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6章 私心

很快，三人走上了小山坡，從這裏可以依稀望見場地中，而士兵們則分散到四周護衛，並站在聽不到他們話音的距離。

迎面陣陣微風吹來，皇帝輕輕出了口氣，看着那場地中飛馳的幾人，道：“看到現在的他們，就想起了昔日的我們。”

不知為何，皇帝會生出這種感慨，軒轅紀和司馬韜對視了一眼，都不敢說話。

見後面沒有聲音，皇帝就轉過頭看着兩人：“怎麼了？你們怎麼都不說話？”想了想他就明白了，隨即呵呵一笑，道：“你們是怕冒犯朕么？沒關係，你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今天，我不是皇帝，你們也不是大臣，就是三個來看孩子打馬球的家長。”

聽皇帝改變了稱呼，兩人多少有些放心了。

軒轅紀首先道：“陛……李兄說得是啊，孩子們都長這麼大了，我們自然該老了。”

聽到“李兄”這個稱呼，皇帝又笑了笑，帶着懷念的語氣道：“這倒讓我想起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候我們還不是君臣，只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也像他們一樣，少年熱血、意氣風發。可一轉眼，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說完，他又把頭轉了過去。

司馬韜也看着那場中，眼神深邃道：“我們的時代已經越走越遠了，新的時代是屬於他們的。”

皇帝昂起頭、望向天邊，輕聲道：“李太師臨終之前曾經勸過，讓我過幾年就可以立儲君了。當時覺得過幾年再說，然後就忘記了，近日卻突然想了起來，你們覺得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什麼在暗示我？”

話音落地一會兒，後面沒有聲音。他就再次轉過頭，只見那兩人都低着頭、不說話。

皇帝無奈道：“你們看看，又是這樣。我就是想跟你們說說心裏話，怎麼就這麼難呢？你們覺得，我這是在試探你們嗎？我是真覺得現在已經是時候了，你們覺得如何？”

“這……”軒轅紀遲疑了一下，抬起眼小心翼翼的對皇帝道：“陛下，儲君是國之根本，相信陛下必有明斷，臣等不敢置喙。”

“你……你們……”皇帝氣得抬手指了他們片刻，只好嘆了口氣，道：“算了，這事兒還是我自己看着辦吧。不過，雖然這件事你們沒有說意見，可是我這儲君要是真立了，未來還得靠你們多多輔佐。勞心勞力這是你們臣子的本分吧。”

兩人再次交換了一個眼神，軒轅紀嘿嘿道：“陛下，這你可就說錯了。臣等與陛下年紀相差不大，儲君自有未來的賢才們輔佐，臣這等老臣倒是幫不上忙啊。更何況，以臣子的身份來說，當然是希望陛下這樣的明君能聖壽百年，將成才留給儲君，以保大夏昌盛。”

皇帝呵了一聲，含笑道：“聖壽百年？這世上即便真有百年之人壽，怕已是年老糊塗，如何聖明啊？到時別說保大夏昌盛，不將天下攪得一塌糊塗就不錯了。你們哪，在朕的面前還敢不說實話，好大的膽子！”說著，他臉色就沉了下去，目露凶光。

兩人反而不害怕，軒轅紀面帶微笑道：“陛下，不是臣等不說實話。而是怕觸及陛下逆鱗啊，陛下是陛下，將來下一道聖旨便可，臣等豈有不聽之理？”

皇帝冷哼一聲，轉回頭去看向場中，隨即眯起了眼睛，嘴角劃出一道弧度，又道：“對了，你們覺得那幾個孩子怎麼樣啊？能接你們的班么？”

“嘿喲陛下，”軒轅紀忍不住苦笑道：“陛下還真想把腦筋動到臣等的孩子身上啊？那幾個小子的主臣等可做不了，況且臣等也不願意他們再踏上仕途了。”

“為什麼？”皇帝轉向軒轅紀，問道：“他們遲早要繼承你們的爵位，其他的人朕還真的信不過，只有你們的孩子能讓朕放心。”

“陛下，”軒轅紀直視皇帝的眼睛，溫和又堅定道：“臣等其實都已經商量過了，若是他們有這個意願，臣等也不會去阻攔他們。若他們沒有，臣等便會在百年之後將爵位歸還朝廷，從此之後，臣等之兒女與朝廷沒有半點關係。”

皇帝臉色一變，低喝：“什麼？！為什麼？”他臉上浮現出了惱怒。

司馬韜平淡道：“陛下，正因為臣等在這個位置上，才知道立於朝堂，表面上風光，其實很辛苦又兇險。臣等已經受夠了，但已經走到這裏了，也只好繼續忍受下去。可至少臣等希望，孩子們不會過這種生活。臣等其他的事情都能為大局、為陛下考慮，唯有關係到孩子們，臣等只能自私一次。”

皇帝目光陰沉，掃視着兩人，低聲道：“你們已經決定了？”

兩人雖然沒有回答，但臉上的堅定已經告訴皇帝答案了。

三人對視了一會兒，還是皇帝首先收回了目光，他無奈的嘆息了一聲：“還是做臣子好啊！你們至少能讓自己的後代遠離危險，而朕呢？朕卻要將自己的兒子置於那樣的一個位子之上，你們臣子尚且覺得兇險，朕坐在那個位子上又從頭到尾都是安心的嗎？”

皇帝的語意中透着悲涼，軒轅紀忍不住要出聲安慰，但皇帝卻擺了擺手，道：“算了。生在帝王家，生來就是這種命，祖先們逃不過、朕逃不過，後代們一樣逃不過。”緊接着，他又搖了搖頭，道：“算了，你們的想法朕已經知道了。還是說說別的吧。”

“別的？”軒轅紀問道：“陛下想說什麼？”

皇帝臉上再次浮現笑容，看着軒轅紀，道：“你覺得嫻兒如何？”

“公主殿下么？”軒轅紀倒有些意外，答道：“公主殿下乃鳳女，當然是世間少有的好女子。”

皇帝笑意更濃，道：“朕有一個想法，剛才觀球時，朕發現你兒子跟嫻兒，眉目之間似有情意。不如，我們結個親如何？”

“這……”軒轅紀有些驚愕，一旁的司馬韜也愣了愣，剛才的一幕幕他們也看到了，只是與天家結親，他們可從來沒有想過。

片刻之後，軒轅紀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陛下不是再跟臣開玩笑吧？公主殿下為皇后所出，何等尊貴！臣家那小子愚鈍，如何配得上啊？”

“哎！”皇帝板起臉，道：“朕可不管你兒子如何，若是他們之間真有情意，朕定會順了嫻兒的意，你要阻攔嗎？”

本來，兒女姻親的事，軒轅紀也不想阻攔，可兒子一旦做了駙馬，那他們跟皇家就沒辦法拆分了。但若是兒子真的喜歡，那他這當爹的真要去攔么？這問題可把軒轅紀給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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