來維持大局的是一個約莫六十起步的老人,他是城堡的老管家,快到退休年紀的他,聲音喑啞虛弱還有些口吃,看這些貴紳們的眼神也是底氣不足。
“大家可以自行離開,但如果沒有足夠的護衛保障安全的,可以在城堡內住到騷亂平定,期間各位的寢居和飲食全免。”
然而這時一個大腹便便的貴族瞪着管家說道:“喂!誰知道參加個宴會還得帶一堆傭兵的?”
另一個手裏抱着娼女的瘦貴族也吆喝道:“就是!這是我們怎麼回去啊!你們要負責!”
“我們家裏還有要事,今晚就得回去,這下耽擱了你們要負責!”
“對!我要是今天回不去,家裏怎麼辦?”
“要賠償!”
“對,給賠償!”
......
“這、這...我們......”
這些貴紳們個個都是人精,這情況單憑老管家根本壓不下來。而那些守衛在大廳周圍的梟戰士也無可奈何,他們沒有得到命令,也不能擅自用武力去威脅這些在外還有些威勢的賓客。
“蘭姬小姐呢?”
然而正常情況下負責安撫賓客、維護會場秩序的應該是“那個人”的才對。
年輕的娼女們私下議論着,心稍微細些的已經發現眼前的事態正在散發著不安的味道。
老管家一邊拿着白綢手帕擦拭額頭的熱汗,一邊說道:“總、總之各位,城堡內是絕對安全的!關於補償問題,我們稍後再......”
“啊!!”
然而一聲凄厲的喊叫聲,打斷了他的發言。
“怪、怪物!來人啊!有怪物!!”
慌張的女僕出現在大廳通道口,她的叫喊直接引起全場一片嘩然。
“怎麼回事?”
守衛在周圍的梟戰士們攔住了女僕,而大廳中的貴紳們也在議論紛紛,顯然他們現在對於老管家剛剛保證的“堡內安全”充滿懷疑。
在一名梟戰士的支撐下,女僕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書、書房...我看見一、一個怪物。”
“走!”
聽到準確地點后,這邊通道的梟戰士立刻都小跑着離開了。
“書房?”
正巧在這邊通道旁的半精靈南希在聽到書房有怪物時,立即感覺有些不妙。蘭姬在宴會開始前就向她們囑咐過表演結束后不要試圖去找她,要她們自己趕緊回去。
然而蘭姬自己卻在宴會開始時就不見了,也沒和她們說去哪兒。
她們是被蘭姬辛苦培養起來的,今天可是重要的演出日,蘭姬應該會在旁邊觀賞才對,可她卻這樣不聲不響的離開,這對於一直認真負責的蘭姬而言,可是相當罕見的。
但南希記得蘭姬走時的通道就是通往書房的,那蘭姬會不會出事呢?
南希放心不下,趁着人群還在騷亂,她往梟戰士們離開的通道走去。
“******”
走到書房附近時,南希聽到了一陣呵斥聲,但由於距離較遠,南希也聽不清。
所以南希貼在牆邊,放輕腳步往書房靠近,保持與書房大門約大概十米的距離后,南希開始側耳傾聽裏面的情況。
“哦?那可真是命大。”
是城主?
南希聽清了聲音,並認出說話的正是馮澤。
“把她關進城堡地牢,然後再把‘剝皮者’叫來。”
“是!”
梟戰士們應了一聲,通道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而且聲音越來越大,顯然在往她這邊靠近。
糟糕!
感到不妙的南希立刻退回到牆角,拿起木架子上的剪刀,假裝自己在修剪木架上的盆栽。
三名梟戰士從通道走了出來,他們注意到了正在盆栽邊背對着他們的南希,並幾乎同時停下了腳步。
感受到那些黑甲戰士冰冷的目光,南希的額頭冒出冷汗,心跳也快了幾拍。
“喂!你......”
這些梟戰士感知力可不弱,哪怕南希背對着他們,他們也能感覺到南希的緊張,顯然這份緊張背後定然隱藏着什麼。對此感到疑惑的那名梟戰士就朝着南希走來。
“額!”
聽到背後那個明顯是向自己走來的腳步聲,南希的身體都綳直了。
這些梟戰士作為親衛,可以直接擒拿審訊一切可疑人員,她剛剛偷聽的舉動要是被發現,真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算了,別誤事。”
然而這時中間的梟戰士攔住了在右側欲要上前的那名梟戰士。
“也是,我們走。”
梟戰士們相互點了點頭,就不再管南希繼續往目的地前進。
“呼!”
那幫梟戰士的腳步聲遠去后,一直屏住呼吸的南希立刻扶着木架,大口喘息着。
“看來蘭姬小姐真的出事了。”
剛才南希用餘光瞥見了左邊的梟戰士肩頭有扛着個女人,看服裝樣式是蘭姬無疑。
“剝皮者...地牢...究竟發生了什麼?”
儘管並不清楚事情的經過,但南希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她回到了大廳里。
“怎麼了?南希,真有怪物嗎?”
其他年輕娼女向南希靠了過來,她們有注意到南希的神情,顯然剛從通道回來的她了解了什麼。
南希搖了搖頭,指了指周圍的人群說道:“別在這裏,我們去別的地方。”
“好。”
南希和兩名娼女一起到一個較為隱蔽的角落後,她說道:
“蘭姬小姐出事了,我親眼看到她被‘梟’帶往城堡地牢。”
“什麼?!”
這重磅消息讓娼女們十分震驚。
“噓!”
這邊的動向讓周邊的人們看了過來,南希立即將食指貼在嘴邊,示意她們保持安靜。
“是城主下令將蘭姬小姐被關到地牢,而且還傳喚了‘剝皮者’。”
南希說出了自己所知道的內容,她並不清楚為什麼蘭姬會惹怒城主,但是這事要是不管,蘭姬幾乎必死無疑。
“這可怎麼辦?那個屠夫據說剝過上百張人皮,讓他來,蘭姬小姐絕對要出事。”
其他娼女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蘭姬是浣紗之春的主心骨,她要是出事,浣紗之春毫無疑問會掀起軒然大波。
搞不好浣紗之春會變為馮澤的直屬,娼女們原本尚可得過且過的生活,很可能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再者就單憑蘭姬平日對她們的照顧,她們也不能坐視不管。
“我們根本做不了什麼,得去找幫手。”
“南希,你腦子聰明,你去把消息帶回去,讓凱蒂斯姐姐來處理。”
事態緊急,娼女們很快便做出了決定,可南希對此還是有些猶豫。
“我嗎?可我還得......”
之後娼女們還得繼續表演,同時還得應付那些貴族,大廳里十餘名娼女依然有些人手不足,南希在其中也算是一個主力。
“這邊交給我們來應付,你想辦法從這裏出去。”
“好。”
同伴們都這麼說了,南希也沒法推脫,她很清楚自己不扛下這個擔子是不行的,其他娼女未必能把消息準確的傳達出去。
“喂!你們幾個湊在一起幹什麼呢?還不快過來,老爺們等你們招待呢!”
一名侍從發現了這些正在角落交頭接耳的娼女。
“去吧!”
兩名娼女一邊殷切的喊着“來了,來了!”,一邊輕推了一把瘦弱的南希,用彼此的身形擋住她,然後轉身朝大廳中央走去。
南希不再遲疑,立刻藉機溜出了大廳,並朝着城堡的出口走去。
路上她不敢加快速度,生怕讓人起疑。因為表現淡定,路上遇到的人基本都沒有妨礙她。
“站住!有通行令嗎?”
南希順利來到守衛較少的偏門,本想繼續若無其事的走出去,然而守衛在門口的兩名梟戰士還是用手裏的長槍攔住了她。
“我沒......”
見這兩名魁梧的黑甲戰士正用冰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下掃視,好像在看着某件稀缺的展品,南希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也對,你個半精靈女奴也不可能有。”
兩名梟戰士藉著火光看到了南希脖頸上的項圈和她那微尖的耳朵,確定了她的身份。
“那麼你為什麼要出去?”
南希本以為自己就這麼被攔下了,但見這些守衛話里好像還有周旋的餘地,立刻說道:“我的腿扭傷了,我回去換個人來。”
說罷,南希便露出自己那紅腫的小腿。
當然那只是跳舞練出來而已,她的小腿其實沒有問題。
好在這兩名梟戰士並沒有要檢查的意思,門邊另一名梟戰士說道:“外面宵禁,任何人都不能在街頭閑逛。”
“我會從小道回去,不會在街頭停留太久。”
南希面前的這名梟戰士說道:“外面現在很亂,我建議你還是留在堡內比較安全。”
“可是...我真的有急事。”
不能再拖了,她必須趕緊將消息帶出去。
但這兩個梟戰士要是執意不放行,南希也毫無辦法。
“哦?”
兩名梟戰士臉上帶着黑鐵面具,南希看不見他們的表情,但她注意到兩人好像對視了一會兒,做了一番眼神交流。
“既然你堅持要去......”
為難一個普通娼女沒有意義,南希並不是什麼像蘭姬那樣的核心人物,再說上面也沒下令說城堡內的人不許離開。
“那去吧!”
面對這個苦苦哀求的年輕娼女,得出結論的兩名梟戰士讓出了道來,並抬手示意南希可以離開。
“路上小心。”
“謝謝!兩位大哥!”
南希朝兩名梟戰士道謝后,立刻小跑着離開了鐵盔堡。
“不是...她這樣子像是小腿扭傷嗎?”
兩名梟戰士看着南希遠去的身影,相互交換了疑惑的眼神。
......
中心街,浣紗之春。
“奇怪,客人怎麼這麼多?”
外貌成熟的娼女看着人滿為患的店門,街道上還有幾名舉着火把的衛兵在走動,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旁邊一名相貌稚嫩的娼女扶着欄杆嘆氣道:
“都是被趕進來的,人當然多。”
“你們倆個別偷懶了,快去幫姐妹忙吧!”
凱蒂絲走到兩人身後,拍了拍她們倆的肩膀。
“我們也是剛剛忙完啊......”
“是啊,正累着呢...讓咱緩緩。”
“沒辦法,今天情況特殊,大家都再堅持一下吧!”
“好、好......”
兩位娼女邊打着哈欠,邊有氣無力地回應了一聲。
看到兩人這樣沒有幹勁,凱蒂絲就說道:“等今天過去,我讓廚房給大家加餐!”
“誒!真的?!”
“有沒有蘭姬小姐的糕點?!”
兩人立刻兩眼發光,原本的疲勞好像就這麼消失不見了。
凱蒂絲笑了笑說:“當然有的,我相信她會為大家做很多很好吃的慕斯糕點。”
面容稚嫩的娼女緊盯着凱蒂絲說道:“那我一定要預定一份黑莓的。”
成熟的娼女托着光潔的下巴思索片刻后說道:“嗯哼,我覺得蘭草的就不錯。”
“行,到時候我會和她說的。”
凱蒂絲面帶微笑,將兩人的話記在心裏。
“那麼各位一起加油吧!”
“好!”
兩女恢復了活力,她們滿臉堆笑的回到了人群中。
此時外面還在傳來隱約的爆炸聲,儘管不如最初那麼激烈,但顯然騷亂還未結束。
“究竟發生了什麼呢?”
凱蒂絲扶着剛才兩娼女所在的護欄,看着外面的火光喃喃自語。她的心頭有幾分不安,總覺得今天晚上正在發生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黑髮少年不辭而別,蘭姬在今天離開前也是心事重重,然後再是現在全城裏不知名的騷亂。
“嘿!凱蒂絲小姐,我們好久不見。”
臀部被突然一張粗厚的手掌揉搓着,雖然有些突兀,但凱蒂絲還是面帶笑容回頭打量這個男人。
“老爺,您是?”
看清面容,凱蒂絲只覺得熟悉,但一時記不起是哪個熟客。
“我是有段時間沒來了,記起來了嗎?”
男人撩了撩自己的頭髮似乎在告訴凱蒂絲,以前自己有更多的發量。
“是您啊!好久不見了,您的生意還順利嗎?”
身上有魚腥味,應該是個船長或者水手,其實關於對方的一切凱蒂絲並沒有記起來,自己再年輕些時確實會記住那些顧客的名字、職業甚至喜好,但現在她並不是每一個接待過的客人都可以記住。
儘管如此,對於閱人無數的凱蒂絲來說,順着話題說下去並沒有問題。
“哈哈,還算不錯。”
男人大笑着挺起胸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疑,他脖頸上那條做工尚可的金項鏈露了出來。
“最近也就買了幾棟房子而已。”
“那還真是不錯。”
凱蒂絲對下面談話的內容已經沒有了興緻,或者說一開始她就毫無和這個男人談話的慾望。
儘管很想將那隻手從自己身上拿開,但是太明顯的表現出厭惡,毫無疑問會拉低這個男人對浣紗之春的評價,如果他宣揚出去會造成一些不好的影響,而且這種“接觸”對於自己而言也不至於無法忍受,所以她也只是微微挑了挑眉頭並沒有多做什麼表示。
這個男人向她炫耀自己的財富,不過是為了獲得許些成就感,順便讓自己好好的對他。但凱蒂絲很清楚這個男人究竟有多少財產與她無關,那隻手的無名指上有金屬存在,再看看這約莫三十往上的年紀,顯然這個男人已有家室,說不定還有幾個半大的孩子。
不過有婦之夫來到這裏並不算多少見的事情,以前這裏還有招募身強體壯的牛郎,服務對象顯然就是那些有婦之夫。甚至出現過一對夫妻並不是為了尋求對方的行蹤而在這家店裏撞見的事情。再加上這個邊緣小城女性多半保守,牛郎的收益很低,後面也就取消了。
男人笑道:“我這次來帶了不少金幣,你現在的價值多少?”
“你付再多金子也買不起我。”
凱蒂絲並沒有誇張,她在兩年前就已經給自己贖身了,不在售賣名單上,自然無價。
男人一臉疑惑的問道:“那還真是......你習慣了這裏的生活嗎?不渴望自由嗎?”
“早也習慣了。”
藉此機會凱蒂絲輕輕抓住男人的手臂,讓它從自己身上離開。
“外面的世界也就那樣,我當然不渴望。”
自己是十四還是十五來到這裏的呢?
凱蒂絲在這個娼館待了很多年,具體的時間她也有些記不清,只知道那個老“媽媽”已經死了有些年了。至於自己現在多少歲,凱蒂絲也沒有記過,因為對於娼女而言只要自己沒有人老珠黃,那都可以說自己不到二十歲,就算面容已經開始衰老,也可以通過化妝掩蓋皺紋。
“啊?這、這樣嗎?”
男人很尷尬,他能感覺到凱蒂絲對自己的冷漠。
“客人你想要找姑娘消遣的話,可以去下面,那裏有很多好姑娘等着你。”
凱蒂絲沒有服侍客人的義務,她在這裏純粹是因為自己想在這裏,她是自由之身,所以可以拒絕那些男人們的要求。
其實在“浣紗之春”的生活並不算特別糟,一日三餐不會落下,還有乾淨柔軟的床鋪,充足的睡眠時間,高檔的香水、化妝品以及做工精緻的衣物也不會缺。
擁有了這些待遇,付出點什麼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事情,娼女接待客人,雖然也不真算什麼你情我願,但也談不上強迫。和正常的錢貨交易,其實也沒有多大差距,只不過貨物是女人的身體而已,而且選擇交出這個“貨物”的往往還是女人自己。
畢竟鐵羽城給奴隸“自由”了,他們如果對自己的職業不滿意,可以重新選,當然能不能擔任又是一回事。
也就是說娼館裏那些娼女們最開始也可以不來,但來了就要守這裏的規矩,這也是沒有疑問的事情。
“浣紗之春”的歷史很悠久,鐵羽城新建時便已經存在,而且這座城裏現在還有其他娼館在,並非只有“浣紗之春”一家。
而娼館內也並非都是女奴,也有些是落魄的家庭將女兒送過來的,還有走投無路的女人主動加入的,甚至有的純粹只是想賺些錢補貼家用的......總之每一位娼女都有自己的故事,要讓她們自己講述或許三天三夜也講不完,但要進行簡要概括她們為什麼做到現在的話,那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都是為了生活。
在追求什麼自由的前提,是你要能先活着,現在放棄自由的目的其實是在追求未來的自由。
這個邏輯很扯,本來應該沒人該信。
但又是在現實中發生着,在她面前不斷發生着。
於是凱蒂絲在很久前就有了這麼個認識:人人都是生活的奴隸,逃不走的。
這樣還不如這裏自在些。
對於被賣往這裏的女奴而言,這裏是一個不需要操心食物和住所的地方,而對於一些普通娼女而言,這裏依然有着不少希望,據說曾經那位管理“浣紗之春”的老“媽媽”也是在年輕時作為高級娼女成功攢下了可以建一座自己的娼館的積蓄,才有這座“浣紗之春”。
“凱蒂絲,廚房香料不夠了,你知道哪兒還有嗎?”
斯嘉麗的聲音傳過來,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到了凱蒂絲的處境才來解圍。
“我記得蘭姬房間裏有放一些,我去拿給你。”
不論怎樣,這對於凱蒂絲而言可是幫了大忙。
“抱歉,失陪了。”
有了合適的理由,凱蒂絲立刻從失措的男人身邊離開,前往了蘭姬的房間。
蘭姬的房間,凱蒂絲並不常來,這個房間原來是屬於老“媽媽”的,容易勾起一些她並不喜歡的回憶。
“我記得香料應該會放在這裏。”
房間沒有上鎖,推門即入。
凱蒂絲環視一周后,看到了幾個堆在桌下的布袋子。
前些天蘭姬借走了廚房的不少香料,也不清楚她想做什麼,但凱蒂絲以及其他人都不會過問。
她們相信蘭姬,蘭姬改變了曾經如同一潭死水的“浣紗之春”,給予館內的女人們以希望,讓她們看到了自己能夠重獲自由的那個未來。改善娼館環境,提高娼女們的分成,她們不必再等人老珠黃,也有可能在年輕時便獲得自由。親自訓練原本沒有任何實用技能的娼女們,讓她們學習琴棋書畫,在離開娼館后也能很好的活着。
而蘭姬真正掌管整個浣紗之春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凱蒂絲知道蘭姬的故事,知道她那令人惋惜的經歷,或許是因為彼此都受過常人未曾想像的痛苦,凱蒂絲便經常主動和這位曾經的城主之女接觸,不知不覺她們就成了好友。
“看來就是這些了。”
檢查過布袋,確定這些都是斯嘉麗需要的香料后,凱蒂絲提起其中一袋準備離開。
“嗯?這些是...信?”
凱蒂絲注意到桌面上擺着的信封,蘭姬沒有筆友,這一點凱蒂絲可以肯定。
儘管蘭姬交際能力完全不亞於自己,但凱蒂絲很清楚蘭姬不可能聯繫城外的人,這個和自己一樣苦命的女人受着那位城主的監視,不能與城外任何人來往。
“這信是...給我的?”
出於好奇的凱蒂絲將信封翻轉過來,發現信封的正面寫着自己的名字。
奇怪,有什麼話一定要放在信中說嗎?
今天早上凱蒂絲就感覺蘭姬似乎有點奇怪,凱蒂絲和其他人都有注意到她的焦慮,但今天蘭姬也確實有很多事情要做,就沒有誰放在心上。
既然是給自己的,那麼打開看看也沒有什麼問題,於是凱蒂絲打開信封輕聲念起了信上的內容。
“親愛的凱蒂絲以及各位陪伴我的朋友們,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不在了......”
這震撼的開頭,讓凱蒂絲徹底忘記了自己還要將香料拿回廚房的事情。
這是蘭姬的絕筆信,內容很多又很少,說的事情又是那麼陌生,凱蒂絲甚至懷疑這是不是別人的惡作劇,然而那些娟秀的筆跡毫無疑問是出自蘭姬。
......
親愛的凱蒂絲以及各位陪伴我的朋友們,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不在了。
事發突然,你們或許很驚訝,但很抱歉,這件事我無法與你們商議。
以後的日子我將不會在你們身邊,不過我相信,現在的你們沒有我依然可以過得很好。
我有一件事要去做,這一天我等了很久,我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
不管結果是成功還是失敗,現在我都不能再回到這裏。
我很感謝大家這些年來對我照顧,尤其是你,凱蒂絲姐姐,你一直像是我的親姐姐那樣對待我,幫我渡過我最困難的時候。
真的,非常感謝。
我記得我們曾約定過,有困難我們應該告訴彼此,但這次算是我最後的任性,我必須自己解決,親手為一切畫上句號。
你放心我並非獨自一人,那位少年和我以及他的朋友們策劃了今天的動亂,他們將通過海路前往獸人領地,在廣袤無垠的荒原中尋找一片屬於他們自己的土地。
而我雖然不會跟着他們離開,但我也有自己的退路,如果成功的話,我也將前往遠離諾亞的地方,改名換姓,若干年後,我或許會回到鐵羽城來見一見大家。
當然如果我失敗了,我必將死去。
你們也不用悲傷,對於這個結果我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
不論結果如何,你們都當我去遠行了吧!
我難得到外面去,這次的我將會離開這裏,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只是這趟遠行會稍久一些。
別了,各位。
祝大家安好。
來自蘭姬
“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凱蒂絲的手在抖動,厚實平整的信紙也被她無意中施加的力道揉皺成一團。
她知道蘭姬所說的那件事是什麼,向那個城主復仇。
凱蒂絲知道蘭姬的仇恨,她很清楚蘭姬一直在忍耐着,尋找着恰當的時機,以向自己的仇人復仇。
然而她們太過弱小了,就像一隻螞蟻想着要殺死大象。
雖說蟻多咬死象的說法,但在螞蟻們成功殺死大象前,又有多少螞蟻被碾成粉末了呢?
凱蒂絲心想: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蘭姬才沒有告訴她們。
她們只是一群沒有任何力量的女人,一旦被牽扯到這個事件中,她們就像被捲入漩渦里的落葉,連掙扎都那麼無力,留下反抗的力量更只是妄想。
桌上除了信外還有賬本,營業日誌,各個房間鑰匙等物品,顯然蘭姬是真的做好了將整個娼館交出去的準備,並不是在開玩笑。
而蘭姬留下這封信除了向她們告別外,也可以提交給鐵羽城方面,以作為娼女們無辜的物證,可減免對她們日後的責難。信中所提到的那兩個縹緲的去處,正好也能分散鐵羽城高層們的注意力,他們想要挽回損失,只能順着這兩條幾乎大海撈針的線索去追查,這勢必消耗大量人力物力,自然無暇顧及本和蘭姬牽扯過深的娼女們。
能在充滿人情世故的“浣紗之春”摸打滾爬了那麼多年的凱蒂絲自然也是冰雪聰明,她和蘭姬相處多年,很清楚蘭姬的思維習慣,她暗含在信中的用意可猜個八九不離十。
可是蘭姬和少年他們能成功嗎?
凱蒂絲現在對外面騷動沒有任何憂慮,她很清楚那個少年和蘭姬共同策劃的事件是不會對娼館造成威脅的,她要擔心的是這兩人的安危。
那個因為過於溫柔而讓自己變得愚蠢的女人,應該很清楚這個世界是多麼殘酷的吧?
一點點未算到變數,就會將一切努力化為烏有。
沒有道理可言,天平永遠向強者傾斜。
而那個少年,她看出來他和蘭姬在很多方面其實是一樣的,都是溫柔的人,而這份溫柔說不定會成為他們的累贅。
“唉,我在想什麼呢?”
凱蒂絲嘆了口氣,這些事她都束手無策。
“得把香料帶回去了。”
走前凱蒂絲將信也帶上,她清楚這信中的內容得告訴大家,如果蘭姬真的不回來,那浣紗之春的主事便是自己,她得將蘭姬那份責任也扛下來。
來到廚房的凱蒂絲髮現廚房的氛圍好像不對。
“怎麼了大家?”
凱蒂絲將那袋香料放在門口,廚房裏的各位都沒有在工作,同時她們的神情都極為嚴肅。
“凱蒂絲姐姐,你來的正好!”
一個年輕的半精靈女孩朝凱蒂絲跑了過來,但是她僥倖一個踉蹌倒在了凱蒂絲的懷裏。
“南希?你不該是在城堡嗎?”
凱蒂絲抱住南希,發現她的肩頭插着一支箭桿,後背也已經被鮮血染紅一片。
“你怎麼?”
這情況讓凱蒂絲想要問什麼,但南希打斷了她,這個半精靈少女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蘭姬小姐,蘭姬小姐,她出事了!”
“呃?!別急,你先坐下。”
儘管對於這件事凱蒂絲剛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她完全沒想到事情會來的那麼快。
“是出什麼事了?”
兩名廚娘協助凱蒂絲將虛弱的南希攙扶到凳子上,她們撕開南希的後背染血的衣服,用清水清洗傷口的血污,再抹上白色的凝血膏。
一旁斯嘉麗替南希回答道:“蘭姬她被城主抓進地牢了,恐怕凶多吉少。”
“那她的傷是?”
凱蒂絲蹲在已經半昏迷的南希身後,她的手指輕靠在箭桿上,卻不敢拔出那支箭,這扁平的箭頭有倒勾,創口看着不大,一旦強行拔出卻會帶出一大塊血肉,而且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光看看就讓她感到暈眩,也沒誰敢着手處理。
凱蒂絲和其他人都明白這箭傷也只能讓醫師來解決,不然她們的錯誤操作可能會在其肩頭留下相當大的傷疤,甚至傷害到她的手臂,這對南希的未來可不是什麼好事。
廚房的其他女人們說道:
“那些衛兵乾的,他們現在外面就和瘋了一樣,見人就攻擊。”
“剛才他們還來盤問過,明明弄傷了小南希,他們也完全沒有道歉的意思。”
凱蒂絲問道:“那有喊醫師來嗎?”
斯嘉麗嘆氣道:“我們出不去,怎麼喊?”
“凱蒂絲姐姐,你先別管我。”
恢復一些狀態的南希抓住凱蒂絲的衣襟哀求道:
“請你想想辦法救救蘭姬小姐吧!”
“放心,我會的。”
凱蒂絲將手放在南希額頭,掌心能感覺到一股異常熱量,這可不是什麼好的現象。於是凱蒂絲將毛巾放在清水中浸泡,擰乾后搭在南希的額頭上,幫她降低體溫。
但是她們的能力有限,並不能真正阻止南希的傷勢惡化,真讓南希熬這一晚上,可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如果蘭姬在這裏的話,她會怎麼辦?
凱蒂絲思考着,她很清楚蘭姬學過醫術,是她的話或許會直接着手治療。但是蘭姬偶爾也會遇到僅憑自己無法解決的事情,到時她會怎麼辦?
“斯嘉麗,你去大廳喊人來幫忙。”
斯嘉麗疑惑的問道:“什麼?這可以嗎?”
“可以的,那麼多人,一定有懂治療的。”
凱蒂絲很清楚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但是會來娼館的客人職業五花八門,並沒有什麼限制,而今天的人數更是在平日的數倍以上,很可能就有擁有治療技能的客人。
“去吧。”
“好。”
斯嘉麗不再遲疑,立刻快步走出廚房求援。
“我們這裏有個姑娘受了箭傷,她傷的很重,你們有誰會治箭傷的嗎?”
外面的大廳里立刻一片喧嘩,意識到人命關天,這時人們也沒誰亂出聲打岔。
“我會!”
一個雄渾的聲音打破了寂靜,有人站了出來。
不一會兒,斯嘉麗就領着一個手裏捏着酒瓶,醉醺醺的男人一起跑到了后廚。
“是你?”
正蹲在地上給南希換紗布的凱蒂絲一臉錯愕的看着這個男人。
沒錯,這個男人就是之前騷擾凱蒂絲的那位。
“你會治嗎?”
“哈,我不會治也不會來了。”
這個一身酒氣的男人摸着自己稀疏的頭髮憨笑道:
“我出海時,遇到過一次海盜,當時大家趕跑了那幫畜生,船上人也都死的死,傷的傷,我算能動的就給船上的船醫打過下手。”
“行,醫療箱在這裏。”
這時候死馬也得當活馬醫,有一定經驗就足夠了。
凱蒂絲等人讓開位置來,並將備用的醫療箱交給了男人。
得到工具的男人立刻抓住箭桿,然後拿剪刀將長長的箭桿剪斷。
看這男人熟練的動作,顯然他並沒有扯謊,這也讓眾人鬆了口氣。
“拿蠟燭來,點着的那種。”
“好。”
得到凱蒂絲遞過來的蠟燭的男人將一把小刀放在火上烘烤,並示意凱蒂絲抓住小刀的刀柄保持姿勢。然後他翻找了一下箱子裏的藥瓶,然後皺着眉頭問道:“你們這裏沒有麻藥嗎?”
“有鎮痛的。”
女人們拿出了一小瓶灰色的藥劑,而這便是庫卡爾。
“可以。”
庫卡爾雖然會讓人上癮,但確實可以讓人暫時忘記疼痛,軍醫經常會用混合庫卡爾的鎮痛劑給重傷兵止痛,所以它也是一種需要慎用的醫用藥品。
“你們把傷口再清洗一下。”
男人接過庫卡爾,將之灌入手裏的酒水中。
“小姑娘,忍着點。”
虛弱的南希點了點頭作為回應,她已經沒有多少力氣發聲了。
在女人們幫忙清洗過傷口后,男人含了一口含有庫卡爾的酒水,一口噴在還留着箭頭的傷處上。
“唔!”
南希發出呻吟,這對傷口的刺激還是太強了。
“很快就不會疼了,先忍着。”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從凱蒂絲手裏接過那把已經加熱過的小刀,然後將黑紅的刀鋒靠向了傷口。
南希看不到背後的情景,但是也是心頭一緊,身體也在顫抖。
“壓住她,不要亂動。”
男人額頭流着熱汗,他將小刀壓在傷處,手指比劃出箭頭的大小,開始在傷口上增加新的創口。
“忍着,別怕,很快就會好的。”
凱蒂絲和其他女人抓住南希,並在旁邊安慰。
“唔!好......”
儘管用了摻入庫卡爾的酒水降低痛感,但那種被熱刀切割的刺痛感仍不能免除,這對於一個年紀尚輕的普通女孩而言,想要完全忍住是不可能的。
好在男人下刀很快,他在箭傷的周圍又添了一個切口,然後他抓住剩下的箭桿,慢慢將箭頭從傷口中拔出。
“呃!”
金屬箭頭在血肉中攪動的感覺可一點也不好,如果沒有庫卡爾減輕痛感,南希恐怕已經痛昏過去了。
“好了,結束了,我就說很快的。”
男人向女人們展示自己手裏的箭頭。
此時南希背後的箭傷處只有一個比硬幣略大的傷口,只要恢復的好,不會留下過於可怖的疤痕。
“辛苦了。”
凱蒂絲向男人遞來毛巾,男人毫不猶豫的接過,然後擦掉了額頭汗水以及手上的血跡。
“這小姑娘運氣不錯,箭頭被骨頭卡住了,沒有出現大出血,也不需要縫針,你們把凝血膏上好,明天找正經的醫師檢查一下就沒問題了。”
男人把那個染血的箭頭丟到一邊,然後將裝有庫卡爾的酒水全倒掉了。
“非常感謝。”
女人們紛紛低頭向男人表示感激。
“哈哈!舉手之勞而已,做好事總沒錯。”
男人大笑了兩聲,全身的酒氣也退了不少。
凱蒂絲靠着男人的肩頭,朱唇貼在他的耳邊說道:“我們...可以私下聊聊嗎?”
“哦?當然可以。”
男人一臉驚喜,他當然不會拒絕。
“凱蒂絲你...”
斯嘉麗感覺到一些不安。
“我要離開這裏一會兒,這裏的事情暫時就交給你了。”
說罷,凱蒂絲將蘭姬的信件交給了斯嘉麗,然後牽着男人的手離開了廚房。
隨後凱蒂絲就將男人帶到一個較為隱蔽的角落,這裏可以看到歡樂的人群以及男女們嬉笑聲。
這時凱蒂絲鄭重的問道:“那麼我能再拜託您一件事嗎?”
“我現在心情挺好,只要不複雜,再幫幾個忙也沒什麼問題。”
男人將手搭在凱蒂絲的肩頭,凱蒂絲這次主動靠了過去,並親吻了他,然後繼續問道:
“您是來自海外的商人,對嗎?”
“沒錯,我是從歐吉利過來的,是坐船來這裏的。”
想起些什麼的凱蒂絲說道:“歐吉利?那裏我聽說有珍珠塔、雪山溫泉還有美人魚。”
“哈哈,那兒珍珠塔、溫泉是有,至於美人魚我是沒見過,吃人的魚人倒是看過幾隻。”
男人大笑了兩聲,目光也有些複雜。
“怎麼?你要拜託我去海外帶什麼回來嗎?”
“不,我就想去港口一趟。”
現在南希這邊的問題基本解決了,那麼就該應對蘭姬那邊的事情了。
而凱蒂絲內心中已經有了打算。她當然沒有救下蘭姬的能力,但不代表別人沒有。策劃了全城暴動的那個少年一定有着救下蘭姬的能力,她從蘭姬的信中得到他會在港口撤離的消息,那麼現在正好還來得及。
“呃?這個簡單,可你是現在要出去嗎?”
娼女們一般不會離開娼館太遠,不熟悉路是很正常的,但是眼下好像不是引路那麼簡單。
“對。”
“那就麻煩了。”
男人看着凱蒂絲堅定的神情,陷入了猶豫。他當然是知道外面有多亂,之前就有士兵通告宵禁,而這半精靈女孩受的箭傷顯然是那些士兵所為,也就是說外面的士兵很可能已經對行人展開無差別的攻擊,這時候上街是極為不明智的,更別提要到達明顯會遭遇守衛的港口。
“事情很重要嗎?”
“很重要。”
“非辦不可?”
“非辦不可。”
凱蒂絲心意已決,哪怕這個男人不願幫自己,她也得去一趟。
拯救蘭姬的唯一辦法只有去尋找能夠發起這次暴亂的少年,只有他有這個力量從馮澤的眼皮底下將蘭姬救出來。
“哈,好的女人總要人付出高的代價。”
男人苦惱的撓了撓頭,最終做出了選擇。
“行吧,我幫,我帶你去趟港口。”
自己究竟有個海外商人身份,這城裏的士兵應該不會過於為難自己,就算不行拿錢開道也是可以的。
“萬分感謝,現在就出發吧?”
現在的時間緊迫,凱蒂絲不知道港口的情況,但是如果能在那裏見到那個少年的話,那蘭姬就還有救。
“哦?還真是急啊?”
男人笑了笑接著說道:
“行,那就出發吧。”
“好,拜託了。”
凱蒂絲也沒有換衣服,直接跟着男人去了館外。
男人問道:“對了,你想去外面是要做什麼?”
“我要救一個朋友,港口那邊或許有能幫她的人。”
“也就是說,你自己也不肯定那個人在咯?”
男人聽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然而凱蒂絲卻也無可否認。
“我說,現在你們要去哪兒?”
結果門口就有衛兵將他們攔下來了。
“現在宵禁,任何人都不許到街上。”
男人討好的笑道:“兵爺,我有重要的貨物在港口,剛剛那邊有火光,我要去查看一下。”
衛兵說道:“那也不該是現在,那邊的事,我們的人自然會替你查看。”
“什麼意思?”
另一個衛兵說道:“那邊發現許多亂黨的蹤跡,我們的人用不了多久就會把那邊圍住。”
“額?喂!”
男人還想回頭勸凱蒂絲放棄,結果發現凱蒂絲已經藉著他們談話的空檔跑出去了。
“那個女人怎麼回事?”
“哈,她以前就是這個樣子,諒解一下。”
男人將一小袋錢袋,放在面前衛兵手上。
“我去把她找回來。”
衛兵抖了抖手裏有些分量的錢袋,與同伴交換了一下眼神后說道:“好,快去快回。”
“哈哈,感謝通融。”
男人大笑了兩聲,立刻朝凱蒂絲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另一名衛兵道:“放這兩人過去那邊,他們不是死定了?”
“管他呢!這是他們自己找的。”
衛兵笑了笑,將錢袋裏的鋼幣倒了幾枚遞給同伴。
“反正有錢拿。”
......
“喂!你這根本就不需要我引路吧?”
男人追了上來,當然這個原因還是因為凱蒂絲停在原地。
“噓!”
凱蒂絲並不是在等他,而是遠處的街口有一隊巡邏隊舉着火把經過,而且前排的幾名士兵手裏還牽着獵犬。
“這陣仗,我們平民就別摻和了。”
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一看就讓人心生畏懼,男人也打起了退堂鼓。
“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我有必須做的事,你真害怕了,就回去。”
凱蒂絲很清楚,她將消息帶往碼頭,傳達給那個少年是唯一可能救下蘭姬的方法。
“碼頭的路,我其實知道,但看你人好,我才想讓你陪我。”
儘管是利用了這個男人,但凱蒂絲並不想讓他陷入危險之中。
“你回去吧,我不會怪你。”
“唉...”
男人長嘆一聲道:“那幫兵走遠了,我們走吧。”
“為...?”
“街頭到處是士兵在巡邏,你一個人走不遠。”
男人打斷了凱蒂絲的話語,他清楚凱蒂絲是認真的,可要穿越這些真正的士兵設下的層層封鎖抵達碼頭,普通女人怎麼做得到?
“真正的紳士可不能讓女士獨自前行。”
男人又笑了兩聲,然後牽着凱蒂絲的手朝一面牆壁走去。
“呃?這是?”
“想躲開那幫士兵走正常的大道是行不通的,我們上房頂,一路繞過去。”
對於路上幾乎無法避免的巡邏隊,男人想到了一個對策,他從角落的雜物堆了翻找出一個爛梯子,靠在牆壁上用手扶着讓凱蒂絲踩着上去。
在凱蒂絲小心翼翼的爬上屋頂后,男人也上了屋頂,然後男人就帶着凱蒂絲在一棟棟房屋的陽台和瓦片上行進,以避開街道上的士兵。
“跳過來,我會接住你的,相信我。”
男人踩在一棟尖頂房屋的邊緣張開雙臂,凱蒂絲看了看中間間隔的那至少兩步的距離,以及距離十餘米的高度的地面。
“呃,好。”
凱蒂絲閉上眼睛跳了過來,男人身體前傾一把將她抱在懷裏。
“看吧,很容易的。”
男人笑了笑,將面容紅潤的凱蒂絲放在較為安全的位置。
“再過去一點就是碼頭了,你應該聞到了海風的咸腥味了吧?”
“是的,我聞到了。”
凱蒂絲看了一眼,那片已經微亮的天幕,一望無際的水面和停靠在碼頭的船舶似乎近在眼前。
“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哈,你看來是真記不起我了。”
男人無奈的搖了搖頭。
“提示一下,我在很多年前,欠了你很多東西,現在我做的與之相比其實微不足道。”
“你是...他?!”
恍惚中凱蒂絲記起一人,那個多年前拋下自己的男人。這段蘇醒的記憶讓她的身體不由得顫抖,腳步也一個踉蹌,她踩着的那些老舊的瓦片因此脫落。
“喂喂!小心。”
男人扶住了失去平衡的凱蒂絲,掉下的瓦片在安靜的街頭砸出清脆的聲響。
汪!汪!
下方的街頭傳來犬吠聲,舉着火把的士兵們蜂擁而至。
“糟了,別出聲!”
男人將凱蒂絲抱入懷中,凱蒂絲心頭激憤難抑,卻也明白要保持理性,不做多餘的抗拒。
“屋頂上有人!”
然而月光下兩人的影子還是暴露了他們,發現問題的士兵看向屋頂,其他士兵們得到提醒也紛紛看向這兩人。
“走!”
男人抱起凱蒂絲向下跳去,而在他身後響起的是一陣瓦片破碎的聲音。
“追!”
見兩人出了視野,在士官的號令下士兵們放下手裏的短弓,拿着短劍長槍開始追擊。
“真的是你嗎?”
凱蒂絲看着男人的臉,她並不能將之與那個人面龐劃上等號,但是時間可以洗去太多東西,而且她對那人的記憶也確實模糊了。
但是那個拋棄自己,讓自己淪為娼女的男人,確實欠了她太多。
你還有臉來找我。
雖然凱蒂絲很想要這樣質問他,但是她很清楚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哈,時間過得真快。”
男人感慨了一聲,他身形敏捷的在屋頂上跳躍,腳下破碎的瓦片和木頭並不能滯緩他的行動。
然而士兵的叫喊聲和箭矢的呼哧聲緊隨其後,而且這邊的警報也讓周圍的巡邏隊紛紛靠了過來,顯然兩人難以擺脫士兵們的追捕。
“你從這裏下去。”
終於逃到一個較為隱蔽的轉角處,男人將凱蒂絲從一個較為低矮的牆壁上送了下去。
“那你怎麼辦?”
凱蒂絲抬頭看向這個男人,他好像並沒有一起下來的意思。
“我再跑一跑,好久沒運動過了。”
男人抬頭看向四周,此時火把的光亮已經將周圍的街道照亮,鐵靴踏地的鏗鏘聲在四方響起,大量士兵已經將這裏包圍。
“你要去的地方已經很近了,自己加油跑一跑就到了。”
“可是...”
“你不是還有要做的事嗎?快點去做吧!”
說罷男人轉身再次奔跑了起來,那些剛剛圍攏過來的火光馬上追着他的身形移動。
“......”
周圍士兵們的叫喊和犬吠聲在逐漸遠去,凱蒂絲看着那個已經沒有男人身影的夜幕,胸口莫名疼痛起來。
可她不能浪費時間,現在周邊的巡邏兵基本都被引走了,這是最好的機會。
凱蒂絲咬緊牙關,轉身向著另一個方向跑去。
從大海吹來的涼風中有着鹽和魚的氣味,一艘艘商船在緩緩離港。
凱蒂絲加快了腳步,藏在黑暗中的隔板將她絆倒在地,而她立刻從砂礫和塵埃中爬起,拖着一身的疼痛繼續朝那些船隻跑去。
而此時凱蒂絲確定那些船上滿載的都是帶着項圈的奴隸,顯然蘭姬信中的信息並沒有錯誤,如果少年在這些人的隊伍里,他一定會對她們伸出援手。
“為什麼凱蒂絲會在這裏?”
少年看着那個熟悉的身影也是一臉震驚。他沒有計劃將娼館的娼女們牽連進來,首先帶出中心街的娼女們會有很大的風險,而蘭姬也告訴他,娼女們在娼館的活法和其他奴隸並不相同,她們適應了現在的生活,沒必要讓她們冒險改變。
“你的熟人嗎?”
白風詢問着,她沒見過少年露出這樣的表情。
“是,但她不該出現在這裏。”
少年握緊了拳頭,他轉身對那些正在忙碌的水手喊道:“先不要開船!把繩梯放下去!”
拉蒙對那些猶豫不決的水手們說道:“照他說的做。”
繩梯放下了,少年立刻順着繩梯下船朝凱蒂絲的方向跑去。
“喂!當心碼頭有弓箭手!”
白風擔心少年的情況,立刻跟着下去了。
“白風殿下!”
戰牙和一票虎人戰士見白風下船,也只得跟着下船。
少年可不管這麼多,他當然看到了那些正在碼頭集結的鐵羽城士兵,而那些弓箭手已經架起弓來。
正因如此,他才要快啊!
“放!”
隨着士官的一聲令下,弓箭手們放開弓弦,冰冷的鐵箭在風中劃出一陣勝似狂風呼嘯的聲響。
漆黑的箭雨就出現在凱蒂絲的頭頂,然而少年卻只能高喊道:“趴下!”
“就要......”
凱蒂絲全然沒有看到背後那些箭矢,她向正朝自己跑來的少年伸出手去,而少年也伸手想要抓住她。
就像地下室那時一樣,少年拼盡全力,渾身汗水跑向她,臉上那焦躁無比的神情就像只暴怒的獅子。
可是來不及了。
“唔!”
胸口的痛感讓凱蒂絲髮出嗚咽,有支利箭從後背貫穿了胸口,她用略帶恍惚目光看向胸口那還帶着血肉的三角箭頭上滴濺鮮血和胸腔的刺痛感,因為過於真實反而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可惡!”
而這時少年剛好將凱蒂絲撲倒,但和那時一樣,他還是晚了一步,而且這一次,沒有任何補救。
其實不管是差一步,還是差半步,就結果而言並沒有區別。
咚!咚!咚!!
少年頭頂傳來一陣悶響,白風和一干虎人戰士們拿着地上那些木板或木箱格擋了後續射來的箭雨。
大多數獸人戰士雖然可以憑藉厚實的皮毛讓弓箭的威力銳減,但不代表他們不會被弓箭傷害,而他們手裏的木板並不是堅固的盾牌,顯然無法抵擋多少箭矢。
“快走!!”
白風抓起地上的兩人,而虎人戰士們則舉着插滿箭矢的木板,跟着白風身後掩護她撤退。
“撐住啊!凱蒂絲!”
借力站起的少年將中箭的凱蒂絲背在背上,跟着白風跑向繩梯。
“我...我...有話......”
背上凱蒂絲的氣息在以少年能感覺到的速度衰弱下去。
“先別說話!你挺住!”
儘管背着一人,但少年依然迅速爬上繩梯。
“慢點!慢點!”
“快叫治療師!”
見到少年帶來的女人背上插着一支箭,船上的人也慌亂了起來。
而少年則背着凱蒂絲來到甲板上的空曠地再在其他人幫助想將她放下,讓她平躺在自己懷中,用手拖住她的後背,防止壓迫她的呼吸也防止傷口擴大。
弓箭是相當危險的武器,除了可以輕鬆刺穿筋肉外,要是刺入內臟后鋒利而寬大的箭頭基本會將內臟功能徹底破壞,而且箭頭因為囤放生鏽或者人為的摻上糞水,會帶有一定病菌,導致傷口將很快感染髮炎。
被獵人射傷的獵物一般走不了多遠,哪怕僥倖逃出追捕有時也不能倖免,便是這個原因。
同樣善用弓箭的少年注意到射中凱蒂絲的是三棱破甲箭,這種箭矢帶有血槽,殺傷力大於普通箭矢,造價高昂,一般弓箭手是不會配備的。
而這一箭是先於普通箭矢射中凱蒂絲的,能射出如此之快的箭速,而且是以過百米的距離射穿人體,顯然來到碼頭的那些弓箭手中存在至少一名神射手。
鐵羽城的城防軍完全是諾亞一二線正規軍的戰力,並不是什麼烏合之眾,其軍中不乏能手,之前奴隸鬥士們能打出那個看似輝煌的戰績,純粹是因為他們是趁城防軍沒有反應過來時捅的刀子。
感覺到自己時間不多,凱蒂絲忍着劇痛對就在眼前的少年說道:
“快...去...救蘭姬......”
“蘭姬?蘭姬她怎麼?”
少年將耳朵貼在凱蒂絲嘴邊,這樣他才能聽清她的聲音。
“她...在城堡...地牢......”
“去...救她...求你!”
“我會的,我會的,你撐住,馬上治療師會來。”
這種程度的箭傷,已經是致命傷了。
少年很清楚,然而他卻不願相信這個結果。
“這...沒用了。”
匆忙趕來的治療師看了看凱蒂絲的傷處,只能無奈的搖頭。
“救她!快!”
少年瞪着充血雙目,怒視着這名穿着白袍的治療師。
“她、她這根本救不了,箭一拔人就死,插着箭傷口也不能止血。”
治療師被少年眼中憤怒嚇退了一步,這種可怕的目光好像來自於地獄的惡獸。
“救不了的。”
“你!!”
“維魯斯,冷靜!”
戰牙摁住少年的肩膀,他很清楚這個少年已經有些失去了理智。
一旁的白風嘆了口氣,她對那名治療師說道:“你下去吧!”
“是、是!”
被少年嚇住的治療師立刻逃開了。
“讓他回來!”
少年憤怒的喊着,那剛跑出幾步的治療師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讓他走吧......”
白風蹲在少年身邊,輕拍他的肩頭,這情況她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對方。
“唉......”
站在旁觀人群中的強獸人頭領努拉罕也發出一聲長嘆。
作為經歷過血與火磨礪的戰士,他們很清楚什麼傷能救,什麼傷只能祈禱,努拉罕相信這少年其實知道這個人類女性已經無法救治了,但他能理解少年的感受。
“我...”
少年不知道該做何回應,他的內心十分焦躁,他很清楚自己胡亂對其他人發火是錯誤的,然而那種沉悶感卻無法清除。
看着熟悉的人在面前死去,這絕不是什麼可以輕易放下的事。
明明凱蒂絲是那樣溫柔的人,為什麼她要去死?
少年不能接受,也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凱蒂絲在淺色的雙瞳里,有份光亮在逐漸消失,她的嘴角流淌着殷紅的鮮血,雙唇在微微抽動着,似乎在說著什麼,但是就算少年貼的再近也沒法聽清她的聲音,那輕盈清脆的聲音。
頭上感覺到了重量,凱蒂絲伸手撫摸着少年的頭髮,她微笑着,合上了雙眼。
“唔...”
頭髮上沒有那份溫柔的重量,感受到懷中的軀體也在逐漸冰涼,少年咽哽着,現在他很想大哭一場,或着像只受傷的幼獸般低聲哀嚎。
然而他忍住了,他將莫大的悲痛咽入腹中,而填補那份空虛的,則是一份與之相匹的憤怒。
白風默默看着少年將凱蒂絲胸口的箭矢拔出,然後將她平放在甲板上。
“節哀......”
明明有很多安慰的話語可說,可白風發現自己也只能說出這兩字。
少年沒回應白風,他的目光冰冷而平靜,好似冰凍的湖水,冰層下有着無法估量的波濤。
“麻煩你們用體面的方式將她下葬。”
“當然可以...但你......”
白風聽出少年的言外之意,似乎他並不打算加入其中。
“我要回去一趟,麻煩你們給我一艘小艇。”
少年轉頭看向一名蜥蜴人弓箭手。
“還有,這個借我。”
“呃?”
蜥蜴人弓箭手雖然一臉疑惑,但還是將身上的短弓和箭袋摘下來遞給了他。
“謝了。”
接過武器的少年將短弓和箭袋都背在背上,然後自顧自地走向了甲板上的救生艇。
“等一下?!你想一個人回去?”
白風攔住了少年。
“你瘋了嗎?”
“我必須回去,請不要攔着我。”
少年平靜的看着白風,他的眼神告訴白風,他的想法無可撼動。
“那我就在這裏把你打倒。”
白風後退一步,舉起了雙拳。
“我不能讓你去送死。”
“那你來吧,就算你把我的腿打斷,把我的骨頭都打折,我今天也要跳進海里,讓海水將我帶回去。”
少年的神色毫無變化,他從愣住的白風身邊走過,而白風並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因為她知道,這少年說到做到。
“等一下。”
輪椅上的老人喊住了少年。
“你非去不可嗎?就算一人必死無疑。”
黑煞質問着,他很清楚現在的少年下定了決心,但是這是不理智的,常人應該知難而退才是。
“對,而且我不認為我必死無疑。”
少年看向老人,他的神情還是那般平靜而冰冷。
“我一直很幸運,死不了。”
“那我們跟你回去。”
白風走到少年身前,她並不清楚少年回去要做什麼但顯然他要做的事情對於他自己而言十分重要。
“把你的事和我們說說吧!”
“我不能讓你們去冒險。”
這是自己的私事。
少年很清楚,船上的人們沒有誰需要為這件事和自己一起深入險境,更不該有誰要為此犧牲。
而戰牙走到少年身邊說道:“但我們也不能讓你自己去冒險。”
“我......”
少年出現了動搖,他沒想到自己會從別人口中聽到這句話。
這時白風也緊接著說道:“我們立下過盟約,你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敵人,你忘記了嗎?”
“我要去鐵盔堡,那座城裏最危險、守備最嚴密的城堡里救一個人。”
少年看着似乎已經有些遲疑的眾人繼續說道:
“你們沒必要跟着,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
對,這是屬於他的冒險。
他不需要額外的力量,更不用除自己以外的人受到傷害。
“你在小看我們虎族的誓言和決心嗎?”
白風給了少年腦袋一拳,就痛感和力道而言,顯然還是手下留情了的。
“去唄!不就是個石頭房嗎?我們一起去。”
“額!你們......”
這下少年沒了前面的氣勢,面對這些不按常理出牌的傢伙,他也很無奈。
努拉罕也走過來說道:“咱們好好商量一下吧!怎麼去,有個計劃,什麼都好辦。”
“你怎麼?”
熟悉的虎人族就算了,怎麼這個和自己也就見過幾次的強獸人頭領也有要加入的意思?
“你在小看獸人的勇氣嗎?你個毛頭小子都敢闖的地方,我們憑什麼不敢?”
努拉罕瞪了少年一眼,少年只得露出苦笑。
“好,我們商討一下。”
面對這些攔住自己前路的人們,少年那顆本冰凍起來的心又恢復了許些火熱。
有了其他人的幫助,確實能夠提高救援成功的可能。
他不該拒絕,也無法拒絕。
鐵羽城地下牢房。
布着鐵鏽和血跡的門栓發出咯吱的尖叫,一個瘦小而佝僂的身影背着大箱子手持提燈走進這個陰暗血腥地方。
他的腳步在空蕩而死寂的地牢裏格外清晰,在昏黃的光線中,那些牢房牆壁上的血跡彷彿過期的墨汁一般黯淡,最終他的腳步停在一個陰暗的房間,然後打開了鐵門。
恢復了意識的蘭姬眯着眼睛以適應門口刺目的光亮。
“呦!呦!”
這是一個蒼老有充滿活力的聲音。
“今天,我是遇到了什麼可口的玩意了?”
被吊在處刑架上蘭姬微微晃動着暈沉頭腦,藉著燈光看清了來者的模樣。
“是你?!”
剝皮者——馮·普拉姆·沃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