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君子之約
楚玉隨着蘇洛一路向葉玄所在的房間走去。穿過長長的花木行廊，偶爾有鳥雀竄飛在花木之間。
楚玉一路行着，一路盤算着待會兒見了葉玄，應該怎麼應付他。因為待會兒迎接他的，定不會是對他感激涕零的葉玄，反而有可能會是未知的鴻門宴。
在慕梓跟他說明一切的前天晚上，慕梓除了向他坦白她要輔佐之人是葉玄之外，還在他立誓之後，請求他，讓他幫忙替她做一件事。
而這件事就是聯繫葉玄，告訴他，玲瓏天女如今已經到了玉陽，而且和千羽公子雪含煙在一起，待葉玄的毒解了之後，他們隨時可以相見。同時，在此之前，也幫他試試葉玄，到底有沒有值得她輔佐的資格。
眉宇清朗，目若鷹視，即便一身病態，也折不了滿身的皇室氣度。這是楚玉踏入房間，對上葉玄的眼睛后，腦中所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
只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居然帶了几絲輕蔑！楚玉心底冷笑一聲，好，那他就來會會這位楚國的三皇子殿下。而且，楚國的三皇子殿下，這救人的賬目，他可得好好算算！
蘇洛一路走在前頭，剛踏入門口，還沒到葉玄跟前就開口說道：“葉玄哥哥，我把楚先生請過來了。”
這時，那邊的冰月，已經把葉玄扶了起來。
楚玉本是跟着蘇洛尾隨其後，見了葉玄，楚玉站定，恭恭敬敬卻也不卑不亢地朝葉玄作了一揖，朗聲道：“草民楚玉，見過三皇子殿下。”
扶着葉玄的冰月，看見楚玉雖然恭恭敬敬的朝自己殿下行了禮，但卻是屬於平輩之間的揖禮，而非符合規制的頓首之禮。所以即便再恭敬，也多了幾分不屑的態度在裏面。想到這裏，冰月的眼尾不禁跳了跳。
而冰月此時心裏所想，也是葉玄心裏的想法。他早就聽聞，江湖中有四公子，皆是文武雙全，大智大勇之人。可也差不多都是些藐視權貴，姿態清高的人。如今楚玉雖自稱草民，言語中的敬畏之意卻沒有多少，這般做法，竟有些無端的讓他生厭起來！
葉玄盯着楚玉看了有幾瞬時間，才嘴角一揚，開口道：“楚先生不必多禮，楚先生救了葉玄性命，且又是我把楚先生請過來的，按理來說，我應該早早出門迎先生才是，只是葉玄如今身體未愈。還望楚先生莫怪！”說完，也禮貌地的還了葉玄一禮。
呵，什麼身體未愈不能相迎，不過借口罷了，他若真有此心，就算重傷在身也會起來迎他！不過，倒還是有幾分氣度，雖然臉上有那麼幾分不悅，但卻不曾發作，他身邊的人也是識相得緊，不曾說話。
楚玉眉毛一挑：“殿下客氣了，楚玉本是一介江湖人，從來不拘於這些虛禮，而且，我早就聽說，楚國的三皇子殿下，游於江湖，瀟洒不羈，算得上是半個江湖人，所以，楚玉相信，殿下也不會拘於這些虛禮的，對吧？”
這一番話，將葉玄的借口拆得乾乾淨淨，也斷了葉玄的反駁之路。
而葉玄聽了這一番話，掛在臉上的笑僵了一下，隨後才失笑地打破這略微尷尬的一幕：“不錯，楚先生說得對。那，楚先生也別站着了，請坐。”
楚玉微微點頭，走過去撩衣促膝坐下。待坐定后，楚玉才抬頭問葉玄：“不知殿下，喚郡主請我過來，可是因為醒來身體有所不適，所以請在下過來為殿下診治一番？”
葉玄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蘇洛，笑着點了點頭，把手搭於案上的脈枕之上，說：“勞煩楚先生了！”
楚玉抬眸看了葉玄一眼，嘴角一揚，伸手過去給葉玄把脈。良久，楚玉才收回手：“恭喜殿下，如今殿下的身體已無大礙，至於體內餘毒，按照我給郡主的藥方，每天按時吃藥，幾天之後便可痊癒。”
“是嗎？”葉玄眼角看了一眼冰月，繼續道。“楚先生確定，我的身體已經好了？”
“怎麼，難道殿下以為，自己的身體還有不適的地方？”楚玉淡淡地看着葉玄，回了一句。
果然，慕梓說得沒錯，但凡是江湖中人，都知道他和雪含煙是形不離影，影不離形的摯友，有雪含煙的地方，楚玉一般跟隨其後，而有楚玉的地方，雪含煙也定會出現。
而自己答應救他，也破了所立規矩的第二條！葉玄心中定然有所懷疑。他懷疑的便是，雪含煙如今已經跟着他到了玉陽！既然已經到了玉陽，又有自己這個關係橋樑。對於雪含煙這個各國皇室都想拉攏的人來說，她不相信葉玄會就此放過！
所以葉玄一定會千方百計的通過楚玉這層關係，而聯繫到雪含煙。
“郡主，楚先生和殿下，看樣子是還要繼續探討下去呢，不如你我先出去，準備些茶水點心過來，如何？”
這邊已經收到葉玄眼神信息的冰月，找了個借口，想勸旁邊的蘇洛離開。因為她知道，接下來葉玄要和楚玉要談的，就不是蘇洛可以聽的內容了！
蘇洛聞言低頭想了想，道了聲“也好”，便隨着冰月一同出去了！
待蘇洛和冰月都離開后，楚玉看着對面的葉玄，他倒想看看，這位三皇子殿下接下來要做些什麼！
可讓楚玉意想不到的是，對面的葉玄居然起身離席，踱了兩步到他的面前，復而跪下，並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個空首之禮！
楚玉也是一驚，他是萬萬沒料到，葉玄居然會忽然這麼做！再怎麼說，他也是堂堂的楚國三皇子，朝他一個庶民，行空首之禮，那可是將自己的身份地位完完全全的放下。能屈能伸？不錯！
楚玉眸子一斂，心中以有了計較。他趕緊把葉玄扶起來，裝作疑惑的問道：“殿下，你這是要做什麼？”
葉玄抬頭，看向楚玉：“楚先生，請原諒葉玄有此冒犯之舉！今日在這裏，葉玄放下身份，對楚先生行此大禮，只因有一事，需要相求於楚玉先生。”
此時葉玄的眼神里，居然充滿了誠懇。早已沒有了先前的不屑與傲氣！楚玉微一蹙眉。良久，他才用力把葉玄拽扶起來。
“其實，楚玉知道，殿下所求為何！”
“什麼？”葉玄猛然抬頭！
“其實，楚玉今日來，已經料到殿下有此一問！”楚玉伸手，示意葉玄再次坐下。“剛才種種不敬，不過是因為有一人交代，對殿下有所試探而已！只是萬萬沒想到，殿下能有如此氣度！”
“一人？”葉玄疑惑不解。
“不錯，殿下可還記得，半個多月前，燕華山大會前兩日，你曾去求見過玲瓏天女！她還給了你一封信。”
經楚玉這一提醒，葉玄想起，當時天女的確讓他一封信。後來他拆開來看時，只見信中沒有其他言語，只有一個“晉”字。
他當時不懂，這個“晉”字，代表的到底是什麼。是天女讓他來晉國等她，還是說，天女提醒他，九州紛爭起源之地在於晉國。到後來燕華山大會失蹤，他也思考過其他原因，但終究想不出為什麼。
“其實，天女本來的目的，是要與你在晉北相遇。只是沒想到，其中萬般曲折，天女要追尋的刺客，其蹤跡指向玉陽，而你又中了毒，這才合計着，折來玉陽走一遭。”
“而救你，也是因為天女所託。”楚玉對葉玄將一切細細說道。
“所以，是玲瓏天女，托先生救的我？”葉玄此刻臉色尚算平靜，可心中已翻起千層巨浪！“那是否就是說，天女將來要效忠的，是我楚國！”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破掉我的規矩？來救一個皇室中人！”楚玉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案上敲着。
“哦，順便再告訴殿下一個好消息，如今天女，正落腳在玉陽城東月華坊，飛羽山莊。”楚玉繼續道。
這……玉陽城東飛羽山莊，是指天女，如今正和雪含煙在一起，而且還……說服了雪含煙嗎？
“楚先生的意思……”葉玄內心已經完全被震撼住了。不過不是因為得到的好消息而震撼，而是震撼於，在他還在籌劃着要去天音山尋雪含煙的時候，天女居然都已經幫自己完成了！
“意思是什麼？想必殿下也明了了！所以，殿下也應該知道，楚玉這番救了殿下，便是已經和殿下，天女與含煙，站於同一陣線！而歸幽谷從今以後，也將不再太平！”
“所以？”葉玄抬眸看向楚玉。“楚玉先生這是要，與葉玄清賬嗎？”
“賬自然是要清的，”楚玉一笑，“只不過殿下無需擔心楚玉會提什麼過份的要求，楚玉只想與殿下，定一個君子之約！”
“什麼君子之約，楚公子但說無妨，只要是葉玄力所能及之事，葉玄必定答應。”葉玄信誓旦旦地回道！
“好，但願將來有一日，殿下，莫要食言！”
“楚先生請說！”
“我要殿下答應我，將來我若有什麼事是必須要殿下幫忙去做的，請殿下不要拒絕！只此一件事，殿下若答應，那便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葉玄聞言微微一笑：“好，葉玄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