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袁紹想回家
袁紹正為心事煩憂,卻被一個正在接近的腳步聲打亂了思緒,
袁紹不滿有人無視他的命令,但一抬頭,眼中的几絲不快立即便為驚訝,脫口道:“公與?”
來人正是沮授,而袁紹之所以驚訝,是因為袁紹讓沮授與張郃在西線防備徐晃,所以,正常來講沮授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
不待沮授答話,袁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猛的煞白,不存絲毫血色。
“請主公放心,西線一切安好,徐晃過不來的。”
沮授也顧不得含糊,趕忙解釋了一句,袁紹現在的情況已經很糟糕了,要是因為一個腦補出來的誤會將袁紹給嚇出了問題,叫他情何以堪?
聽到沮授這麼一說,袁紹的表情稍稍凝滯,跟着就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蒼白的臉上也漸漸的恢復了些許血色,只是方才的驚嚇確實不小,袁紹依舊是心有餘悸。
不過很快的,袁紹臉上的不自然就被喜悅替代,他趕忙起身,緊緊地拉着沮授的手臂問道:“既然西線無礙,那麼先生趕來見我,莫非是有良謀相授?”
沮授進來時候雙手還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一罐米粥與兩樣小菜,被袁紹這麼一拉扯,米粥險些灑了出來,
將托盤穩住,沮授心中已經是嘆息連連,往日的袁紹是多麼的沉穩大氣,可現在,已經進退失度了,雖然眼前形勢嚴峻,袁紹這般反應情有可原諒,但是,袁紹可是他們所有人的主心骨,袁紹自己一旦動搖,他們這些做下屬的,還如何自處?
沮授勉強露出一個笑容,示意了一下手中之物,說道:“屬下聽聞青州有變,便連夜趕了過來,一夜奔波,腹中飢餓,恰恰主公也未用飯,屬下便厚顏找了過來。”
袁紹這才注意到,沮授的模樣也不太好,估計是到來之後直接找了自己,連洗漱都沒有。
“哎哎,是我着急了,來,坐下,你我二人也許久不曾同案用飯了。”
袁紹將沮授帶到一旁坐下,沮授則是動手盛粥,同時有些感慨的說道:“是啊,這半年多來,主公一直都在四處勞累奔波,在鄴城安住的日子一共也沒幾天,主公……辛苦了。”
沮授一聲辛苦,卻是讓袁紹一陣心酸,特別是他又想起了李易。
雖然李易也經常往外跑,但李易比他過得滋潤的多,關鍵李易還年輕,他在河北都能不時的聽到有關李易的風流韻事。
可他呢,年紀已經大了不說,各種事情又忙又累,真有時間,他也不會折騰,而是選擇好好睡一覺,休息休息。
沮授可不知道自己一句感慨,竟然讓袁紹感慨萬千,將粥給袁紹盛好,沮授自己也取了一碗,雖然事情緊急,但也不差一碗粥的時間。
很快,袁紹就先吃完了,沮授見狀,也將碗中剩下的划拉進了嘴裏,然後取手帕擦擦臉,看着袁紹緊張的模樣,決定先給袁紹一個好消息壓壓驚。
“屬下剛剛過來的時候,剛好北方北方傳來情報,公孫瓚為度過易水,徵調民船,強拉青壯從軍,但手段粗暴,與主公對百姓仁厚全然相反,所以,易水北岸有數縣百姓不堪公孫瓚暴戾,已經形成民亂,雖然倉促之間人數還不確定,但數月之內,易水方向當安然無恙,還請主公安心。”
這確實是個好消息,若擱在往日,袁紹說不得要嘲諷公孫瓚一二,但他見沮授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意思,雖然心中稍寬,但也僅僅是稍寬罷了,
誰都知道,李易才是他現在的大敵,只要沒有李易,公孫瓚反手可滅。
袁紹忍不住問道:“平原那邊可有消息?”
沮授搖搖頭,剛剛他聽審配講了,袁紹已經當眾放話要殺了袁譚這個不孝子,但大家心裏都知道,那只是說說罷了,無論是平原還是袁譚本人,對袁紹來說都是難以割捨的。
只是,想到面前的局勢,沮授還是一狠心,直言道:“主公,其實到了如今的情形,平原落入李易之手,其實已經成為定局。”
此言一出,袁紹臉色當即就難看了起來。
的確,眼前的形勢確實很糟糕,糟糕到無論袁紹本人,還是他麾下的文武,全都無法拿出一個妥當的法子出來。
但是,沒辦法歸沒辦法,所有人心裏都是在想着如何挽回局勢,是在努力的!
可沮授一張嘴就說平原丟定了,都不願儘力去爭取一下,這算是幾個意思?
雖然並沒有直接訓斥沮授,可袁紹眼中已經沒了忽然見到沮授的歡喜,身體也是下意識的微微後仰,無一不透露着不悅和疏遠。
沮授也不知是沒有察覺袁紹的反應,還是本身就不在乎,他自顧自的用手指蘸着清水,在桌案上劃出了黃河以北的大致輪廓,然後點了點青州和并州。
“我軍初衷乃是以黃河天線據守,將李易攔在黃河以南,可現在并州與青州接連變故,黃河天險便再也不是李易的阻礙,反而成了拖累我軍的斷腸葯!”
沮授的語氣很重,指着并州說道:“主公要救并州,除去增派援兵,別無他法,青州同樣如此,而且援兵少了還是抱薪救火,並無分毫作用,這點青州尤甚。”
“但主公為了防備徐晃黃忠,不可能拿出太多兵馬,所以,如果主公執意於并州青州,那麼,最後很可能就會變成主公主力一再分兵,而并州青州艱難抵抗之後,依舊落入李易手中的局面。”
“主公請看!”
沮授伸手劃了划,道:“這兩地丟了,而主公主力又因為增援而被削弱,這時李易以青州與并州兵馬向中間合圍,再算上南岸的徐晃黃忠……那時面對的,可是不下四十萬大軍的圍攻啊!”
袁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他之前光顧着為面前的難題擔憂了,卻沒有往太遠的地方去想,當然,也可能是他潛意識裏不願去想,但現在沮授直接戳破,擺在袁紹面前的已經不是青州與并州本身那麼簡單了。
張張嘴,袁紹正打算問計,卻見沮授從青州斜着一劃,點到了鄴城,又道:“方才那只是其一,如果李易打下平原之後,不以優勢兵力與主公決戰,反而繞路,先取鄴城,雖然主公距離鄴城不遠,但有南岸黃忠徐晃牽制策應,主公輕易不得退兵,反而主公後方糧草調度,全賴鄴城統籌調配,軍中諸多將官的家眷也在鄴城,如果鄴城丟了,這十萬大軍如何自處?”
袁紹臉上肌肉一陣抽搐,之前的情況他還可能是故意不去想,但李易不打他而去打鄴城,這就有些出乎意料了,但想想看,卻是非常有可能。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覺袁紹傷的還不夠深,沮授又補充道:“就算李易不取鄴城,北上攻略渤海、河間、巨鹿……”
“住口!”
袁紹猛的暴喝,打斷了沮授的猜想,然後一臉猙獰,怒道:“他敢北上,我便分兵斷他後路!”
沮授不為袁紹威勢所動,低着頭道:“徐晃與黃忠,兵力實數至少十萬,李易作為首腦,在平原的兵力只多不少,要斷其後路,起碼得調動五萬人,而五萬人一動,黃河這邊又該如何?
袁紹張着嘴,還想辯駁,最後卻是身子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沮授的那些話,將袁紹最後的自信的扯了開來。
或許沮授只是說實話,為袁紹講明事實的嚴重性,為袁紹做出正確的選擇做鋪墊,但對於袁紹而言,沮授這麼做卻無異於用小刀一點點的刮他的面子,刮他的肉。
閉着眼,緊緊握着拳頭,袁紹咬牙問道:“公與能算到李易種種動向,必然是有妙計教授於我,是也不是?”
沮授自然感覺到袁紹在生氣了,但他不在乎,直言道:“屬下無能,李易兵馬太過強盛,非尋常人力能夠扭轉,屬下無法為主公退敵,但是,主公依然有着勝算,只是那勝算……三分人為,七分天意。”
袁紹最先聽到沮授說沒有辦法退敵的時候,差點就罵人了,好在沮授的話風轉變的夠快,又給了袁紹的希望。
“還請先生速速道來!”
袁紹眼中再次出現期待,在這之前,他身邊的人對眼前的問題可是一籌莫展,而沮授既然敢說,想來是有所倚仗。
沮授看着袁紹,輕聲道:“屬下有兩策,其一便是……降了李易。”
袁紹表情愣愣的,他感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
沮授倒是不慌不忙,緩緩解釋道:“主公難道不知勾踐滅吳之事?”
不等袁紹回答,沮授便繼續道:“李易以布衣之身成就今日偉業,確實厲害,但其弊端也是明顯,沒有親眷幫襯,聯姻世家也多是懼其權勢,更重要的是,李易現在還沒有子嗣,中原對於李易,便像是平地起高樓,雖然壯闊宏偉,卻少了根基,起時迅猛,但坍塌卻也容易,而主公四世三公,威望加於海內,只要主公留得有用之身,一旦李易內部生變,便是主公再起之時。”
隨着沮授的訴說,袁紹的表情也漸漸緩和了下來,似乎是在認真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但是,沮授接下來卻說了一句殘酷到讓袁紹絕望的話。
“只是,這些都有一個前提,要看李易是做吳王,還是做高祖,前者便罷了,後者……”
剩下的沮授沒說,但袁紹知道,必然是斬草除根。
沮授看着袁紹,想知道袁紹對此是什麼態度,只是過去許久,袁紹始終未發一言,沮授知道,袁紹是不可能做這個選擇了。
沮授暗暗嘆息了一聲,其實,他還有一層意思沒有說,如果袁紹投降,李易或許會對袁紹下手,但袁紹的子嗣應該可以保全,最起碼能保全一部分。
可縱然沮授,這種話也是無法說出口的。
於是,沮授再道:“屬下還有一策,請主公下令,燒毀碼頭與河岸船隻,然後盡起黃河南岸兵馬,日夜兼程,奔赴青州與李易決一死戰!”
“什麼,放棄黃河?”
袁紹已經知道自己的耳朵沒有問題,可他卻覺得沮授的腦子壞掉了,不然怎麼可能出這麼瘋狂的主意?
對於袁紹的質疑,沮授不為所動,解釋道:“還是之前的緣由,李易沒有子嗣,只要主公能將李易擊敗,甚至將李易殺死在青州,徐晃黃忠縱然趁機打過了黃河,最終也只是一盤散沙罷了,而且,主公兵力雖然不如李易,但如果盡起黃河兵馬,與李易東路一支主力對抗,數量上縱然不如,卻也絕對不會相差太大,所以,這是有勝算的。”
袁紹低着頭想了片刻,忽然問道:“如果兵馬全數去了青州,卻沒能殺掉李易,以後又該怎麼辦?”
沮授不禁苦笑道:“勝了,自然是萬事大吉,可如果在青州敗了……都敗了,哪裏還有什麼以後?”
“這……”
袁紹表情糾結,無言以對。
從道理上講,沮授說的確實是一個法子,雖然在某種程度上這也很糟糕,畢竟是主動撤出黃河防線,然後押上所有去和李易賭命。
這不是智者該做的選擇,奈何局勢如此,這已經是為數不多的,存在勝算的選擇之一。
只是,對於戰勝李易,袁紹心裏卻是一點底都沒有,不說別的,單單是那連弩就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防備。
這一去,到底是搏命,還是送死?
見袁紹遲遲沒有表態,沮授忍不住說道:“主公,我們時間已經不多了,現在還有大公子在青州牽制,調動兵馬還來得及,可一旦大公子落敗,李易大軍開始動作,徐晃和黃忠有了準備,主公就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了啊!”
沮授對着袁紹鄭重下拜,希望袁紹可以採納他的建議,這也是沮授連夜趕路來見袁紹的主要目的,只是袁紹依然在糾結,依舊不見決定。
最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袁紹忽然問道:“鄴城存糧能支持大軍多久?”
這個問題突兀,聽得沮授一愣,然後猛的想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看着袁紹,脫口叫道:“主公難道想回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