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魔鬼之門（五十二）
第四百七十七章
或許對於整個世界而言，提亞·福克斯是一個十分耳熟能詳的名字，不為別的，就只是因為這個名字實在太過普通，重名極多，估計姓氏為福克斯的，十個裏面就有二三個被叫做提亞、蒂亞、尼亞之類的相近音。然而在雲湖公國，只要提到提亞·福克斯，許多人第一印象中閃過的，卻都會是那個彷彿散發著一種迷樣光芒的女子。
提亞·福克斯，雲湖公國的傳說之一，是雲湖公國歷史以來背景最淺，年齡最低，卻爬得最高之人，沒有之一。
她的傳說可謂是從下層社會就開始了。
一個沒有任何背景，但姑且還算安穩的家庭，除了普通，再難找出這個家庭有何特別之處，無論是其父還是其母，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尋常人，通過一些長短工，勉強保住了老舊茅屋中的一家四口的生計，至於那些城裏所謂的親戚，還有那些所謂的遠方表親，對於這一家四口，也談不上多少關懷，畢竟都是處於下層社會，能過好自己就已經非常不錯了。
提亞·福克斯可謂從小就通過耳濡目染，了解到了許多生活的不易，故而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察言觀色，洞悉人心。
於是乎，她想到了一個個藉由己方之長的優勢，在城中一些中層人士出沒的地方做一些小本生意。
所謂的生意，就是類似於那種將自己家裏做出來的七巧物或小吃美食當街叫賣。同齡之人自然也有如她這般早慧的，只是相較他們而言，提亞會先把自己收拾得很乾凈，模樣就如同一個同樣來自中層社會的小姑娘般。
不得不說，在她那個五六歲的年紀，就能想通這一層深意之人，確實不多，哪怕後來許多人也後知後覺起來，卻已經被她拉開了不小的距離。
正所謂想要獲得哪個圈子的認可，就必須先打入那個圈子。提亞通過收拾乾淨自身，便在小小年紀，成功將自己偽裝成了一個中層社會的小姑娘，這在那些中層人士看來，就如同是故意讓自家小孩出來鍛煉一般，是值得他們做出肯定以及鼓勵的，更何況提亞所做之物，幾乎都是早先調查清楚的，例如天氣炎熱，她就會準備一大壺水果茶，例如那些小學院上下學，她就會準備一些小巧而精緻的物件……總之，提亞的商業頭腦以及其表現出來的伶俐懂事，很快便被一些中層人士看在了眼中，並且開始跟這個小姑娘打起了交道。
提亞自然不會暴露自己的真實家境，她會將一些在街邊巷弄里聽到的一些情報整合匯總，然後串聯起來，並與自己都有一些看似相關，模模糊糊，卻又似是而非的信息告訴那些大人。
於是乎，當這些大人驚嘆於提亞小小年紀便表現出的極佳頭腦之後，便開始在心中暗暗揣測對方身後到底是何等的豪門。
漸漸地，便開始有人自願與其交好，並且開始與之一同做起了‘小生意’。
當然，這個時候，大多數人的目的，估計都只是陪着一個看起來很有背景的小姑娘玩玩過家家，以便結識提亞身後的勢力。
而提亞，自然也不會揭穿，反而總是會有意無意地透露一些信息，並從對方身上收集更多的信息，漸漸地，一個中層社會該有的樣子便出現在了提亞的眼前，隨着信息的不斷增多，她便不再只是做‘小生意’，而是根據信息，開始做起了與中層人士相關的‘大生意’。
例如提供一些商會所缺乏的物資信息，將甲商會所缺的通過乙商會對其進行倒賣，而整個過程，都是由一個被提亞‘雇傭’而來的商會會長來完成的，其過程可謂一環套一環，不但成功地讓三方都避免了直接的接觸，同時又讓他們三方有了一個共同的印象，那就是這樁生意，是完全由提亞來主導完成的，她在其中就像是一個被家族故意推出來進行鍛煉的小姑娘，會有孩子氣該有的模樣，也會有一些‘看起來’十分天真的時候，但每每只要她‘一回家’，再之後所提出的一些看法與方案，都會變得十分的完善，就好像是真的請教了自己家人後，家人給出的建議一樣。
總之，提亞便就是靠着這樣的精湛演技，遊走於各方勢力之間，通過信息的不平等，進行着一場場令人眼花繚亂，卻又亂中有序的許多生意。
漸漸地，提亞自身也在這個過程中，合理地‘成長’了一番，開始漸漸地在某些地方，拿捏出了十分‘適當’的決策權。
而這個時候，提亞也不過才十一歲，但她已經通過這些信息的收集與販賣，還有那些中層人士，乃至上層人士的信任，開創出了第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商會，且並不是那種下層商會，而是直接就屹立在了這個世界的中層，只做一些‘大生意’，而不會故意自降身價，去做一些看似更賺錢，實則卻有些跌份的小生意。
這些大小生意，其實很多時候所看的並不是誰賺的錢更多，而是其所接觸到的層面，以及其所造成的影響，甚至於許多大生意，那是完全不賺錢，甚至還有稍稍倒貼一些錢進去，至於目的，則是可以通過這一單生意，在社會中層佔據更大的市場，同時令自己的曝光率更高。
通過這些手段，提亞在自己十六歲時，成功地完成了基礎資本的積累，從一個下層人士一躍而上到了社會中層，甚至還與許多上層乃至高層有了許多的關係。
而這個時候，提亞的父母還有那個親妹妹，都還被提亞蒙在鼓裏，根本不知道提亞已經在城裏買了房，名下甚至有自己的諸多產業，在整個城中，也有了一定的話語權。
生意，自然是越做越大的，且資本翻滾的速度，比絕大多數人想像中的要更快一些。
隨着提亞十八歲后，出落得更加美麗漂亮，再加上這些年中她耳濡目染的那些貴族以及上層社會的交際方式，她收集情報的手段變得更加的遊刃有餘，甚至許多時候她不必開口，別人就將一些足以稱得上是商業機密的信息透露給了她，令她以此賺的盆滿缽滿，名下商會更是不斷地擴張，以至於徹底地驚動了頂層之人。
至於後來，便是一步步地發展史以及在眾多勢力之間的周旋游曵了，借勢、乘勢，總之她就彷彿天生的成功者般，哪怕也會偶有失手，卻依舊算是大獲全勝。
直到福克斯家族已經大到了不能再大的地步，已經到了非爵位人士無法再進一步的田地。
怪只能怪福克斯家是真正的社會下層，沒有半個可以撐得到枱面上的人物，哪怕提亞已經當得起一家之柱石，真正的中興之主，雲湖公國傳說之一，卻依舊無法直接無視這種社會階層所默認的‘規矩’。
若非如此，她名下的商會，說不定如今已經是名副其實的雲湖公國第一了，而非那個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的第三。
至於現在，雲湖公國名義上的第一商會，是如今的雲尚商會，是由艾德·莫干這位公爵之子全權掌控的禁臠，而第二商會，則是由跟公國皇室有着千絲萬縷關係的某位據說是‘私生子’的傢伙所掌控。
至於現在，提亞名下其實已經沒有任何商會可言了，因為那場失利，她不僅令商會損失慘重，並且還因為與那位公爵之子產生了不可消除的隔閡，兩人徹底撕破了臉皮。
不過這些並不是讓提亞最難接受的，讓她這陣日子有些難以接受的，是那個被她一把手拉扯起來的家族，那些與家族有關聯的親朋好友，竟然有一半在這個時候選擇了站在她的對立面。
這段短暫的日子，可以說是她為數不多的人生低谷中，最為難過的，沒有之一。
好在，她並不是個普通人，她是雲湖公國真正的商業女王，是看似柔弱實則比誰都堅強的女強人。
硬是靠着自己長久建立起來的關係網，得以支撐住沒有直接倒下。
當然，搖搖欲墜是免不了的，可那口心氣，卻更加難得。
她有想過如何在這亂世之下東山再起，雖然困難重重，但並非不可為之。而現在，她似乎更加確信了這一點。
宴會廳中，此刻除了樂聲依舊，人群中卻在瀰漫著一股詭譎的氣氛，不是嘈雜，而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維克之所以會略顯意外，是因為他也是雲湖公國之中，為數不多知曉了提亞身上那場變故之人，相比起那些只知片面之人，他可是要更加清楚提亞身上所發生的事，並且對於她的遭遇，也是有種同命相憐般的感嘆。
這種場合，對方回來，其實並不意外，真正讓他感到意外的，是提亞竟然會如此依附在一個人的身邊，並且是出現在這樣一種略顯正式的場合。
這不符合常理。
要知道，提亞可不是一個柔弱的女性，更不是那種願意依附強權之人。若非如此，她如今也不會落得這般田地，甚至於據說那位‘私生子’都曾經對提亞伸出個橄欖枝，只有她願意，就能從此再也不必去計較那些蠅營狗苟，且除了公國國王，根本沒人敢再打她的主意。
當然了，那位雖然是名副其實的‘私生子’，可畢竟不是國王與名義上的王子，名不正言不順，能帶給提亞的畢竟不是真王子所能給予的，要說提亞會有一定的思量，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若非對方有過那方面的暗示，那位在公國之內就已經聲名狼藉的公爵之子，也不會如此輕易地就放過提亞，哪怕提亞主動選擇讓出自己一手創建起來的商會，並且分文不取地就此抽身。
可現在。
維克看着提亞那故意落後半步的姿態，以及對方目光之中那種含情脈脈的欲語還休。
這還是那個商業女王么？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為什麼？就只是因為對方是那雷霆公國第一商會的長子？
或者說，按照最先的消息，是那已經徹底接手了雷霆公國第一商會的最新商會長？！
金威爾··納什·查爾斯。
一個已經在最短時間內，讓如今的整個世界都記住了姓名之人。
維克有些猶豫，要不要上前自薦一下，雖然自己並不是處於商會頂端那波人，也不是那種除了雲湖公國之外，還能在別處叫得上名字之人。
但如今起碼還是在雲湖公國境內，並且自己與那提亞，可是有過許多商業往來的，甚至兩人還有過短暫的共事，只不過估計對方並不會記得自己這樣坐在長桌角落之人吧。
一想到這，維克又有些自怨自艾起來，他本不是這樣的性子，否則也不可能當初果斷地選擇了拒絕那合併之事。
只不過現如今，在這多事之秋，自己經歷了太多，心氣都被磨得差不多了，這種感覺，就彷彿是一個剛上戰場拿着嶄新裝備的新兵，意氣風發，銳意十足。
而現在，卻不知不覺成了一個老卒，哪怕如今穿在身上的戰甲比起新兵那時更加厚實，卻也不會再勇往無前了。
維克站着看向那兩位走入宴會廳的玉人兒，想了想，還是打算先靜觀其變好了。
畢竟這場宴會，本就不是尋常那麼簡單的慶功宴，而是在這亂世之下，為了自保，或者說為了更大的利益，選擇合縱連橫的一場談判宴。
根據維克的觀察，這場宴會結束之後，雲湖公國的商界將會發生更大的一場改變，至於最終結果怎樣，個人又會獲得怎樣的回報，或是怎樣的報復，如今都沒人敢蓋棺定論。
不過在金威爾與提亞到來之前，這場宴會的主導方一直就只有雲尚商會而已，整個商談的過程中，幾乎沒有半點討價還價的餘地，要麼加入，要麼走入，或者拖着也不介意，反正只要在走出門前，不給出一個確切的答覆，就一併視為是對雲尚商會的反抗了。至於之後會如此，雲尚並未明說，可看得出來，對方那股子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勢，絕對不是簡單的威脅而已。
換言之，整個雲湖商界的走向，在這之前，可謂被雲尚牢牢地把握在手中，所有參與者沒有絲毫與之對抗的勝算。
但隨着金威爾與提亞兩人的到來，這場宴會的最終走向，似乎並未就此成了定論，且一切，似乎才剛剛變得有意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